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言子绪朝希玉伸出右脸,“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早就累死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消息?”
    希玉白他一眼,掰着手指头细数,“从入京开始,先是有人说,音音和谢濯臣是亲兄妹,接着音音又成了前丞相的独女,现在又要跟楼邵定亲?那是谁?楼邵!那家伙会愿意给她当赘婿?”
    她敲着桌子笃定道:“要么是还没爆发,要么他就是被鬼上身了!”
    “先不管他。”言子绪笑容微妙,“你们猜,谢兄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希玉目露精光,捂住了嘴,“哇哦!”
    她的笑容放肆,“这谁敢想啊!太精彩了吧!”
    两个人幸灾乐祸,哄笑一团。
    一旁的沈照啃着肘子,思索他收到的下一个任务,会不会是暗杀楼邵?
    入夜,谢府,谢征在饭后溜跶,突然感叹,“今天好安静啊。”
    他看向崔管家,“你觉得吗?”
    “是。”崔管家笑笑。
    其实从前谢府就是这样安静的。
    谢征今日心情颇好,“闲来无事,不如去瞧瞧我的好儿子在做什么吧!”
    崔管家:“……”
    谢濯臣的房门大开,风吹得呼呼作响,一地的废纸团在地上滚动。
    谢征招呼没打就进去了,还差点被谢濯臣无意丢出的纸团砸中。
    “心浮气躁怎能写得好字?”
    谢濯臣写了一下午,一张满意的都没有。
    “你来干什么?”
    “做父亲的,看望儿子也需要理由吗?”谢征看着房里的一片狼藉啧啧感叹,“看来你今日心情不大好啊。”
    “有事吗?”
    谢征嘴角上扬,“有啊。”
    他语气幽幽道:“卢府女儿定亲,送了帖子过来。为父特意来提醒你,为着你和人家女儿的兄妹、情分……”他刻意咬重了字眼,“一定不要吝啬,记得备份厚礼。”
    “出去!”
    谢濯臣懒得跟他演,心烦意乱。
    谢征一点都不恼,格外大度,边往外走边感叹,“郎才女貌,真是好姻缘啊!”
    他话音一落,门口又砸出三个纸团。
    谢濯臣气势汹汹地走来,将门关上,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今天天气真好。”谢征背着手,望着天,“崔奕,你说是不是?”
    崔管家:“……”
    可现在是晚上啊。
    “是。”
    第78章 对弈
    筹备订亲宴, 沈烛音寻了机会出门,进了一家隶属言家的成衣店。
    拿银钱打发走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她独自走进了店铺最里边。
    房间里挂着花花绿绿的成衣, 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布料,边上倚靠着青衣玉带的清贵公子。
    谢濯臣面无表情,在身侧随意拿了一把量衣尺在手中把玩,一下一下轻轻敲打在自己手心,有着规律的节奏和清脆的声音。
    沈烛音推门而入,瞧见的便是他这副冷清又危险的模样, 莫名心中忐忑。
    她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犹豫片刻,还多上了把锁。
    转身时露出乖巧的笑容,小碎步上前, 去抱他胳膊的同时用自以为最甜的声音唤道:“哥哥!”
    还没抱上就被他用戒尺挡住,谢濯臣甚至没有看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 不咸不淡道:“请你自重。”
    “哥……”
    “谁是你哥?”
    谢濯臣言词冷漠,句句都在划清关系。
    “我可以解释的!”沈烛音神色无辜,“我若是不答应, 就得继续今天相看李公子,明天相看王公子。与其这样没完没了, 先搪塞过去不好吗?”
    “你管这叫搪塞?”
    谢濯臣别过脸, “等订完亲, 是不是该马上三年抱俩了?”
    沈烛音心里好笑, “是定亲又不是成亲, 再说了对方是楼邵,他那么嫌弃我、讨厌我, 肯定会想尽办法毁亲,都免了我伤脑筋。”
    “那我是不是还该夸你聪明?”
    谢濯臣气不打一处来。
    沈烛音确实是这样设想的,“爹爹还答应我,会替你打压谢尚书。”
    “我用得着他?”
    沈烛音一愣,在短暂的沉默后低下了头。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磕磕巴巴,“我……我又不是真要和别人成亲。”
    她越说越小声。
    谢濯臣手上用力,青筋凸起,以此分散自己的怨气。
    “罢了。”
    他随手将手中的量衣尺往桌上一扔,往门口去拆锁,“你不在家备嫁,还出来见我做什么?”
    “我……”
    沈烛音眼看着他从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伸手去抓也被他巧妙躲开,“哥……阿兄!”
    谢濯臣充耳不闻,快步出门,穿过廊道。
    沈烛音小跑追上去,到了人前避嫌不得不放慢脚步,也不敢喊他。
    “阿音?”
    温柔的声线带着惊喜,沈烛音和谢濯臣双双一顿,回头看去。
    平西王妃雍容闲雅,加快脚步朝沈烛音走去。她的身边还有楼邵陪着,后者目露尴尬,但还是跟随母亲的脚步靠近。
    “竟这么巧,能在这里遇上你。”平西王妃面带笑意,“你是一个人来的?”
    沈烛音行了一礼,不知作何回答。
    身份上的转变令楼邵不适,他的目光甚至不敢落在她身上。乱瞟的视线好死不死撞上谢濯臣,顿时心虚。
    “我不是一个人。”沈烛音望向同样止步的阿兄。
    谢濯臣思绪混乱,尤其见她与楼邵并立,感觉全身的血液倒流,令他难以理智。
    袖子遮住的右手捏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折回。
    “晚辈见过平西王妃。”
    平西王妃抬头将他打量,目露慈爱,“想必你就是阿音那位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的兄长吧。”
    她笑容亲和,“邵儿与我说过,阿音幼年坎坷,若非兄长相护,恐无法平安长大。你只长阿音三岁,自己还是个孩子,便要照顾另一个孩子,想必吃了许多苦。”
    谢濯臣微怔。
    他想起沈烛音为楼邵辩解时那句,“因为他有一位美丽温柔,人品贵重的母亲。”
    可他何尝不是也有一位如此和蔼可亲的母亲,只是运气没有楼邵好。
    “幸好如今苦尽甘来,你们还有大好的锦绣年华。”
    平西王妃的目光平等地扫过他们三人,极为认真道:“论起情谊,你们日后,该是一家人。”
    此话一出,三人心情各异,没有一个情见于色。
    平西王妃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容,心中感慨。
    “今日天气颇好,原本打算逛逛,便去游湖。既然碰上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让人去给卢老和谢尚书递给口信,你兄妹二人陪我这个无聊的长辈一起去游湖如何?”
    沈烛音为此光明正大地望向谢濯臣。
    平西王妃明白她的顾虑,对谢濯臣道:“你与阿音感情深厚,又同邵儿一样,初入仕途,想必有许多话可以说。可是我在不方便?若是如此,我可以……”
    “王妃多虑。”谢濯臣垂首行礼,“王妃盛情,晚辈却之不恭。”
    平西王妃欣慰地点了点头。
    兴阳湖中好风光,游船缓缓向前。
    前去兴阳湖的路上,三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平西王妃觉得气氛怪异,又想着少年人脸皮薄,突然成了未婚夫妻,难免有些不适应,腼腆羞怯都是情有可原。
    至于谢濯臣,瞧着就不像个多话的人。
    为了避免氛围太过沉闷,平西王妃不得不挑起话题,“见着你,我便想起我那久未归家的长子,他也是如你这般一表人才,才华横溢。”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楼邵心中紧张,他知道沈烛音喜欢他娘,所以能肯定她不会说出楼诤已死这件事。
    但谢濯臣的心思他把握不住,尤其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
    沈烛音同样心中忐忑,若在平时,她还可以央求谢濯臣保守这个秘密。可现下他正在气头上,她若有所反应,只怕适得其反。
    “诶?”平西王妃忽然想起来,“诤儿与你一样,曾在鹿山书院学习,你们是不是认识?”
    谢濯臣状似无意地扫视过紧张的二人,看到他们如此默契,更是心中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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