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悦然走到方沉碧面前,低头看她,方沉碧第一次轻轻的驯服的将头靠过去,靠在蒋悦然的胸口,感受他的呼吸,微微颤抖的身体。
    “沉碧,治好了璟熙,我便带你走。”
    走?方沉碧不知道她带着一个病重的孩子还能走到哪里去,如果,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愿意抛下所有,就带着璟熙跟蒋悦然走到天涯海角去,找到一个没有人会找到的地方,重新过这一辈子。
    蒋悦然见她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伸手揽住方沉碧的身子,紧紧的揽在自己胸口,两个人相对无言,可又似乎什么话都不必再说,只有这么一抱就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蒋璟熙醒来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居然是坐在床头的三叔,这让孩子高兴异常,久不见他脸上露出喜悦样子,方沉碧一时间也是欣慰不少。
    “三叔”蒋璟熙高兴的一骨碌坐起来,可当蒋悦然看见孩子后背上被脓水黏住的白棉布的时候,那种彻骨的心疼一下子泛出心头,他连忙伸手抱过孩子,声音略略哽咽道:“才几天不见,小子你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听你娘的话,又不好好吃饭。”
    也许是扯到了棉布,孩子疼得有点咧嘴,但还是兴奋的朝着蒋悦然笑道:“我娘说只要我听话,好好喝药,好好睡觉,一睡醒就能看见三叔,我娘果然没有骗我。”
    蒋悦然无奈笑笑,摸着孩子的头,道:“你得快点把病养好,三叔可不喜欢病恹恹的孩子,男孩子就得壮壮的到处跑跑闹闹,病歪歪在床上的不是男人。”
    蒋璟熙生怕他三叔不喜欢他,忙坐直身子扭头朝身后的母亲道:“娘,我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我要早点好起来,不然三叔要烦我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门外马婆子的声音响起:“沉碧,御医过来给璟熙瞧病了。”
    说着,门被推开,老太医挎着药箱进了屋,身后还跟着裴非和马婆子一行人。
    老太医也就是寻常给孩子继续把脉瞧瞧情况,又翻了翻孩子后背的衣裳看看烂疮的地方有没有变多,衣服被掀开,孩子立马疼得直缩脖子,贴着烂疮的白棉布也不多久功夫就黏成黄黄红红的脏东西,干了之后就像是桨过一样,孩子疼,疼得方沉碧皱紧了眉头,疼得蒋悦然的手握成拳头,好像得了什么隐疾一样,抑制不住的发抖。
    裴非见着这一幕,心头上泛出的是不自知的不痛快感。但他也似乎越来越明白了些什么,瓷白的脸上只有淡淡的冷色,他不看其他,只盯着方沉碧的模样,表情略略有些古怪。
    但此时的蒋悦然显然没有心情和时间顾及其他,满心只是对自己儿子的心疼和愧疚,而一旁的马婆子也是一样心情,璟熙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说是跟自家的孙子看待无异,毕竟在她和马文德心里,早是把方沉碧当成自己养的亲女来看了。
    孩子疼的龇牙咧嘴,却就是不哭,分明已经难受到眼眶都跟着红了,但也只是忍着,他可怜兮兮的瞧着身边的蒋悦然,那幅想撒娇想哭却迟迟不敢的样子更让人跟着可怜他。
    不一会儿功夫,老太医收了手,接过马婆子手里的干净棉布擦手,也就是前后那么一寻思,想也没多想,便朝着方沉碧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沉碧点点头,方才起身,却被蒋悦然一把按住,轻声道:“你陪着璟熙,我去。”说罢伸手,轻轻揉了揉蒋璟熙的头,朝他笑笑,嘱咐:“听你娘的话,三叔一会儿就回来。”
    许是孩子因为见到了三叔,就显得特别的有精神儿,勉强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示意听话。
    蒋悦然提步跟着老太医出了门儿,马婆子也紧随其后去给璟熙熬点肉丝粥补补身子骨。转眼,屋子里就只剩下方沉碧和裴非两人。
    裴非站在门口边儿,静静的看着方沉碧微微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将那双潋滟无双的风华之色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看不见她眼睛里的情绪,只感到阳光从她身后透过来,将她密密的包裹在那一片亮的刺眼的光晕里,就像是仙山神境里的飞仙一般,实在太过不真实了。
    “孩子跟他三叔还真是亲近。”
    方沉碧闻言,手一停,微微支起身子,轻声道:“从小到大见他三叔最疼他。”
    裴非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似乎不信,道:“璟熙的病拖不得了,若是如了悦然兄的意思回去河源县,怕是孩子的命要交代了,也不管是他三叔多喜欢他舍不得他,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我都觉得你要留下来把孩子的病瞧好再走。”
    方沉碧闻言抬头,看了裴非一眼,这一眼便知晓裴非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一样,裴非见方沉碧正眼看自己,便鲜少的带了一丝微笑,接着说:“悦然兄刚在外面的时候说的坚定,我还以为孩子要等看好了病在走,现下看来可能真的要走了,也觉得不太妥当,毕竟孩子的病是最重要的,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方沉碧心神一定,也不知为什么觉得今天的裴非的确有点奇怪,便点头,道:“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只是在府上叨扰已久,又没什么可答谢裴公子的,偏偏还处处为难麻烦,也绝对不好意思的。”
    裴非眉目轻扬,语气很淡道:“无妨,裴家家大业大的,了了无妨,只是到时候也有需要你来帮扶的地方,可望夫人也一定要相帮就足够了。”
    方沉碧也并没多想,只是淡淡道:“裴公子的恩德,我必定没齿难忘。”
    裴非闻言,突地心情大好起来,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蒋璟熙弯起漂亮的嘴角,跟自己母亲撒娇,奶声奶气的问:“娘,三叔来了是不是就陪着璟熙一起在这瞧病了,是不是三叔就不走了?”
    “你三叔是刚好碰巧路过,来看看璟熙好了没有”
    “娘,我不想三叔走。”
    “你要乖,三叔还有很多正事要办。”
    “娘,三叔什么时候回来?”
    “你待会儿乖乖吃完了粥,三叔就回来了。”
    等了片刻,马婆子端了粥进门,一股子肉香味道扑面而来,可璟熙最近吃的汤药太多,满嘴里都是苦味,一点也不想吃荤腥的东西,见了吃腻歪了的肉粥,立马扭过脸,不耐道:“嬷嬷,我不要吃,好难吃。”
    方沉碧接过粥,耐性子的喂着孩子,劝道:“你三叔走之前还想看你再胖一点,你这么瘦,三叔不会带你出去玩的。你还要吃吗?”
    “要的,要的。”说完自己抢过碗一口口吃起来。
    马婆子见蒋璟熙这么乖巧笑不拢嘴,直道:“还是三少有本事。”
    方沉碧给孩子搽搽嘴,跟马婆子道:“方梁这几日在外面跑的也辛苦,三少来的日子,就让卓安伺候就好,另外说那裴非,也觉得多少奇怪了点,若不是孩子的病症不能等,我也不想冒着险来京城住在他府里,可他刚在跟我说以后希望我能相帮,若说是钱财,只当现在的蒋府是个空壳子了,我能帮他些什么,这不都是些空话。”
    马婆子寻思了下,接道:“沉碧,我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他们响当当的京城裴府怎么就能麻烦到我们清河县那么偏的小地方去?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裴贵妃可是当朝最得宠的贵妃,这裴非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裴家万万不可能会求到我们。”
    方沉碧凝神,道:“若是不为钱财,又知晓蒋家现在面临的状况,那么也就是人情债了,可舅妈你知晓蒋家可有人许过裴家什么人情吗?”
    马婆子想了想摇头:“反正就我所知,是没有。”
    方沉碧点头,道:“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叫方梁过来一下吧。”
    马婆子刚应声,门外有人敲门,推门而入的是蒋悦然。方沉碧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看一眼蒋悦然,只见他脸色不是很好。
    方沉碧的心口一沉,扯过狐毛的袄子给孩子围了个结结实实,道:“璟熙是见了你欢喜极了,今儿是天儿好得很,你带他出去兜兜,他这几日也闷坏了。”
    蒋悦然点头,看了一眼孩子,再跟马婆子道:“舅妈,我找沉碧说几句话,你先给他多喝点热汤,等一会儿出去时候好暖呼点。”
    马婆子忙道:“那你们去说,我这就给孩子弄弄,好了再去找你们。”
    方沉碧起身,摸摸孩子脑袋,嘱咐:“听嬷嬷的话,一会儿三叔来接你。”
    出了门,方才知道这已是入了深秋的光景了,太阳虽足,但温度低,风吹过皮肤带着透进去的凉意,方沉碧缩了缩脖子,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等蒋悦然开口,先道:“璟熙的病你便不说,我也知晓轻重。”
    转过身,他看见方沉碧脸上,永远那份不适合她的轻愁,她的眉目,永远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和冷淡,每每看见她,蒋悦然都想伸手去抚平那些看不见却能强烈感受到的愁绪,但她似乎永远是与他有着距离,他够不着这个女人,虽然他知道她爱他。
    方沉碧转过身,第一次,轻轻的抓住蒋悦然的手,似乎安慰他道:“相信我,会为璟熙坚持到最后,会为他付出一切。”
    一瞬间蒋悦然感到自己的眼眶酸胀,是连他的奶奶离世时候都不曾有过的一种闷重的心痛感觉,他有些哽咽,定定看着方沉碧,反将她的手更紧的攥在自己手里,道:“璟熙是我的儿子,你不放弃,我亦不可能放弃,不管是璟熙,还是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也绝对不会放手。”
    方沉碧淡淡一笑,那样黑白分明,荡漾无边潋滟的绝色,现下也浮起一层浅浅水雾。其实谁都不是无情,只是若有情,无论为自己,还是为他人,若成了负担和障碍,都会被隐藏,可能是驾轻就熟,也可能笨手拙脚,可总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日,就像现在面面相对的两个人。不用再说太多,你情我意,早就了然于彼此的心。
    蒋悦然伸出手,略略颤抖的将方沉碧揽在怀里。
    一树的桂花黄灿灿的开的正旺,风卷着花香习习而来,天光正好,一切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有情人之间,这一刻的安好似乎等了很久很久,只是没人知晓,就在不远的桂树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冷眼看着以前的一切,那张俊脸上,早是冷若冰霜般,心里那些恨意就如蒲草一般,坚忍又顽强的生长着。
    70第七十章
    裴非回去时候脸色奇差,柳荷不敢多问什么,她倒了茶给裴非,水溅出来烫到他的手,都没有任何知觉,只是眉头紧皱着盯着远方,也不知是在看什么想什么。
    叫了裴福过来,又瞧了一眼一边的柳荷,柳荷自然明白,于是退身出了房门,想了半晌,实在是有些心慌。
    回去屋子里,柳筠正在跟乳母冯氏和紫云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柳筠见姐姐进了门儿,忙站起身,吩咐自己乳母:“快去给姐姐也盛一碗热乎的过来。”说罢召唤着柳荷,“姐姐快这边坐。”
    紫云起身,扶着柳荷道:“二小姐正说着好玩的,我听着入神儿了,您又不让我跟着,我这一会儿功夫都马虎了,瞧我不是了。”
    柳荷没有心思应付,有些疲倦,道:“不碍事,你们外面说着玩吧,我累了,进去躺一会儿。”
    柳筠见姐姐神色不对,朝紫云挥挥手:“你去跟我奶娘去盛东西去,我在这能伺候姐姐。”
    紫云离开后,柳筠立马扶着柳荷进了里屋,伺候她躺下之后,拉着她的手,柔声劝开来:“都好些日子见不到姐姐笑过了,只从那么什么蒋家的媳妇过来之后。”
    柳筠一番话正中了柳荷的不爽,她有些不耐,道:“左右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又怎么好插手什
    么,我又是什么身份儿,哪来的脸儿。”
    柳筠想了想道:“姐姐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跟那个方沉碧走得近些,越是弄得半生,对我们并没有好处,你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若是姐夫一个人一头热,倒也让你显足了心胸大度的本份儿了,若是两个人情投意合,那你也是个有肚量能容旁人的,左右也看不低你不是。”
    柳荷早是心烦意乱,听柳筠一说,顿觉有道理,现下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挽回点自己的面子和身份儿而已,若是还执拗还忍不下这口气,怕是自己的处境就越来越糟糕了。
    柳荷叹一口气,缓缓合了眼,道:“你说的也不错,现在我只能认了这局面先走出这一步,总不能让她牵着我鼻子走。正巧听说今儿一大早蒋家来了一个小叔,礼数上得过去瞧瞧问问的,等下我起了,你便跟我一道去吧。”
    柳筠赶紧应了,又给柳荷掖了掖被角就出去了。
    等下时候蒋悦然便带着蒋悦然出了门儿,京城大街上甚是热闹的很,蒋璟熙是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虽说身子弱的很,却是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
    蒋悦然见他来了兴致,将他抱在怀里,那种为人父的优越感溢满他心口,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踏实满足的感觉了。如果说方沉碧是第一个给他想停留的感觉,那么蒋璟熙便是最后一个给他这样感觉到人。
    “三叔,等我长大,我也可以骑那样的大马吗?”蒋璟熙艰难的扭过头,瞧着抱着自己的蒋悦然。
    蒋悦然笑笑:“当然,等你长大,三叔教你。”
    孩子最是天真无邪,想到有三叔教自己就特别的快活,又问:“三叔,我娘也可以一起吗?”
    蒋悦然笑:“你娘?她愿意的话,三叔也教。”
    外面天气甚好,但蒋悦然也怕孩子着凉,满大街上就数蒋璟熙穿的最多,蒋悦然抱着他,顺着大街溜达。卓安跟在父子两个身后,也是看的一脸的心酸,这一切真是跟戏子的唱本那么不可思议,这一切都是错位的,每个人都是这个唱本上的角儿,明明每个人都知道内里的关系,但却只能照着错位的调子唱下去,这大概就叫命吧。也就这么瞬间,卓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造孽了,还是很大的一个孽,到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么横加阻拦是错还是对。
    璟熙吃东西一直很精细,没病之前在蒋府是金疙瘩一样的存在,得了病之后就更小心翼翼了,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见了糖人儿,糖葫芦什么的也是稀罕的要紧。
    驻足在摊子前,蒋悦然仰着脸,一脸的喜欢样子,但他瞪大眼睛,似乎非常用力的在看什么东西,蒋悦然朝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原来小家伙是在盯着糖葫芦瞧呢。
    “璟熙喜欢?”
    蒋璟熙点头,一脸期待问:“三叔,为什么天黑的这么快?”
    蒋悦然抬头,此时正是下午最好的光景,天光如撒的时候,他纳罕孩子为什么会这么问,刚要笑,又听蒋璟熙问:“三叔,我们去点了灯笼逛吧,我都快要看不清了。”
    满眼满面的亮光如幕而下,闻言的蒋悦然和卓安两个人彼此对看一眼,再看蒋璟熙,他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直直盯着头顶的糖葫芦摊子,定定的似乎双眸已经失去聚中的点,他的眼珠,已经不动了。
    这一霎时,老太医的一番话又在蒋悦然脑里翻来覆去的回荡,他的心情,仿佛是一块破布,被撕了一条又一条,扔在风里,凌乱的飘得四处都是。
    疼,是很疼很疼,撕裂了心口一样,没有出血,却疼得要死要活。
    “小少爷的病怕是治不好了,这血症本就是九死一生,向来能熬过去的人就不多,曾经当朝的一个公主也是如此,熬了好几年,皇上也是倾尽所有的救,访遍名医也好,名贵药材从小吃到大也好,到最后还是眼看着公主就那么一日日的衰弱下去,最终还是去了。公主的病倒是没有来由,可毕竟小少爷父亲的同胞兄弟便是得了这样的病症没的,他若是传了这样的毛病,那就更是没什么希望了。只是这一切,我也曾跟夫人如实交代过,夫人曾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小少爷,哪怕是能多拖一日,也希望他能多活一日,我也只是尽力维系他的生命而已。而裴少已经早是撂下话,不惜代价要用最好的药救治少爷,连宫里的药材也拿出来用过了,一段时间下来并不见效,恐怕也只是凶多吉少罢了。”
    “三叔,三叔。”蒋悦然得不到蒋悦然的回应,只得扯着他衣角,依旧睁着一双跟方沉碧一样的漂亮大眼睛看着蒋悦然,那神情,那模样,真的像是另一个被蒋悦然深爱的女人盯着他看,看的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卓安纳闷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天,被天光刺的不禁闭眼躲了过去,道:“黑?光天化日的,怎么会黑?”
    卓安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低头去看,只见蒋悦然低头看着仰头扯着他衣角的蒋璟熙,那样的大太阳下,他仰着头,睁着一双大眼,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一霎时,卓安傻住,说不出话,也好像给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转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蒋悦然,但见自己主子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沉。
    卓安不敢多说什么,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幸好也是个机灵的主儿,忙俯身把蒋璟熙抱起来,哄道:“说不就是呢,这天黑的夜忒早了,要不就说这冬天快来了,天可不比夏天时候长了。走吧,到了掌灯时候改回去吃饭了,你娘可是做了好多好吃的等着咱们回去呢。”
    蒋璟熙眨了眨不怎么有反应的大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眼睛,朝着蒋悦然的方向道:“三叔,咱们这就回去吗?”
    蒋悦然仍旧愣在当处,他直勾勾的盯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和那一双美色潋滟的眼眸并没有一点反应,直到卓安又喊了两声:“少爷,少爷?”
    蒋悦然缓过神,迟缓的答道:“好,咱们这就回去,回去。”
    跟在卓安身后的蒋悦然觉得知觉似乎在一丝丝的被抽走,线的一头牵在卓安怀里的蒋璟熙手里,他们似乎越走越远,越走越快,而他心窝里的疼痛感觉也更加明显,或者说,在他胸怀里的空洞感越来越大,大到可以吞灭所有一切了。
    而蒋璟熙就被卓安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能看见多少,他就一直盯着身后跟着的蒋悦然,一眼不眨,一言不发。
    这样的一个午后秋风熏熏然,蒋璟熙被蒋悦然带走之后,方沉碧才有了一点点喘息的机会,马婆子坐在一边,密密缝着衣服,方沉碧站在窗口边,捧着一杯热茶,氤氲水雾缭绕,和窗棂里透进来的阳光参在一起,把她掩在其中,连表情都看不清楚。
    “沉碧啊,我就说,等着孩子这病看出个门道儿了,赶紧的咱们找地方过去,可别再回那蒋家大院,可瞧着大夫人那个女人门槛儿精的里外三道的,指不定还算计着怎么榨干咱们再把咱们一脚踹开,到时候可是得气死不可。”马婆子不抬头,絮絮叨叨的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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