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哲的曾祖父,叫做藤原次郎。之前我们找到的那一把藤原家族的武。士刀,是藤原次郎的哥哥藤原宗一的。1936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夕,藤原家族三兄弟,都在天皇身边当亲卫。后来七七事变,日军全面侵华,藤原家三兄弟也都主动请缨加入军队。天皇本没批准。后来,传出了玉玺的消息,天皇就叫他们去找玉玺。”
    白汐点了点头:“那,藤原宗一,怎么会死在紫金山的?”
    “他是跳崖自尽的。”王墨林叹了一口气,跟她讲明白了那一把“藤原宗一”武。士刀的由来。
    1938年6月,时任天皇二等侍卫的藤原宗一,被授予了少将军衔。奉了天皇的手谕,来到中国南京紫金山寻找传国玉玺。
    7月,藤原宗一得到可靠情报,栖霞寺老和尚王振知道天王墓的地址。于是藤原宗一喝令王振带路去找传国玉玺。王振不肯,藤原宗一就以三万难民中有人“通共”“私藏枪支”的罪名,派伪军包围了栖霞寺。威胁王振。
    无奈之下,王振就先告知了藤原宗一天王墓的地址。于是洪秀全的墓被盗掘一空。但是没有发现传国玉玺。只是得到一方洪秀全金印。事后,藤原宗一经过大量的调查,怀疑王振等人将传国玉玺转移走了。于是又用难民来威胁王振。
    王振这一回下了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于是,王振将日军引入了堆满炸药的山洞里。到达山洞入口时,藤原宗一让几十名士兵先下去,自己最后下去。却因此逃过一劫。
    后来,王振点燃炸药。把洞口炸塌。几十名日本官兵全部死在了洞里。
    事后,天皇得知藤原宗一损失了几十个人,还没得到玉玺,勃然大怒。责令他于3个月之内找到玉玺。要不然自杀谢罪。在那个年代,日本军人都信奉武。士道精神。觉得生命不过尔尔。而天皇的旨意至高无上。
    于是三个月后,无功而返的藤原宗一果然自杀谢罪了。但他的自杀方式还挺特别。一般日本军人都是切腹以谢天皇。但像他这种给家族蒙羞的人,不配用切腹的方式来“玉碎”。于是,他和一名下属留下遗书,跳崖自杀了。
    事后,日军组织过大规模的寻找,但是始终没找到藤原宗一的尸骨。他的配剑也因此下落不明。
    接着,藤原宗一的弟弟,藤原次郎接过了哥哥的担子,进入紫金山寻找传国玉玺。这一找,就找到了1945年。期间,藤原家族失去了天皇的宠幸。被天皇下了密令:藤原次郎及其后人,不找到中国的传国玉玺,不准归国。
    于是,1945年,日本战败以后。日本人开始大规模从中国撤军。但藤原次郎和他的下属,却无法归国。无奈之下,藤原次郎去往沈阳。在当地日本人的帮助下,化名“林原”住了下来。几年以后,他们一家设法骗取了中国身份证。
    藤原次郎在1972年去世的。临死之前,他交代了儿子:一定要找到传国玉玺。回到日本,重振家族雄风。
    到了1991年,藤原次郎的曾孙子藤原宗哲出生了。藤原宗哲的父亲藤原泽都想继续祖父的事业。于是来到了南京紫金山寻找传国玉玺。哪知道三年以后,藤原泽都和妻子在紫金山双双坠亡。这就是他们那一日,从水潭中捞出来的尸骨了。
    而最讽刺的是,藤原夫妻二人的尸骨,就在王夔墓的下边。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藤原家族的人,始终找不到传国玉玺。
    听到这里。白汐明白了。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怪不得,她看到那防水夹层里面的老照片会觉得眼熟。因为背景是沈阳火车站。
    1991年,当藤原泽都夫妻从沈阳南下的时候,沈阳老火车站还没有拆除。保持着民国时代的风格。而在民国1944年的时候,程璋从开封一路逃跑到沈阳。就在同一个火车站下的车。下车之后不久,程璋就被警卫队给拿住了。
    最后,白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林宗哲的家人,都被逮捕了是吗?”
    王墨林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家族背后还有其他的案子……”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是谢思思打来的。道了句:“不好意思。”就去了洗手间接听电话。那一头,谢思思的声音是沙哑的。似乎几个晚上没睡过。
    她开口就是:“白汐,哥哥他醒了,问我李大哥他们人怎么样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是哥哥追问个不停。”
    白汐的一颗心一直往下沉,似乎沉到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面。李大哥,就是谢文湛的保镖头子。文湛还告诉过他。李大哥在谢家做了十余年的保镖。小时候还教过他拳脚功夫。但是,李大哥身中四枪,救援人员来的时候,已经死去了。
    不仅仅是李大哥,其余三个和谢文湛朝夕相处的保镖,也没能活下来。
    她永远不会忘记血泊里的那一幕的。她知道是这四个保镖替谢文湛先挨了子弹。所以她的文湛还能支撑到她救他的时候。
    白汐淡淡开了口:“把电话给文湛,我来说。”
    于是谢思思把电话递给了谢文湛。她很淡定地说了事情的经过,电话那一头一片沉默。她明白谢文湛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很自责内疚的。就像她一样。
    良久,电话里才有了声音:“白汐,你现在在哪里?”
    “王家。你放心,我很好。身体已经没事了。”停了停,白汐才继续道:“文湛,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说不担责,连良心都过不去。你把李大哥他们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给我。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让他们的家属和孩子生活无忧的。”
    谢文湛答应了她,他明白,白汐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道了句晚安。谢文湛那头就挂了电话。而她也得想想办法,接下来怎么做了。
    回到客厅,王墨林还在。白汐道:“我不想在你家待下去。也不想回到谢文湛的身边。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推荐我去工作吗?”
    “为什么不回去?”王墨林盯住她的眼睛:“白汐,难道你勘破红尘,想出家了吗?”
    “出家是个不错的主意。”她还真的考虑了起来。
    王墨林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建议你一个人出去。这样不仅是谢文湛,我也会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那好,我等文湛他康复之后,再寻出路。”
    “既然这样,你不如去陈家的古玩店打工。玥玥她不会亏待你的。”顿了顿,王墨林又自嘲道:“白汐,我觉得还是鉴定师这个行当比较适合你。你太干净,沾染了铜臭或者是市侩了,都觉得是沾污了一件稀世珍品。”
    她本来就是稀世珍品,钧窑天青釉莲花碗。
    于是第二天的时候,白汐就来到了陈家。因为是王墨林亲自送她过来的,陈玥玥的脾气收敛了许多。等王墨林走了,玥玥还笑着道:“大仙终于从王家出来了,恭喜你来到我这里渡劫啊。”
    白汐觉得,这丫头大概是说反话过了头了。
    但是接下来几天,陈玥玥的确把自己的话语付诸了实施。她被派到了陈家名下的“四通古玩一条街”担当首席鉴定师。一天要鉴定不下百来件古董。而且鉴定完毕之后,要给每一件古董写档案,不到凌晨都碰不到枕头。
    工作强度虽大,但待遇也很好。十天五千元。白汐全部寄给了李大哥的家属。
    如此忙碌了几日,心情反而舒服了不少。方才晓得工作也是一杯忘忧的美酒。
    一日午饭后,白汐看到陈玥玥来“视察工作”。本着见了面就要吵架的原则。她拿起了自己的包,就进了卫生间躲人。
    实在不想和这丫头在工作的时候,还吵架。
    但出来的时候,却听到陈玥玥问部门经理,她最近的工作状况。部门经理告诉她:“大小姐,白小姐干活很努力,鉴定的也十分出色。有她在,我们整条古玩街的工作都顺利了许多。但是她太累了。你看能不能分几个人过来……”
    陈玥玥拒绝了:“不用。还是忙的好,忙得多了,她就没时间去学林黛玉伤春悲秋了。”
    臭丫头,居然说她是伤春悲秋。白汐不服气了。于是洗了一把脸,继续出来干活。恰好一尊康熙款的珐琅双耳尊被送了过来。陈玥玥也瞄到这件宝贝。但她并不懂古玩,于是走到了她的面前:“白小姐,看看你的手艺。”
    “假的。”她不加思索道。
    旁边有个中年鉴定师不服气了。最近几天,这个叫做白汐的女人抢尽了风头。他们几乎丢了饭碗。逮着机会,就在陈大小姐面前奚落她:“大小姐,你看她,看都不看就说是假的。这是在干活吗?分明就是在滥竽充数!”
    白汐扫了东西一眼:“清代珐琅器,釉料均凸出底釉略高出一毫米左右,有明显的立体感。眼睛看不出,手摸得出。但这件东西,釉料是整平的。这是其一。其二,康熙的珐琅彩有花无鸟。这件却花鸟兼得。风格明显不对。其三,珐琅器康熙时期落款为“康熙御制”四字楷书,加双方框。这只有一条方框。款也不对。”
    那鉴定师哑口无言。却不知道她一眼居然能看出这么多。陈玥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她喊到一边去:“外面有人找你。”
    “谁?”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反正不是谢文湛。”
    对了。谢文湛还在观察住院。她知道不会是他。但,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那高大的背影,一瞬间让她以为是文湛过来了。但,仔细一看,这人的头发比文湛的要短。而且带了几根白发。旁边站了十几位保镖,皆是全力戒备。
    白汐走了过去,那人转过身来。他可以说是一位老人了,鱼尾纹爬满了眼袋,额前的头发也花白了不少。但是人往这里一站,仿佛就是一部诗书茶。有从容,有内涵。实在难以想象,这人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采。
    她站住了脚:“您是?”
    “白小姐你好,我是文湛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珐琅彩瓷器是一种极名贵的宫廷御用瓷,产量极少,仅见于康、雍、乾三朝。清代所 有的瓷器都在景德镇烧制,惟有珐琅彩瓷器是在故宫内造办处烧制,是皇室御赏器,当时都由景德镇官窑精挑出最洁白细腻之瓷胎,再送往宫中造办处,由如意馆宫廷画师再加绘珐琅彩饰,在炉中以低温烧成。所以,在历代瓷器中,珐琅彩瓷造价最贵,艺术水平最高,被喻为“官窑中的官窑”。
    康熙时期的珐琅彩瓷器为素胎,所以必须用黄、胭脂红等作地子,然后再绘制纹样。其画法也是从铜胎画珐琅移植而来。雍正时期则解决了高度白色釉上着色 绘画的问题,并有了更细腻多样的国产珐琅颜料,造型雅致,构图清丽,极具艺术感。乾隆则是将珐琅彩颜色发展到十几种,并明显受西方“洛可可”艺术风格的影 响,器物造型多种多样,纹饰构图繁复华美,绘制工艺极尽巧妙。康雍乾三朝珐琅瓷器的共同点就是工艺极其精致,颜色沉着鲜亮,造型规整疏朗。
    第86章 冲动
    谢镛,中国古董之王。
    谢氏集团的董事长,国家古董协会副会长。
    至尊行,九鼎茶轩等数十个连锁企业的幕后股东。上海毫无疑问的首富——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白汐根本没有见文湛父亲的准备。她今天穿的是工作用的姜汁黄色织锦缎旗袍。和古玩街的复古装潢十分相宜。但,开叉太高,显得有些不端庄。只是对方亮出身份的时候,用的是“文湛的父亲”这样的称呼,倒也表明了来意。
    她很礼貌道:“谢老先生,久仰大名。”
    谢镛嗯了一声,语气还算和蔼:“白小姐,借一步谈谈,对面的九鼎茶楼已经订好了位置。”
    落座以后,老人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就落到了她的身上。白汐看到这个包厢内的环境非常讲究。座下的椅子是紫檀攒靠背牡丹纹官帽椅。旁边摆着一座紫檀博古纹架子。架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高古瓷。架子后面是紫檀剔红山水五福捧寿扇折屏。镶嵌的瓷板画是珠山八友汪野亭的作品“黄山八大景”。
    而茶桌中间的罩子里,摆着一件元代黑釉剔地填白折枝梅花纹橄榄瓶,用紫檀木的云纹底座托着。瓷器与红木相得益彰。不孤不落。
    这布置,显然是大家手笔。
    于是,白汐猜出来了:这里是谢老先生在南京的专用待客包厢。
    有礼仪小姐上了功夫茶。一正二副茶洗,茶杯是景德镇高仿乾宣统黄地绿彩花鸟纹碗。黄是正黄,绿是大绿。显然是用古法烧制的。
    服务的礼仪小姐用沸水浇壶身,过了这一道“温壶”的工序。再是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等十道工序以后,才将茶泡好。最后,礼仪小姐将茶倒入了两边客人的碗中。
    等茶到了面前,白汐按照功夫茶的规矩,以拇指与食指扶住杯沿,以中指抵住杯底。再一闻,二品,三轻呷。最后才喝茶。
    对面的谢镛,也是同样的喝法。但是喝到一半,他就把茶杯的盖子盖上了。往自己面前一放。白汐也放下了盖子,却是往外面推出三分。主人把茶放下,是“有话要讲”。而客人推出茶碗,则是“主随客便”。这都是规矩。
    话题先落在这一件黑釉剔地填白折枝梅花纹橄榄瓶上。谢老先生让她说说自己的意见。白汐于是拿起了橄榄瓶,细细打量——
    “此瓶高40厘米,腹径21厘米,灰黄胎,底无釉,宽圈足。有支钉痕,代表烧窑的办法是摞烧。足部有明显的印坯。白釉上有细密的米子开裂。珍珠地紧密平滑。这些都是元代手工烧窑的特征。东西是真的。而且是磁州窑中的精品之作。”
    谢镛又问她:“制作工艺如何?”
    “正反两面,纹饰相同。该是工匠为了批量生产这种橄榄瓶,采用“贴花剪纸法”来制作的。就是先把瓶素烧成形,再施黑釉,正反两面剪纸贴花。沿贴花剔除黑釉,内填白釉。按花蕊纹样剔白釉,内填褐彩,再入窑烧成。”
    谢镛点了点头:“不错,元代景德镇的陶瓷工,已经有了批量流水线生产的意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她这才发现,谢镛其实真的很像谢文湛。笑的时候,眉眼都会舒展开来。给人一种安心和体贴的感觉。但她明白,谢镛有话要讲。果然,接下来就说了正事:“白小姐,对于犬子文湛,你怎么看?”
    “很不错,人品,才学,都是一流的。但也有缺点,就是逢事瞻前不顾后。”
    “不错。瞻前不顾后。”谢镛叹了一口气:“白小姐,之前从文湛和思思两个孩子的话语中,我就能猜出来,你是个不多见的人才。”
    “过奖了。”她还是很谦虚的。
    “所以,今天我就来拜托你一件事。”谢镛说这话时,已经将茶杯揽了过来。这一层意思是“客遂主意”。代表主人的话,客人得仔细听。白汐已经坐稳了腰身:“请谢老先生赐教。”
    其实后来谢镛跟她说的,是一个儿子成材计划。
    培养一个世界级大集团的接班人,到底有多难?!白汐现在才晓得。
    三岁,谢文湛就拜师学习国画和国学。五岁,启蒙鉴定。七岁,开始入行古书画鉴定。十岁,已经得出去历练,走遍全国各大省市的博物馆,接触各式各样的古玩文物。十三岁,入读双语学校,学习中,日,英,德,法各国文字……
    除了大学一年的赴美交流,还有一年的兵役,谢文湛的人生,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然而,他真的成为了可以承担起谢氏集团的少股东。
    “但是,我儿子却把心思牵到了你的身上。白小姐,你的确很出色。不过,作为一个父亲,我却很难去评价这是好或坏。”
    白汐沉默了,谢镛的来意不用说了。她也决定,要离开谢文湛。于是道:“谢老先生,实不相瞒。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之后,我想通了。我这样倒霉的人,和文湛在一起。会妨碍到他的人生,甚至带去生命危险,所以……”
    “所以,你要离开我儿子,是吗?”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没那么自私。只要文湛能平平安安,我可以走。”
    “你猜猜,文湛他在医院醒来,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
    “爸,拜托你把妈妈的那一枚戒指取出来。”看她似乎不明白意思,谢镛解释道:“这是我妻子去世前留下的东西。送给文湛将来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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