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宁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转眸看她,陆远书也朝她看过来,眸色深如幽潭。
    “当初离婚是为了给彼此一个空间,一个喘息的余地,避免缘分尽了开始消磨感情,是因为很多原因所做的权宜之举,当时来说对彼此都好,但不意味着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你外派这两年,我按原来的轨迹继续生活,工作,养球球,看望你父母和我父母,你若是回来时身边站着别人,或是不喜欢我了,那算我自作自受,但如果没有……”
    “沈琼宁,分开不是为了让你有理由退缩服输,不肯再次尝试努力的。”
    他说:“宁宁,别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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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生如裂帛
    陆远书这个人,向来清冷孤高,极有原则,沈琼宁与他相识至今,十年间也没怎么见过他向谁低头服软的样子。因而此时此刻,他带着些许难过与坚持定定地看着自己,沈琼宁的目光从他脸上仔细扫过,一时竟有些恍惚。
    凌晨三点的手术室门外,一道门隔离两端,一端是或许即将斩断的羁绊,一端是可能死灰复燃的爱情。怎么看都不是个抽死剥茧分析心路历程的好时机,沈琼宁闭了闭眼睛,勉强牵起唇角笑了一下:“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比平常脆弱,也比平常感性得多……说的话做的决定都算不得数,为了对彼此负责,你先别过来。”
    “我怕我真的答应。”
    感情是真的,曾经面临的困境也是真的。当年陆远书母亲那边离不开人照顾,他自己的科研项目又出了些问题,忙得焦头烂额,频繁辗转在两个城市里奔波劳碌,平均每周都要飞机往返一次,日渐一日地沉默寡言,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学校方面的科研项目进展也举步维艰,研究成果被学校资深的教授盗用过去,陆远书作为科研项目的领头人,带着年轻的团队努力至今,眼看就要达到理想的研究目的,无论是从学术上还是性格上来考虑,都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而沈琼宁这边情况更糟,她的那档新闻节目收到了一份匿名的投稿,涉及到某些不可说行业的内情,沈琼宁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跟进暗访拍摄,带队深入到当地化名探查,惊险万分的拿到了一手资料回来。
    这份一手资料一经播出即引发社会舆论的轩然大波,也终于引来了有相关利益牵扯的机构报复。沈琼宁在家收到过恐吓信,半夜回家险些被套麻袋打过,节目组更是在这样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没能存活几天便宣告解散,主要负责人被一撸到底,沈琼宁原本是台里当时风头正盛也最被看好的新人,咬着牙跟台里担下了主要责任,只等接受台里最终的裁决。
    那段时间,他们都精疲力竭。
    每晚回家时一片黑暗的房间,冰冷的床铺与疲惫的身心,相对无言,心里的压力都已经将近极限。新婚燕尔已过,婚姻趋于平淡,本该是稳步发展巩固新阶段的时候,骤然被生活拉扯至极致,着实有些不堪重负。
    彼时陆母病情骤然加重了些,未必能挨得过去那道坎,沈琼宁当时在被台里和利益方明里暗里要挟,实在不好陪陆远书回去,送他到机场时,两人短暂相拥,都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彼此眉间的纹路,已经无法互相抚平。而没过几天,沈琼宁的外婆骤然离世,她仓皇而至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一个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背着沈父沈母,哭得狼狈艰难。
    在恋爱八周年纪念日那天,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彼此都很平静。
    台里到底还是舍不得真的就把沈琼宁辞退,毕竟作为新闻工作者来说,她的这条新闻来得真凭实据又爆点十足,一战成名,引发的种种社会舆论思考都是台里喜闻乐见的情况,但利益方的能量也不容小觑,不给出个结果台里是真的没法交待,所以她沈琼宁也正像是每一个开启新纪元的先驱者一样,注定要牺牲在这条刚刚被开拓出来的路上。
    好在主编实在是她的知遇之师,这样一个德高望重又掌握实权的人铁了心要保她,最终总算为她争取到了流放边疆拍纪录片避风头的结果。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回,动身之前,沈琼宁主动提了离婚,婚姻来得名存实亡,坚持下去毫无意义,以后天各一方,各自找寻新机缘,不能互相支持,好歹别互相拖累,相爱一场,好聚好散,对彼此都是最好的结局。
    她当时或许真的没有读懂陆远书长久沉默的意思,只知道在那个普通的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和陆远书对坐良久,终于还是一起把这段婚姻经营到了尽头。
    两年后的今天,当时的那些沉重与疲惫都已经渐行渐远,人都是健忘又善良的动物,面对曾经爱过的人,心里想起的都是那几年间的种种甜蜜相好,几乎每多注意一分就要多陷进去一点,但好在脑子始终还算清醒,时时提醒着自己,有些事当然已经远离,却绝不代表着就可以将那页轻松揭过,毫无负担地重新开始。
    随着她强势归来,带着《第一步》再一次以潜力无限的年轻节目导演姿态闯入众人视线,赞叹者有之,没忘记当初事情的人却一定更多,她当年在台里挡了谁的路,触动过谁的利益圈,还没来得及查明便已经远遁,如今再回头去看,难度不知凡几。看不惯她的绝非萧曼一人,更多个萧曼还隐藏在不见光的暗处里,随时打算抓住她的破绽,再将她打压到底。
    她这个人向来要强不屈惯了,自己摔下辞呈潇洒走人是一码事,被狼狈地驱逐出领地又是另一码事,她可以不去考虑在这个体制里还有没有什么发展与未来,弯下的腰却必须要自己直回来。
    而陆远书此时向她递来的手,也让她为之迟疑。她和这个人,恋爱六年,婚姻两年,八年之间,足够熬过一场漫长的战/争,迎来胜利的曙光,他们却渐走渐散,到最后也没能修成个善终。
    再试一次,结果如何?谁都预料不到,至少现在的她,还没有准备好再次尝试。
    怂就一个字,说一万次又如何,结果还是那个样子。沈琼宁呼出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仰起头。陆远书许久没有接话,沈琼宁闭着眼靠了一会儿,忽而感到旁边的人抬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向自己的肩头方向按了按。
    她的头倚在熟悉的肩上,眼睫轻轻颤动两下,最终归于平静。
    前路崎岖,长夜无明。
    他们依偎在一起,注视着手术室的灯,在一个多小时后暗了下去。
    沈老爷子的这一关,到底还是没能挨过去。沈妈妈在听到消息后当场晕了过去,沈琼宁抬手摸摸眼角,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蹲下身去握了握沈母的手。
    “爸,你先看着妈吧,她醒过来时好好跟她说说话。”沈琼宁轻声跟沈父交代,紧了紧自己的外套,低头向前走,“剩下的事我去忙。”
    那的确是忙碌而辛苦的三天,沈老爷子亲戚不丰,沈母又状态堪忧,沈琼宁和陆远书照着这个城市惯来的白事标准,体面地准备着沈老爷子的身后事。这是个忙碌都连悲伤都不得不暂时放下的过程,等到把一系列的事情都做完之后,也就没什么时间与爸妈再多说些什么体己话。他们坐上飞机匆匆往回赶,而一场新的战役,正不动声色地等着她。
    江烨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当时挂断电话后便帮她给台里请了假,然而理论上请假原因可以理解,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却是容不得她这么任性的,导演组筹备计划还在拉锯,结果沈琼宁不光态度恶劣且坚决,没过多久更是先斩后奏直接跑路,台里一时间也颇为生气,对她的议论声不出其然又大了些。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沈琼宁坐飞机上闲下来时闭着眼睛思考时就已经想得*不离十。她团队里的灯光兼后期庄筹在电话里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件一件如实向她讲明,沈琼宁应着声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朝华电视台的办公楼里:“这些我都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的话……”庄筹在那边迟疑了一下,“沈哥你现在到哪儿了?”
    “电视台楼下。”沈琼宁走进电梯,按下自己要到的楼层,稍稍扬起眉,“怎么了?”
    “哦,那你来之前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啊……”庄筹在电话那边咽了下唾沫,叹了口气,“你办公室这几天被岳骁占了……说是第一步的新导演,你既然不在,办公地点她就暂时先接管了。”
    “哦,这样啊,没什么,我不生气。”沈琼宁听到这个名字后顿了顿,而后无所谓地耸耸肩,踩着高跟鞋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推了推发现没锁,于是放下手,一脚踹上门,把门骤然踢开,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被抢了再抢回来不就是了,我生什么气。”她对电话那边吓了一跳的庄筹轻描淡写地说,挂断电话,懒洋洋地倚在门口,笑盈盈地朝门里挥挥手。
    “岳导演够不客气的啊,我这都回来了,麻烦您老人家带着你的东西,给我腾个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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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各显神通
    沈琼宁这一脚下去,办公室里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匆忙抬头时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惊吓。这同样是一张颇为年轻的脸,呆滞张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见了她后倒是很快镇定下来,嘴角一扬哼笑一声,在办公桌后面抱臂翘起二郎腿,上下打量她两眼,阴阳怪气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沈导演不是最近忙吗?没时间就别回来了啊,我这儿导演组都快组建好了,还寻思着位置不用给你留了呢。”
    “是不用给我留啊,不敢在您老手底下混饭吃。”沈琼宁晃着手里的钥匙走过来,进门抽抽鼻子,眉头顿时一皱,“办公室里抽烟,某些人的素质呢?”
    岳骁嗤之以鼻,正要开口,沈琼宁适时白他一眼:“跟你说话了吗,闭嘴。”
    岳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说你不服?”沈琼宁拽了张椅子到他对面坐着,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你不是不抽烟吗,郑导刚走每多久吧,占我办公室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岳骁茫然地抬手抹了把脸,视线有些凝滞的注视了她两秒,这种人向来直来直去,答案第一时间就写在脸上。沈琼宁一打眼便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意思,了然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我就知道。”
    凭一个毛毛躁躁的岳骁,显然压不住她。
    她嘴里的郑导是台里颇有资历的节目导演*,这些年经手过不少节目,虽然没经营出什么大火的品牌,但也一直没什么过失,不温不火的熬到现在,也算是挺过了年头混成了老资历,加之长袖善舞,如今混得也算风生水起,台里要是想给《第一步》组建一个导演组,领头的不用多猜,一定是*。
    而像岳骁这种家里有些背景,托门路送来电视台镀金的,便是这个导演组的主要构成人员了。岳骁比她小两岁,毕业进台里时正赶上沈琼宁最春风得意那阵,理所当然地被塞到她的节目里混资历,不过她哪是眼里容得下沙子的人,没过多长时间便把这个大学物电系毕业一问三不知的二世祖踢了出去,那之后多少也算是结了点梁子。
    不过好在岳骁这个人还算有些可取之处,性格直率是一点,只是普通跋扈、心思却不阴暗大概也能算一点,虽然同样被沈琼宁归于面目可憎的那类,不过对着这个占了被人地盘还要特地跑过来宣战一下的幼稚小孩,沈琼宁也没什么要死磕到底的心思,真正需要注意较量的人还在后面,也不知岳骁这种人一头热掺和进来干什么。
    她心里如此想法,面上自然也多多少少现出点敷衍。岳骁从震惊中回过神,见对面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皱眉,伸长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沈琼宁,你看哪里?”
    “反正没看你,发呆还不让啊?”沈琼宁下意识伶牙俐齿地接回去,同样敲了敲桌子,对岳骁指了指办公室外边挂着的牌子,“现在这儿还是《第一步》栏目组的办公室,我暂时还是这个节目唯一的导演,要对这点没什么可说的就快点给我腾地方,不太想看见你们。”
    “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是谁走谁留呢。”岳骁脸色不太好看地哼了一声,坐在原处没动,沈琼宁也不管他,自己从锁好的抽屉里翻出各种材料,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显得认真又忙碌。岳骁本来已经把头扭到一边,见沈琼宁真的没有再继续理他的意思,又悄悄侧过头来看她究竟在忙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见她把资料柜里的老古董文件都翻了出来,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这是……干什么呢?”
    “为把你们撵出这个节目组而做着一切可以做的准备。”沈琼宁找齐将要用到的东西,站起身把几张纸仔细梳理了一下,虽然找了半天,不过最后手头拿着的也就只有薄薄几张纸,沈琼宁一张一张核对过,低头摸出手机。
    “喂,主编?我回来了。”沈琼宁对着电话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后把电话拿远些,果不其然,下一秒主编的咆哮声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沈琼宁?!你还知道回来?!”主编显然被当日沈琼宁的不告而别气得够呛,知道她回家确有要事处理,也就没有一个电话让沈琼宁赶快滚回来。眼下总算抓住了沈琼宁的人,这下一开口数落简直根本停不下来,“你以为你是古时候哪家的大小姐啊,晚到早退一个不落?!还说什么等你有时间再处理,等你的时间空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黄花菜凉了不也还能吃吗?这些细节不重要……”沈琼宁驾轻就熟地安抚着主编的情绪,插科打诨一样不落,说学逗唱险些齐活,最后加上一个信誓旦旦以后绝不乱来的保证,总算让主编消了气。主编冷静下来后也不多废话,关心了一下她这几天回家的事情之后就开始谈正事。
    “当天江烨其实帮你争取了一下减少导演组的人数,这个方向勉强还有点拉锯的可能性,但你这几天不在,台里隐隐又有按原计划不变的意思,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继续谈下去。”
    “主编您跟我交个实底。”沈琼宁拿找出来的文件扇着风,眼底带着与平和声音不同的冷静锋利,一句话直中要害,“台里的这个原计划里,是不是包括必须让我留在节目组?”
    主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是。”
    “那就好办了,作为必需品的话还是能谈谈条件的,要是可有可无我再折腾铁定直接又被流放出去啊。”沈琼宁点点头,语气轻松地开了个玩笑,主编在电话那头沉声警告她,“别冲动,别做些不计后果事,不然以后在台里不好经营发展,懂不懂?”
    “我知道。”沈琼宁笑着点点头,“但我不在乎啊。”
    主编在电话因为她这句话又有点不满,眼看着又要开口教育她,沈琼宁连忙截住他刚开了个头的话,约好了马上和*一起去主编室谈这件事,沈琼宁放下电话,想了想,偏头向旁边看了一眼。
    “岳骁。”她在对面的年轻人迷茫朝她看来时,向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也过来。”
    她带着岳骁走进总编室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主编自然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江烨见她带着岳骁进来,在后者身上多停留了两秒,而后和沈琼宁点点头算座招呼,都没有再继续多作寒暄,气氛一时有些凝注,显出一种微妙的紧张与严肃来。
    导演组的领头人*先她一步到了总编室。她和*平时接触不多,只知道对方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见了面能认识,但的确没什么了解。现在见了面,握手时就开始感叹对方不愧在这个圈子里混迹了那么多年,仅就这个面对竞争对手还能显得如此亲切诚恳的表情,就比大多数人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平凡普通慈眉善目,看着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搞艺术的人,这些年间却没少为导演组这样好说不好听的事情压过阵脚。他天分全在人际交往上,做导演的水平便不怎么行,但履历表却比大多数人都要来得好看,早些年时便是这些混资历二世祖中的佼佼者。
    而现在轮到他带着新的混资历队伍来祸害别人了。*先向主编阐述了一下导演组的种种好处,蓝图描绘了一副有一副,仿佛把导演组加进来这个新诞生的节目就能这期收视破五下棋收视破六,百分之六十不是梦一样。沈琼宁本来听得还算认真,最后到底经不住*的如此自吹自擂,在心里摇了摇头,漫无目的的开起了小差。
    而到了*终于将自己长长的理由阐述完毕之后,主编示意换由沈琼宁发言,沈琼宁垂着眼将衬衫袖子向上倦了两折,微笑地亮出了手指。
    “第一,《第一步》还是个小节目,就算台里打算投资那也是下季的事情,下季的事我们下季再谈,起码当前的这一季,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后续与突发状况的应对,不需要同职位的工作人员加以协助。”
    “第二,这个节目的收视率走势未来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我觉得台里有必要比较一下郑导和我之前的从业经历,这个节目交给郑导没问题,台里尽管放心,他会拍出稳妥的合格的一季,没什么损失,估计也赚到不钱。但我不同——可能是个超级烂片也可能是次当季大热的经典款,不知道台里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第三,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如果一定要双方各退一步的话,我同意台里加个导演进来,不过这个人只能是……”
    沈琼宁顿了顿,向后面一指:“他。”
    岳骁本来也在神游天外,回了个神结果就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茫然地和其他人对视了一会儿,觉得无辜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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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意外访客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第一步》节目组终于在这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里迎来了这个节目的最终导演,这一周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就节目导演的归属问题一波三折,不过最后笑盈盈站在众人面前的这个人,还是沈琼宁没变。
    一时间工作人员几家欢乐几家愁,为之开心的人或许只有如庄筹萧鹤等有限的几个,不过好在一切得以风平浪静地继续下去,好像前些日子的暗流汹涌从来都未曾发生过。
    不过许多事情到底还是会有变化的,比如空降出现的副导演岳骁,比如沈琼宁几天下来就明显消瘦了不少的身形,再比如陆远书看沈琼宁的视线——原本桥归桥路归路,虽然同一个拍摄地点待着,但哪怕是不经意的眼神触碰,彼此都会刻意规避开,但现在两人话说开之后,陆远书仿佛是突然解锁了一个崭新的自我,看沈琼宁的眼神分明到旁人都觉出点儿不对来。
    “诶,沈哥。”中午拍摄间隙众人休班的时候,沈琼宁蹲在一堆摄影器材的包围里,专心致志地扒拉盒饭,萧鹤暗搓搓地捧着方便餐盒凑了过来,拿胳膊肘碰碰沈琼宁,冲她别有意味地挤眉弄眼,“你和陆老师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旧情复燃了?”
    “萧鹤啊。”沈琼宁拿筷子拢着饭粒,语重心长地冲萧鹤摇头叹息,“没人跟你说过吗?八卦鸡婆的男人注定孤独一生。”
    单身狗萧鹤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单手盖脸不愿接受惨痛的现实,然而他的脸皮厚度毕竟也久经考验,很快便重振旗鼓,抱着大魔王八卦此时不八更待何时的心态,精神抖擞地继续放任自己的思想信马由缰:“诶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感觉不太对……你知道吗沈哥,早上我见到你太高兴了过来搭你肩,结果瞪我!眼神能杀人我现在已经死了吧……”
    “眼神不能杀人你现在也已经死了。”沈琼宁理智地开口,对萧鹤善意提醒,“上午让你拍的动图有两段拍糊了,我打算让后期剪进去,这段不能扔,下班之前返工一遍交上来。”
    “不是吧沈哥?!”萧鹤的惨叫声简直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他和沈琼宁搭班子这么久,向来知道沈琼宁说一不二的脾气,她也绝非被调侃了会恼羞成怒寻求报复的性格,说是要用就是要用,今天他就是在这儿抱着沈琼宁的大腿把眼泪哭干了,该返的工还是要返。
    于是他在又嚎了一会儿后发现并没有招来沈琼宁的开恩赦免,反倒是陆远书又往这边凉飕飕地看了好几眼,于是只得悻悻地抹了把脸,抄起摄像器材就去找乔雪补拍镜头,临了又贱兮兮地凑在沈琼宁耳边最后调侃了一句:“沈哥你要是还没注意的话就注意着点,看陆老师看你那眼神,啧啧,我这张老脸都要红了。”
    他最后又找准机会贱了一把,自觉今天已经撩闲够本,心情颇佳地哼着歌就去找乔雪了,节目组驻扎的地方就在她的格子间旁边,也是为了拍她公司特意给划出来的地方。
    午休时间没什么事,乔雪刚才以手托腮,兴致勃勃地全程围观了自己的跟拍摄像和前师母之间的互动,她显然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在萧鹤高高兴兴来找她的时候笑眯眯地问:“萧哥刚才怎么了?脸色风云变幻都不带卡进度条的,你跟师姐表白被拒了吗?”
    萧鹤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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