姬绣虹暗叹了口气,转而在远离沈含章的椅子上坐下,微皱了眉头,淡淡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怕你不想听,沈含章一时有些语塞,留恋地看着妻子姣好的容颜,直到她眉宇间堆满不耐,才讷讷地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那药就让……”说到药,沈含章目光灼灼地看着妻子,压着嗓音正色说道:“你那秘宝不要再往药里放了,我的伤好的慢些才好!”
    “……”沈含章的两句话恍若惊雷一般劈在姬绣虹的头上,她惊愕地看向沈含章,心思斗转,神色瞬间平复,仍做漠然的问道:“秘宝?什么秘宝?”
    第八十二章
    “秘宝?什么秘宝?”姬绣虹疑惑地看向沈含章,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呢喃地说道:“退烧了啊,怎地说起胡话来了?”
    沈含章看着装模作样的妻子,眼眸里盛满了宠溺的笑,他说道:“清儿偶尔会剩饭,又怕你知道,来锁阳之前是岳父替他扫底,岳父不在,便换成了我,那饭里有一股味道和刚才药里的味道相同,能温养肺腑,充溢丹田内,有百毒不侵之效!”
    剩饭?
    姬绣虹扭头惊讶地看着榻上睡的正香甜的儿子,她好似猜到了什么,不由得回头问道:“清儿会剩饭?什么时候?”
    沈含章的回到印证了她猜测:“也不是经常,大概每隔四五日吧,他好似不大喜欢喝粥,不过每次剩的都不多!”姬绣虹做饭有个特点,每五日的晚上会煮一次浓香的小米粥,小儿每次都会剩下小半碗偷偷倒进他的碗里。
    姬绣虹回头瞪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家伙,带着嫉妒羞恼地骂道:“多大的人了,你也好意思吃清儿的东西!”经过哥哥提醒之后,那神水,她每五日才会借着米香浓郁的小米粥给儿子服用一滴,想不到这小家伙竟然能够尝的出来,还偷偷地分给了沈含章,顿时,姬绣虹满心的委屈和伤心,她的小儿心里有别人了……
    这是承认了么?
    想起方才苦涩中夹杂的清冽滋味,沈含章心里舒畅面上却不显,他无视了妻子恼羞之下的娇嗔(应该是怒骂吧?无视之……),沉声说道:“柳家的嫡长子步兵营官至正六品的柳校尉为暗箭所伤,中了与我一样的毒,此时只怕正是生死一线,乱作了一团,一时还想不到,过后必会派人前来查探,你的秘宝切不可再用在我身上,伤口好的太快是祸非福!”毒是一样,只不过中毒的方式和深浅略有不同罢了,一但柳家见过他的愈合程度,只怕先前做下的一番努力都要白费了!
    中毒?姬绣虹了然地问道:“那这两日的晕迷是毒箭所致?那万一柳家真的上门,我们该如何应对?”沈含章的伤口不用看也知道开始愈合了,姬绣虹对她的秘宝充满了信心,只是万一被柳家看出端倪怎么办?
    ‘我们’二字出自姬绣虹之口,明显取悦了沈含章,他满目含情地看着妻子,温柔的脸上能挤出水来:“绣绣放心便是,柳家当我是救命恩人却不知我也中毒的事情!”
    救命恩人?
    沈含章眼眸里闪过得意,他微微一笑说道:“一共两根暗箭,一根射向我,一根射向黄大虎,我躲开箭时不慎惊了黄大虎的马,然后那根箭就射中了柳校尉,然后我替他挡了一刀,并为他拔箭头,包扎伤口,也算得上他的救命恩人!”
    “射中你的箭有毒!”姬绣虹这句话是肯定,没有半分疑惑。
    沈含章点点头说道:“是!”
    “所以柳校尉的毒是你所为!”仍旧是肯定,姬绣虹大概已经知道了沈含章的意图。
    沈含章的眼眸里溢出笑来,这是互为知己,志同道合的笑,他暖暖地笑道:“那箭头正中有一小洞,内含□□,我捡到时候,还剩少许,给柳校尉包扎伤口之前,一时不慎手上粘了些□□!”
    所以?“有解药么?”应该是没有,没有必要再研制□□,即便有也不能拿出来!
    “应该没有!”沈含章笑道,根据上一世的经验,这毒应该是准备给三皇子的,至于为什么用在自己身上,若他没有猜错话,这应该是宋家下的黑手要除掉他,至于宋家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他还想不透!
    “那毒箭头想必成了射伤柳校尉的箭!”姬绣虹说道。
    沈含章略一思索,故作惊讶叹道:“包扎好之后,我令人送他回营之后,那无毒的箭在我的箭囊里,那毒箭却不见了踪影,如此想来,许是被柳校尉顺手带回去了?”
    姬绣虹冷哼一声,暗道一声奸诈,转而问他:“可看清楚是谁施的毒手?”
    “是黄大虎的同父兄弟,步兵营的六品校尉!”沈含章说道,第一箭是射向他的,当时正与蛮敌斗在紧要关头,冷不防有暗箭自背后射来,虽然极力躲避,仍旧在他的左臂上划出了一道深二三分的两寸多长的口子。
    “那第二箭,要射的若不是你,定然就是黄大虎,绝不可能是柳家嫡子!”姬绣虹看向沈含章,肯定说道。
    “何以见得?”沈含章靠坐在床上,看着妻子,目光里满含鼓励,鼓励她说下去,上一世,他孤身应敌,这一世,他,他想要带上绣绣,想要勾心斗角之时,能有个理解他懂他之人,而这个人,他能想到的,只有妻子,他两辈子求而不得的绣绣!
    姬绣虹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黄家本就是军户手里的一把刀,我若没猜错的话,那黄校尉能被许家看中应有牛辅之能,只怕他的两子皆是,黄家杀你想必是奉了宋家之命,而柳家,虽有韩家投靠一说,到底尚无定论,此时射杀柳家嫡子,无异于将整个柳家推向三皇子,那宋家家主再蠢也不会如此行事!”
    沈含章闻言眉目含笑,但见他闲闲地问道:“射向我尚有些道理,你又如何推断是黄大虎?”
    姬绣虹不耐地说道:“两天前送你回来的是黄大虎,满身是血如丧考妣一般赖在你床边拖都拖不走,还是刘先生以打扰你养伤为由将他劝下去包扎伤口,这两日里每隔半个时辰就要遣人来问问情况,方才晨风已将你清醒之事告知来人,你且看着,不需一刻钟,他必来探你!”
    黄大虎是个憨人,若非有救命之恩,他必不会有那样懊悔到恨不能去死的表情,沈含章这厮,上一世汲汲营营坏事做尽,这一世还要算计老实人,简直是坏透了!
    正说着,就听的门外‘咣咣咣’的敲门声,姬绣虹给他一个‘你看’的表情,随之往门外走去。
    看着妻子的背影,沈含章垂下眼眸,绣绣猜错了,他是救了黄大虎,却不是一次,确切地说是两次!
    第一次在城外,他确实用计惊了黄大虎的马,惊马疾驰,躲开了暗箭射过来的方位,紧接着,他大喝一声,看似用力实则轻轻用枪在箭尾一挑,本该空过黄大虎射向柳家嫡长子背心的箭射向了他的右肩膀,而被他喝声引得回头的韩校尉恰好看到了他想让他看到的一幕,然后便是他银枪横扫蛮敌飞身救下坠马的柳校尉,为他掰断箭头,暗中上药,用布包扎一气呵成,即便是重伤难愈,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柳家和黄大虎的救命恩人。
    第二次是奔袭敌营之时,他替黄大虎挡下了本该砍向他后背的一刀,那一刀是他算计好了方位用左臂受了箭伤之处算准了力道挡下了,黄大虎自然要承他的情,经过上一世战战兢兢,勾心斗角的算计之后,他已经失去了那种热血奔腾的纯粹,剩下的除了对妻儿的执着便只有算计,本能的算计!
    只听的门外刚有开门的声响,就见着黄大虎那壮硕的身躯一阵风似得刮进了沈含章养伤的正房,虎风过处,扬起一阵带着浓郁酒味的微风,呛得姬绣虹几乎忍不住要掩鼻。
    “妹妹,真是对不住,打扰你们了,那蠢人这两天在家也不知转了多少圈,一听说沈兄弟醒了,就要过来,拦都拦不住!”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进来的萧氏极不好意思地说道。
    姬绣虹走过去,略搀扶着萧氏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是他们兄弟感情好,千金不换呢!”
    说着,姬绣虹对着跟在萧氏身后进来的张昭曲膝一礼,请他进屋。
    张昭眼眸低垂,颔首回礼,也不多说,遂往屋子里走去。
    姬绣虹和萧氏二人随后跟上,上一世,姬绣虹从未关注过沈含章的同袍,只凭推测知道黄大虎是随着三皇子一起战死的,至于这个张昭,却是没有印象的。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着里头男人嚎啕大哭的声音,姬绣虹脚下步子一顿,转头跟萧氏笑道道:“不如咱们往堂屋坐会去,让他们男人自在会儿!”
    萧氏忙不及地点头,扭身就走,当她没听出来么,那个死男人又给她丢人!
    走到一半,却见背后没了人,抬头一看,姬绣虹正满脸古怪地站在半开的窗下。
    强忍着突突的头疼,萧氏退回几步从窗户往里一看,却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以一种弱柳扶风的身态撅着屁股伏在沈含章包着纱布的身上扯着嗓子狼嚎。
    那个该死的男人,以后休想再喝一口酒!
    姬绣虹怕萧氏面皮上下不来,不好再看,拉了萧氏说些别的,往堂屋走去,边走着忍不住想要回头,肚子里早就笑翻了天:哈哈,沈含章之所以不答应纳妾为的是黄大虎吧?改天得了闲,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才好!
    正房内,张昭好似没看到沈含章的求救一般,闲适地端着杯温热的茶水听狼嚎。
    求人不如求己,沈含章半坐在床上,强忍着把他扔出去的冲动,伸出受伤稍轻的右手去扯几乎要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他伤口上包着的纱布上的黄大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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