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告吕大婶, 再闹下去全岛社员都知道她丢了儿子的脸,以后她儿子名声不好, 影响仕途, 全怪她这个当妈的不知轻重,发癫闹事。
    事情闹大, 上级领导都要找他儿子谈话了。
    外人压根管不住大婶, 她儿子也不一定能管住,但是以儿子仕途威胁, 总是能吓到她的。
    仕途如何, 可是和工资待遇直接挂钩的。
    实际情况呢, 家属大闹只是给军人丢脸, 一般影响不到仕途。
    李芝知道以陈宝妹丈夫的能力, 在部队走不远,用仕途吓唬大婶, 她完全没压力。
    毕竟能力摆在那儿,还轮不到他们一家踩到她和丈夫头上。
    部队不是给人养老的地方, 能留到最后的都是狠人。
    她家男人够狠,被踩在脚下也能把踩他的人掀翻。
    吕大婶气冲冲走了,别的客人也走了, 剩个小范姑娘,李芝问小范姑娘要买什么。
    小范姑娘姓周, 跟供销社里的小周有亲戚关系,是同个生产队的,全名周一范,今年十五岁了。
    周一范也是不出李芝所料,不买东西,来找她聊天吐苦水的。
    自从去年初中毕业后,小姑娘得空了就来找她谈心。
    小姑娘非常想当军人,憧憬着当女将军。
    父母兄弟姐妹都不支持,还会笑话打趣她,家人没有恶意,只是在小范姑娘听来,非常刺耳。
    只有李芝会安慰几句,说点好听的话哄小姑娘开心。
    李芝心里也不支持小姑娘去当兵。
    还是老想法,如果自家匀匀要去当兵,她不支持也不反对,随孩子选择。
    当兵的哪个没有病,当义务兵都有可能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甚至可能死掉。
    她一个小姑娘,有对作战来说累赘的胸,有耽误事的月事,吃的苦会比男人多很多。
    她非常认同妇女能顶半边天,但不是用空想去顶的。
    现实可没想象中美好。
    他们海岛驻扎的部队不招收女兵,部队文职工作不限男女,女性多是家属,小范姑娘的路被堵死了。
    如果不是在岛上,家住陆军军区附近,倒是可以试试应征女兵。
    小范结实的小身板应该是符合女兵征召条件的,部队院校会对已经入伍的女兵开放招生,拿到介绍信,学医、学护理、学通信,总之学点技术,就能在部队多待些时间。
    她给小姑娘想过未来的发展方向,但只是自己心里想的,没有给小姑娘指点迷津的意思,话语多倾向于委婉指责小姑娘家人的不是,可以不支持,但也别笑话有梦想的人。
    幸好高中快建成了,按照小周的意思,小范下半年会去读高中。
    海岛适龄孩子都能免费读书,教育费书本费由部队承担,只要不是孩子自己抗拒,或者父母强烈禁止孩子读书,要求孩子干活赚工分,一般都能上高中。
    读两年毕业,还可以离开海岛去陆地找工作,高中学校和部队会给这些孩子写介绍信。
    小范去读两年高中,没准会灭灭想进部队当兵的心思,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来供销社找她吐苦水,把她当知心姐姐了。
    “李芝姐,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姐夫,问她我有机会进部队当军人吗?不是海岛上的部队,是别的部队”小姑娘吐完苦水,说起这事。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小范之前完全不懂部队的事情,上次过来供销社还想托她的关系进部队。
    小姑娘是很会想的,李芝都没敢想托男人的关系把自家亲戚介绍到部队工作。
    现在部队非战斗力编制膨胀,文职之类的工作被硬塞进许多没实际贡献的人,连他们偏僻的岛上都有这种情况,陆军更严重了。
    丈夫非常厌恶这种乱象,她哪敢借他的关系做让他厌恶的事情。
    她直接告诉小姑娘,她们海岛的海军部队不招收女兵。
    小姑娘一听,非常绝望,大概是回家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想明白了,大路走不通,总有别的小路,今天来找小路了。
    李芝:“行,我回家帮你问问。”
    直到周芙郑大力去公社卖东西回来,周一范才随着下班的周芙回家。
    周芙和周一范的爷爷是亲兄弟,堂姐妹两人关系还行,然而周芙也很头疼自家堂妹的作风,有提过让她不要有事没事去供销社找李芝姐说话。
    小姑娘说不会打扰李芝姐工作,李芝姐闲下来了,她才会跟李芝姐说话。
    话里话外就是,她不会死心的!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
    李芝没法号召所有家属,让她们找自家男人去“弹劾”陈宝妹男人。
    没法号召家属,她自己男人总是能找的。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找丈夫说吕大婶在供销社骂骂咧咧的事。
    她不需要丈夫去和上级反映,上级不会想管家属间鸡皮蒜毛的小事,她想让丈夫找陈宝妹的男人说。
    起码要让儿子教育教育老妈,老妈被儿子教育了,非常火大,到处发疯更好。
    到处发疯,妇女队长私底下也会心烦,和自己丈夫提几句。
    越来越多军官知道,陈宝妹的男人就会越难堪。
    儿子难堪了,会不停冲老妈发火,老妈又不是个好惹的,家庭整日爆发矛盾,鸡飞狗跳。
    就是要让吕大婶更不顺心,火气更大。
    总不能让这种人顺心的。
    这种人的顺心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所以她更希望她糟心。
    顾望海:“我知道了,我会说几句的,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去他们家。”
    “别,你先和她儿子说说情况,千万别直接去他们家,给儿子施压就行,如果她不听劝,闹一次,我就找一次民警。
    她又不是军人,军人还得走程序,交给军队处罚,大婶交给派出所的警察烦恼就行了。”
    她坚信“和气生财”,不想因为丈夫的关系,和陈宝妹彻底撕破脸皮。
    见丈夫表情不太好,李芝赶紧说小范的事情缓解丈夫的情绪。
    听到小范的事,顾望海认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和李芝想的差不多,难,非常难。
    是有道路能走得通,去招收女兵的部队应征女兵,选拔通过了,当一阵子女兵,表现优异,看看有没有机会申请当军区院校学员,学习技术。
    现在高考取消了,但还是存在院校,可以由自己部队开介绍信,推荐她们去当学员。
    医学护理是比较多女性的选择。
    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使成功入伍了,夫妻俩都是觉得,身体素质比小姑娘好,学习能力比小姑娘强的一抓一大把,小姑娘没在家属院长大,没直接接触过军人,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想在女兵里非常突出,是正面形象的突出,而不是次次垫底这样的突出,非常困难。
    现在的女兵能成功应征入伍,多少有家学渊源,背景都不会太简单的。
    李芝感觉小范姑娘不像是能选择医学护理的人:“我不是说小姑娘坏话……感觉小姑娘虎头虎脑的,就算有机会进部队当女兵,表现优异,能拿到介绍信,她本人也不愿意当军医。”
    “你劝几句,她就会改变想法的,你挺适合对付一根筋的人。”他相信妻子的口才。
    妻子的话,会让小姑娘产生自己又行了的感觉。
    军医是部队重要人才,做实事的,小姑娘想当军医的话,他不会觉得是异想天开。
    一根筋这话从丈夫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好笑。
    “是吧。”她给出意味不明的回答。
    就这两个字,配上妻子当时的语气表情,顾望海想了两三个小时,直到夜里上床睡觉了,问妻子是不是觉得他一根筋?
    李芝没否认:“你是一根筋啊,一根筋算是坏话吗?我又没说你头脑简单,如果你不是一根筋,我们还不一定能在一起呢。”
    “我不是一根筋。”顾望海不太喜欢自己被说成一根筋。
    他被说过一根筋,死脑筋,因为是上级说的,他就左耳进右耳出,从妻子嘴里说出来,他非常不爱听。
    话出不去了,直接影响到他的思维。
    “对,你是有毅力,非常有毅力。
    像你这么有毅力的人,坚定做某件事,想失败都难。
    我也是有毅力,认准一条道就不会改道,一条路走到黑。
    幸好我从不打击小姑娘,我心里不认同她要当兵的梦想,但从来没打击过她。
    要是未来她真进部队,真的站到高处,不得记我一辈子?”李芝是个知道变通的人,他不喜欢,她立刻改口。
    顾望海:“你什么话不说也能让人记一辈子。”
    “事后禁止说甜言蜜语。”才结束夫妻生活,她身上有汗意,还有点口渴,不想再来了。
    “不是甜言蜜语,是真话。”
    “总说讨我喜欢的真话,真烦人。”李芝翻身吻住丈夫。
    这次顾望海没纠结妻子说烦人是什么意思了,她很直白表达了她的欢喜。
    ...
    不出两天,陈宝妹带着婆婆来了供销社。
    不是来买东西,来道歉的。
    婆媳两人还在供销社内吵了一架,吵得不可开交。
    大概是因为丈夫站自己这边,陈宝妹非常有底气,吵得特别凶。
    李芝和别的客人就在边上看着,意思性劝劝架,不会真的拦住婆媳两人。
    婆媳俩吵架,路过的狗都要溅到唾沫星子。
    李芝心想,等她们走了,还得搞个大扫除。
    最后歉没道成,吕大婶完全不肯低头,李芝也不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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