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黎昼看到柳女士也回复了她。
    「没关系的,妈妈也想明白了,你今年本来就是提前申请,何况牛剑录取不一定看实力,也看运气。一月份的考试你参不参加都可以,这次估计得进入郁期了。有能力去考就去,没能力就算了,妈妈等这个考试季结束就过去找你」
    「好  我先回家了」
    黎昼松了口气。柳女士应该是找谢钦,又或是找了其他S市的心理医生聊,近期对她的态度还不错,没有再就这件事情指责她,算是可喜可贺。
    柳女士和裴聿珩所说都有道理,黎昼之前也明白。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仍觉十分难以接受,甚至一度想再上几层然后直接跳下去。
    她真的卷不动了。
    这几个月的身体透支太过严重,黎昼甚至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同样的精力去进行一遍这些流程,也不想在国内这个相对压抑的大环境待下去。她在国内的牵绊除了柳女士,也就是黎团团和Vipernus。和裴聿珩在一起时,黎昼就有提前做过这个心理准备,所以她并不是很想承认,其实裴聿珩也早已成为了这牵绊的一部分。
    黎昼又点了根烟,无意识地一口接一口抽着。一支抽完,她正欲再拿第二支,却听到身后应急通道的门打开,本以为是机构的老师,却又闻到藏红花与沉香的气息。
    她回头,看到裴聿珩正静静望向她。
    “陪我抽根吗,宝贝儿?”
    黎昼已经没有在哭,反而调整好了自己在人前的情绪,将自己的脆弱尽数掩藏。裴聿珩接过烟盒,拿出打火机为两人点上烟,吐出一口烟雾,随后开口:“其实我很意外,你完全足够优秀。”
    “不止你啊,其实所有人都挺意外的。我接触了叁个机构,叁个机构的老师都说很意外,就连那个二十岁俄罗斯本科生都很意外——顺带一提,我二院是圣彼得,和他刚好一个学院——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去那里,那个学院挺偏的,不争不抢,规模也不大。”
    “没关系,...明年还可以继续。”
    “话是这么说,但是,”黎昼自嘲地笑笑,“Reapply和第一年报同一个学院好像不太好啊......可我偏偏就看准圣约翰了怎么办呢。烦死了,这次肯定得郁期,...要么就躁狂,还他妈不如郁期呢。我要在家做一个月尸体了啊裴老师。”
    她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踩灭,并为自己这种素质极其低下的行为感到大概叁秒钟的自责,随后又觉得这世界都这样了,彻底放下素质也不错。
    裴聿珩观察她的神情,无奈地笑了。
    “走吧,宝贝。我们回家。”
    -
    进门后,看着客厅茶几上放着的橘棕色盒子,黎昼陷入了沉默。
    “买之前就想好了,收到offer就是贺礼,收到拒信就是多少安慰一下的礼物......虽然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安慰到,但多少试一下嘛,对吧宝贝。”
    黎昼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裴聿珩。”她抬眼看他,“我一直觉得我从20年开始,到23年过得都挺...嗯,有意思的。但还好,善恶终有报,这不就让我遇见你了吗,一个几乎完全没有缺点的人。”
    男人失笑,轻轻揽住黎昼,在她耳边轻声道:“遇见我,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你足够好了吗?快去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被安慰到。”
    “说实话,你能有这个举动,我就已经很被安慰到了。”
    黎昼起身,打开盒盖。她一眼就看出是只capucines,她少数没有的lv包型,随即发现了一个问题。
    “宝贝儿,”她回头看,“你认真的吗?这是鎏金鳄鱼皮啊,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送我的可谓是一只比一只贵啊,搞得我真挺不好意思的。”
    “别不好意思,这是我应该做的。上次看到你很喜欢那个鳄鱼皮的小马翅膀,就想送你个包了,能稍微缓解到你的负面情绪就是我最想看到的。后面一月份的考试要不就别考了,反正时间也充裕了,先休息休息。”
    “嗯,我感觉自己完全就他......完全就考不了啊。头痛的想死,可能后面F2和S23会考一下吧,烦死,我都不想学数学了。说真的,我打算从现在开始学古希腊语,明年申classics古典学,刚好以后和你说话又能多一门语言。...话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给Vipernus起了这个名字吗?”
    听她这么一说,裴聿珩也感到有些好奇:“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因为好听,所以拼凑出了个顺口的单词。”
    “并不是啊。”黎昼勉强提起了些兴致,“之前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地学了拉丁语,‘viper’在拉丁语中是‘蝰蛇’的意思,再加个后缀‘-nus’,寓意就是阴险狡诈的男子——阴险狡诈就是我对他的期许,总比黎团团那个傻子好。”
    她叹了口气,缓缓在沙发上躺下。
    黎昼少有地感到无力。
    -
    不出黎昼所料,药物副作用,躯体化,和突如其来长达一周的高烧让她完全无法准备考试。期间,她和柳女士又联系了几次,谈话内容基本都是关于往后的规划,两人的想法基本相同:先休整一段时间。
    这是黎昼所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柳含芷说她会在1月23日到X市,刚好可以去考点接还是打算考最后一场高数S3的黎昼。
    尽管黎昼本人还是更想和裴聿珩多待一会,但想到柳女士最多在这里过叁四天,后面春节大概率还是黎昼自己坐高铁回S市找她,黎昼就也还是强撑着笑容在手机屏幕中对她表示了想念与欢迎。
    “裴老师,辛苦你回去住几天。...这次东西收全一点吧,柳女士真的要到家里住啦,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黎昼掀了掀眼皮,深色恹恹,视线又转移回手中的S3课本。她刚看到central-limited  theroem的部分,已经有些困倦,但因为后天就要上考场考试,还是强撑着又翻过一页。
    “行。...这次有事随时和我说,别再像上次一样折磨自己了啊。”
    裴聿珩现在想起黎昼上次紫砂的行为,还是有些后怕。由于不想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她遇到事情后太习惯于自己向内消化了,而这就会让她控制不住地转而去伤害自己。
    黎昼有些心虚:“哎呀,上次就是个意外啦......实在是受了点刺激,何况当时也有申请所导致的压力在,现在虽然被拒了,但是也没有压力了呀。...我药也加量了,控制的应该更好了。”
    说起药加量,裴聿珩又有些心疼。原先她只是在晚上吃五六片大小颜色不一的药,睡前再加一片佐匹克隆。但自从她11月从B市复查回来后,次数增加到了两次,每次也依旧是从前一样的一把。
    每次吞下后,黎昼都会表达一下她对于药品设计的不解。
    “我就很好奇了,碳酸锂这种苦到爆炸的东西外面就不能加一层薄膜衣吗?还有拉莫叁嗪,淡黄色的那种还好,白色的分散片闻了我都会感到恶心,同时手也会不自觉地抖。那种奇怪的工业香精味不能不要加吗?又不是成分本身的味道,小绿书上居然还有人喜欢。”
    “而且好好的药,非要往里面加催吐成分,美其名曰精神类疾病药物里都有,因为怕吞药紫砂——真想死的人会怕药苦不苦?会在意是不是想吐?我他妈两次,当时也没......”
    一般说到这里,黎昼的声音就会戛然而止,显然是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每天给我发几条信息啊,尽量别让我担心你,不要再失联了。我会很害怕。”
    听到裴聿珩这么说,黎昼有些惊讶。‘害怕’这个词和他几乎是完全不沾边的,如果说黎昼是伪装自己处变不惊的虚假表面,那么裴聿珩就是真正的强大,和这类词语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我还真挺荣幸的。”
    黎昼侧头,轻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睡觉了,...都已经快一点了,裴老师你的作息是真被我带乱了啊。”
    “嗯。”
    -
    1月23日。
    黎昼这次从考场走出来,看到的终于不是裴聿珩那辆极为显眼的劳斯莱斯了。
    柳含芷正坐在她留在X市的保时捷驾驶座上,见黎昼走出考点大门,轻轻按了下喇叭,成功引得黎昼朝这个方向看来。
    上车后,黎昼将Neverfull向后座一放,随口问道:“这次在X市待几天?我春节自己去S市找你和外公外婆就行。”
    “舟舟,我这次等你考完试再回来,就是为了带你一起回去。...妈妈想了,从小到大,我对你的陪伴确实不够,这次就和我在S市过一段时间啊,等今年申请季到了你再回来也行,或者在那边再找一个机构申请也可以。”
    黎昼的呼吸停止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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