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口齿伶俐,很快便学会了,冲着林寒嘻笑,“二哥,好为人师。”
    林寒板着个脸,“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就是要教你。坐下,拿算筹,今天开始学乘法了。”
    “乘法,乘法。”山溱溱和向攸宁两个很爱学习,抢先搬了小凳子坐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林寒,准备听他教乘法。林沁笑话了林寒几句,也乖乖的坐下来了,“学乘法便学乘法。”
    林寒认真的教起口诀,林沁一开始还是漫不经心的,慢慢的就专心了,反应很快,往往林寒才说出题目,她便清脆说出答案,把手中的算筹得意放到林寒面前。
    山溱溱和向攸宁没她算的快,抱怨起来,“ 阿沁,你算的这么快呀。”林沁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唉,溱溱,攸宁,我不快不行呀,我要是算的不快,二哥便板着个脸,好像我欠他钱似的。”说的大家都笑了,连林寒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三个小姑娘学的很专心,题目都会做了。林寒老师表示很满意,早早的给她们放了学。
    三个小姑娘一起去洗漱了,一起上了床,挤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了番悄悄话,便歪七扭八的睡着了。
    罗纾特地过来把向攸宁抱走,换到了隔壁的床上。
    从这个被窝被换到另一个暖烘烘香喷喷的被窝,向攸宁小姑娘一点感觉没有,依旧睡的很香。
    第二个早上三个小姑娘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同一张床上了,一醒过来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跟小黄鹂鸟似的悦耳动听。
    这天是林昙和怀远王回门的好日子,等三个小姑娘吃过早餐、到沁园玩耍过后回来,林家已是高朋满座了。林沁是最爱热闹的,进门一看外祖父也在,舅舅也在,表哥表姐们全都在,她便笑得眉眼弯弯,“都来了呀,来的真早呀。”热情的对大家表示欢迎,然后一溜儿跑到她外祖父晋江侯面前,熟练攀到他膝上坐好,笑咪咪问道:“外祖父你好么?想我了么?外祖父你昨晚睡的好不好呀,我和溱溱还有攸宁一起的,睡的可好了。”罗简本来就坐在晋江侯身边跃跃欲试想要抱她的,听了她这些个问话,打了个激灵,吓的都不敢张开怀抱了。
    过了一会儿,林沁和外祖父说过话,又转到罗简这边。罗简提心吊胆的,庆幸的是林沁并没问他睡的好不好,而是啰啰嗦嗦跟他说了许多大白、小灰和小孔雀的趣事,“……舅舅,虽然我现在不用说你了,还是很忙的呀。这便叫做能者多劳了。”
    “是,能者多劳,能者多劳。”罗简如释重负,浑身轻松。
    林沁和舅舅说了好半天的话,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歪着小脑袋打量了罗简许久。罗简心中惴惴,“阿沁,怎么了?”生怕自己这小外甥女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来。林沁目光清澈,惊奇的“咦”了一声,“咦,舅舅,你长开了,越长越好看了呀。”
    小孩子的模仿能力最强,她是经常被人一脸惊讶的夸奖,“咦,小阿沁长开了,越长越好看了。”这会儿她看见罗简明显的和从前不一样,别人夸奖她的话很顺口的便说出来了,非常的自然而然。
    客人们听到林沁这小姑娘夸奖她舅舅长开了,都笑的不行。
    就连晋江侯那么威严铁血的将军、统帅,眼眸中都有笑意闪动。
    长开了,舅舅长开了……罗简摸了摸鼻子,呵呵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小阿沁,今天你姐姐和姐夫回门,就要能见着姐姐了,阿沁高不高兴啊?”林沁眼睛发亮,在屋里便呆不住了,小声和罗简商量,“舅舅,咱俩出去接姐姐,好不好?我想她了。”罗简哪里忍心拒绝她呢,便真的带着她往大门去了。
    罗简抱着林沁,后面跟着好几个小尾巴,有山溱溱、向攸宁,还有言家小哥儿俩,林寒,罗文君,大大小小六七个孩子。
    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正巧怀远王和林昙也到了,怀远王没有骑马,和林墅一起坐车来的。他先下了车,然后回身把林昙扶了下来。
    林昙冲他嫣然一笑,两人四目相对,柔情无限。
    “这真叫做新婚夫妻啊,小年轻就是这样啊。”罗简心中感慨。
    却不想想,他和言嫣新婚的时候虽不年轻了,却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恨不得粘到一起,不愿分离。
    罗简小声教了林沁几句话,林沁连连点着小脑袋。
    怀远王和林昙一行人越来越近了,林沁讨喜的冲一对新人拱起白白软软的小拳头,“皇长子和皇长子妃大驾光临寒舍,敝人深感荣幸,深感荣幸。”
    “阿沁。”林昙眼眶一热。
    每每看到小妹妹装出一幅老成的模样说大人话,便显得格外可爱,格外招人疼啊。
    林昙加快了脚步。
    怀远王始终陪在她身边。
    林昙快步到了近前,“阿沁,好妹妹。”林寒也到了她身边叫姐姐,林昙神色温柔,“阿寒,一天多没见你,姐姐很是想念。”
    林沁讨好的笑着,“姐姐。”
    林寒靠到了姐姐身上。
    林昙一手轻抚林沁的小脸,另一手轻柔摸摸林寒的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罗简心里也很感动,不过他是个好诙谐的人,便讶异的挑起眉毛,“阿昙,舅舅瞧你这个样子,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对不对?要不然怎地会一回娘家便想哭啊。”林昙不由的笑了,眼中却还闪烁着泪花,亮晶晶的,“没有啦,舅舅,我没有受委屈。”罗简故意摇头,“哪儿的话?没受委屈你会这样啊,舅舅不信。你放心,舅舅虽然功夫不行,教训不了大殿下,可是还有你外祖父在呢,打得过他!”林昙笑弯了腰。
    “打得过他,打得过他!”孩子们又是欢呼,又是跺脚,都乐疯了。
    怀远王笑着从罗简怀里接过林沁,又拉过林寒的手,“那我可得好好巴结巴结小舅子、小姨子,省得过一会儿挨打。”罗简听见他居然也会说笑话了,不由的摩拳擦掌,“这个我得记下来,以后出门讲给人听听,这是多大的乐子啊。”林昙嫣然,“舅舅,您精神好的很啊。”见罗简容光焕发,兴高采烈,也很为他高兴。罗简却叹了口气,“还是阿昙会说话,哪像小阿沁似的,一开口便是‘舅舅长开了,好看了’。唉,弄得舅舅在屋里都坐不住了,只好带她出门来接你们小两口。”
    怀远王和林昙俱是莞尔。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里走。
    林枫和林开知道新人到了,亲自出来迎接,又有一番热闹。怀远王和林昙进去拜见过罗纾,罗纾拉着林昙上下打量,见女儿脸色水润水润的,眉宇间有了以前没有的妩媚之意,便知她的新婚时光定然是愉悦之极,不由的喜笑颜开。
    罗纾本来就中意怀远王这女婿,现在看着他便更加顺眼了。
    罗纾实在太高兴了,就连罗绬带着沈明婳和沈明婤姐妹二人姗姗来迟,进了门之后阴阳怪气的道喜,也没能扫了她的兴致,还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罗纾一直是个急性子,还在晋江侯府做姑娘的时候,罗绬只要拿言语略一挑拨她便会上当,和罗绬争执吵闹一番,最后闹得太夫人不喜,侯夫人为难。可是现在罗纾今非昔比,养育过四个孩子、经历过一番磨难的她已经有了城府,有了涵养,罗绬再想和当年一样激怒她,让她在亲友云集的场合说过头话、做过头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会为自己的孩子们着想,哪里会还和没经过世事的闺中少女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呢。
    罗绬没能挑拨得了她,不由的悻悻。
    “娘。”沈明婳在罗绬身畔娇柔的叫了她一声。
    罗绬咬牙,“婳儿,你以后一定要替娘出了这口气,一定要压过林昙,记住了么?”
    沈明婳一双善睐明眸掠过光可映人的林昙,掠过威仪棣棣的怀远王,神色暗了暗,低声道:“娘,婳儿记住了。”
    身为沈家女儿,享受了常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常人不必承担的如山重任。既然沈相选中的皇子是康王,那么沈明婳也只能认命,以后和康王共同进退了。
    罗绬这位沈相府的大少夫人身份与众不同,不管到了哪户哪家的宴席上都会是主妇争相讨好献殷勤的贵客。不过到了长樱街她肯定就不行了,罗纾对着她总是皮笑肉不笑,别说给她特别的礼遇了,根本就是懒得理会她。主妇既然是这样,又有哪个没眼色的客人会和罗绬亲近呢,都疏远的很。罗绬觉得自己在席间备受冷落,忿忿然,等不到终席,便提前告辞了。
    罗绬回到沈家之后,足足气了好几天。
    就在这时,皇帝终于下了赐婚旨意,为二皇子康王聘侍郎沈雍之长女为妃。
    罗绬大喜,拿着赐婚手诏看了又看,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神清气爽,意气扬扬。
    她驱车去了长樱街,当面向罗纾炫耀显摆,“我家婳儿就快是康王妃了,她这可是正正经经的亲王妃啊,那些只嫁了个郡王的女子,和我家婳儿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不可同日而语。”罗纾不屑,“没听说过哪天娶长子媳妇和次子媳妇是一样的。”
    罗绬脸僵了僵。
    罗纾面带讥讽,“罗绬,你当年好像因为要嫁的是沈家长子而神气的不行吧?怎么了,现在你闺女嫁了陛下的次子,反倒拽的忘了自己姓啥了?”
    “你,你可恶!”罗绬气得脸色通红,语无伦次。
    她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林家。
    罗纾看着她那因为气急败坏而显得颇为丑陋的背影,鄙夷的“呸”了一口。
    因为皇帝这回下的旨意中明明白白说了是康王妃,礼部的官员心里格外有底,接到皇帝手诏之后便拟定了一份亲王迎娶王妃的仪注流程递上去。说来也是康王和沈家运气不好,礼部的仪注递上去之后,皇帝还没批示,地处西北的秦州地动了,造成了很多百姓伤亡,财物损失。皇帝是英明仁慈的君主,不忍秦州百姓受苦,下旨赈灾。太仓存银存粮有限,若大部分用于赈灾,康王的婚礼便要节俭些了。皇帝先后召见康王、冯国胜、沈相和冯贵妃问话,说了他的为难之意,康王、冯家、沈家都没话可说,欣然同意婚事俭办,全力赈灾。
    罗绬因为这个差点气得背过去。
    罗纾知道之后,嗤之以鼻,“连我都知道这是绝佳的表现机会啊,你说这康王既然有野心,这种时候还不站出来慷慨激昂的表示要和百姓同甘共苦,甘愿损减衣食减少供奉,共度难关么?说不定能捞个胸怀百姓、胸怀天下的美名呢,何乐而不为?为了这个生气,她是傻么?”
    “娘,不是她傻,是您太聪明了。”林开和林寒一起拍马屁。
    “娘太聪明了!”林沁仰起小脸,语气非常热切、热情,“太聪明了!”
    罗纾心里乐开了花。
    小时候她这没娘的孩子一直被有娘的罗绬压着,可到了今天,她终于扬眉吐气了!
    林沁是个很爱热闹的孩子,可是问到要不要到沈相府送沈明婳出嫁,林沁小姑娘果断的摇头拒绝了,“不要,不喜欢。”林枫和罗纾耐心细致的问了她好半天,才明白她是既不喜欢罗绬,又不喜欢那个要和她抢外祖父的沈明婤,所以送沈明婳出嫁这样的喜事,她是不愿意去凑热闹的。
    她不光自己不爱凑这个热闹,还瞅了个空子悄悄和她外祖父晋江侯商量,“外祖父,你也别去沈家了吧,好不好?”晋江侯苍老面容上现出沧桑之意,“阿沁,外祖父要回去守边关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他确实参加不了沈明婳和康王的婚礼,他是西北军统师,因为要送林昙出阁已经在京城逗留颇久,现在西北战局紧张,他必须回去坐阵。
    “外祖父要走了啊。”林沁傻了眼。
    她搂住晋江侯的脖子,伤心的哭了。
    晋江侯心里也酸酸的,抱住机灵可爱的小外孙女,久久不愿放开。
    他还是戴上盔甲,骑上战马,率领着精兵出发了。
    林沁和父亲、哥哥、姐夫等人到效外相送,洒泪而别。
    林沁小姑娘人生中的前四年真是甜甜蜜蜜,欢欢喜喜,可是,在她四岁这年先是嫁了姐姐,然后送走了外祖父,尝到了离别的苦涩滋味。
    “阿沁,学算术。”林寒这做哥哥的很是认真负责,即便在送别外祖父的这一晚也没有放松,还是叫了林沁去上算术课。
    明亮的烛光下,小小的象牙算筹光洁细腻,温润圆滑,和林沁可爱的小脸蛋相映生辉。
    这套象牙算筹共二百七十九枚,是晋江侯知道林沁每晚都要跟着林寒学算术之后特地命人制给她的,“象牙的算筹讲究,配给小阿沁使。再说了,小阿沁爱漂亮,用象牙算筹她还爱学些。”林沁很喜欢这套算筹,自从外祖父给了她之后,便一直在用了。
    林沁上算术课的时候一般来说还是很用心的,今天却不大专心。
    “阿沁,怎么了?”林寒忍耐的问道。
    林沁叹了口气,“唉,外祖父走了呀,我看着他送我的这套算筹,睹物思人,就学不进去了……”
    睹物思人,睹物思人……
    林枫和罗纾、林开,俱是听的都呆了。
    林寒也已石化。
    这晚一向严格管教妹妹的林寒网开一面,没逼着妹妹一定要上课。
    不过,第二天晚上就恢复正常了。
    在长樱街林家,每每晚饭之后林枫和罗纾、林开或是灯下奕棋,或是闲叙家常,而林寒便带着林沁在客厅西北角学算术。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不知不觉,已是四年过去。
    ☆、第088章
    皇城西侧有两条笔直宽敞、整洁平坦的街巷,东边的叫思学街,西边的叫敏学街。
    这里道路两旁遍植松树、柏树,路旁便是一处处的校舍了,绿树掩映着红墙,古色古香。
    思学街上有文贤书院,教的是男学生;敏学街上有慕贤书院,这所却是女学,只收女学生的。
    慕贤书院从正门进去便是个有影壁的大院子,这便是前院了,前院方方正正的,再往后便是二门,二门里头是女孩儿们的教室、校舍,楼台亭阁错落有致,景色优美。这里是知名的女学,规矩很严,来送学生、接学生的男性家长通常只许到门口,便是身份尊贵些、年长些也顶多送到二门,再往里便万万不可。可以说,能进到慕贤书院大门里头的男人肯定有来历,非富则贵,不同凡响。
    每逢下午晌快下学的时候,慕贤书院大门外定是挤满了人、车、轿子,便是前院也经常会有些身份与众不同的男人前来接女儿或是妹妹、亲戚,偶尔还会出现几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慕贤书院的有些女学生们对这些男子也是蛮有兴趣的,会躲在花墙后头往外张望、评头论足。当然这么做必须得是背着人的,若是被人看见或是被老师抓住,是很丢颜面的事。
    慕贤书院的学生从五六岁至十五六岁年龄不等,学校便按年龄、学识将她们分成了六个班。五六岁的幼学班,七八岁的是小学班,九岁十岁的少学班,十一二岁的是中学班,十三四岁的是高学班,十五六岁的便是大学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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