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阎罗殿一直追到了还阳道,直到清霄赌咒发誓后面两世绝对不去添乱之后,我才悻悻住了手,跟着他回了阎罗殿。
    垂首立在莲华身旁的判官早已将我那一世的一页生死簿打包装好,交到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苍梧手里。按莲华的意思,我们须得将这生死簿交给天帝和金蝉子审核,让他们看看是否过关,也好为后两世做准备。
    显然区区三十日还不能让莲华想出个万全之策来,索性这些时日里,魔界也没什么异动。想来那一日在昆仑,繁缕确确实实被几个帝君联手伤得不清,我便也只能怀揣着祈祷繁缕永远好不起来,重幽永远不要与我说话的心情随着清霄和苍梧回了九重天。
    依旧是凌霄殿里,只是这一次的凌霄殿比之上一次冷清了许多,除了拢手站在我身旁的苍梧与清霄之外,其他几个帝君皆不在场。我那师傅东华帝君,自上次会审之后就回紫微宫闭关修养去了,对于他不出席,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这君崖是怎么搞的?上次梵清说他神魂出窍去办什么事情,莫不是到如今都还没有回来?想想平日里他那般游手好闲,自嘲无用的模样,我是真想不出来他这次到底是去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在我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却是见了一抹佛光自远处的云雾间飘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双手合十,脚踏莲花的金蝉子便这么步履如风地出现在了凌霄殿门口,一袭紫金袈裟随风扬起,俊朗飘逸,衣袂翻飞间,我分明瞧见了袈裟一角有被火燎烧过的痕迹。
    金蝉子行至我们面前,合十俯身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了。”
    我瞧了瞧他烧焦的衣角,再看了看那削薄的唇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幅度,便也只是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不妨事,不妨事,圣僧这般高兴,可是将那东皇岛上的毕方降服了?”
    被我这么一问,宝相*的圣僧匆忙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才缓缓说:“并非降服,贫僧不过是渡它入我佛门罢了。”
    “我瞧着,圣僧渡得有些辛苦啊。”垂眼看了看他烧坏的袈裟,颇有几分同情地笑道。
    顺着我的目光看下去,金蝉子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的袈裟被烧了,那写满慈悲的脸上神色一变,抬手一挥,烧焦的衣角又完好无损,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天帝前日去灵山参加我佛如来举办的菩提法会,不能赶回来,是以委托贫僧代为审核。凰羽施主,上一世有何收获体会?”
    “上一世,我可算是体会尽了这世间千万般的无奈,我一直觉得做神不容易,谁成想,这神去做人,也十分不容易。”我拢着袖子将站在我身旁的两个人狠狠扫了一眼,他们两却是颇为默契地一起将脸转开,“不过,走这一趟,我最深刻的体会还是,命运不可违,有时候真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还越错越离谱。”
    “若是命运不可违,每走一步皆是命运,又有何对错之分,步步皆因果,因缘际会,诸事皆有其发生之意义所在。”接过苍梧递过去的生死簿,金蝉子一边看着,起先还不忘与我搭话,看到后来,却是面色一变再变。等看到最后,终是默了片刻,才缓缓抬头看向我们三人,“虽说万事皆有因果,不过,两位帝君……”
    “圣僧所说的步步皆因果,似乎还是很有道理的。”清霄颇以为然地朝着金蝉子点了点头,“所以,依圣僧看,吾妹这一世还算圆满吧?”
    “圆满,圆满,如今这菩提法会最后七日还等贫僧回去主持,这凰羽施主的剩下两世,就劳烦二位帝君操心了。”合上生死簿,递还给苍梧,金蝉子颇有一副想要落荒而逃的架势,朝着我们做了个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想要转身离去。
    瞧着他那急匆匆模样,我总觉得我们这般欺负一个出家人很不厚道,不过,如今连他都跑了,我也是乐得没人管的,刚准备欢欢喜喜跟那圣僧挥手再见,却见清霄先我一步,上前拦住了金蝉子。
    被清霄拦住的金蝉子显然受到了惊吓,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再明显不过了:“不知帝君还有何事?”
    “圣僧,在下是真有一事想要跟圣僧请教,”清霄收起了先前那般懒洋洋的笑意,颇为郑重地说道,“本君也知,这西天灵山从来不喜过问五族之事,只是这麒麟族帝君离魂已经数十日,终不得归,本君寻遍整个神界都未曾找到他。所以,冒昧想问圣僧,昔日君崖去灵山,到底所为何事?”
    “寻前缘,断前怨,终了前尘未了事。”金蝉子愣了一愣,却还是缓缓回答到,“贫僧只知道这么多,至于君崖帝君为何至今未归,想必是被前尘恩怨牵绊住了吧。”
    “他有什么前尘未了事?”一旁的苍梧皱了皱眉,言罢,却是与清霄一起将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万般皆因缘,归时自归来,诸位无需太过担忧。”金蝉子淡淡吐出一句,随即也不再多留,合十作礼,踏莲离去。
    “什么前尘未了事?”等金蝉子都已经走得只剩一抹佛光隐于云雾之中了,我这才回过神来,颇为不解地看着同样颇为疑惑地看着我的两个人,“说起来,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居然要神魂出窍。”
    “他六百年前被魔君下了封印,身体受限,只有神魂出窍时,才能恢复昔日修为。”清霄瞧了瞧我,终是将目光移开,有些忧虑地说道,“不过,这般神魂出窍,若是遇到敌人,很容易被打散神魂,那个时候,便真的是魂飞魄散,六界消弭了。你去昆仑的时候,他去了一趟灵山,回来之后只说了有要事要做,便离魂出走,当初我本以为他这般是要去昆仑找你,可是,如今你都好端端回来了,却是不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不会真出了什么事情了吧?”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担忧了,这君崖向来都是很不靠谱的样子,如今单着一个魂魄到处飘,还真的是叫人不放心。只是,当初在昆仑,我确确实实未曾见过他,想来他要办的要紧事,应该不是去找我吧?
    “保险起见,我还是派人再出去找找吧。如今这第二世,便拜托苍梧兄了。”终是放心不下君崖,清霄叹了口气。颇有几分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向苍梧,“务必照顾好她。”
    “等等,等等,你赶紧去找君崖,你呢,要么帮着他去找君崖,要么回去找我长姐。我轮回之事,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你们要是再操心,我觉得我就真是要操碎了心了。”这苍梧虽然比清霄靠谱一些,但是若是他再去我第二世搅合一下,我觉得我这轮回渡劫也是渡不安稳了。
    “既是这般,我便随清霄帝君一起去找君崖吧,这离魂时日太长,终究也是有损身体的,还是早些让他回魂才好。”想必苍梧也是觉得再搅合下去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于是在我怒目注视之下,拢着手往清霄身边靠了靠,说得一派自然。
    “自凡间回来之后,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是越瞧越般配了啊。”歪头看着自己跟前的两个人,都是衣袂翩翩,玉树临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从前不觉得,如今瞧着站在一起,一唱一和的模样,若说他们是一对,也不足为过啊。
    “我瞧着,自凡间回来之后,你是越来越皮痒了啊。”清霄眸色一沉,五指一握,提剑就朝我劈了过来。
    如此,便在一番笑闹间,我们达成了清霄和苍梧去寻君崖,我返回冥界等着三日后入第二世轮回的决定。
    那第二世的命格之前我也看过,不过是个终日重病在府中闲养的千金大小姐与病魔顽强斗争的故事罢了。其间穿插些与青梅竹马的王爷还有终日相伴的药师的爱情小插曲,我总觉得,这司命大约是那些你情我爱的话本看多了,写个命格都要有那么多缠绵悱恻。
    因着记挂着那什么不死心和重幽,我早早便回了冥府。我总觉得,今时今日,此情此境,我只有和莲华待着,才最有安全感。毕竟和其他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能说,还要装出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尤其是在清霄和苍梧面前,生怕露出丝毫的担忧或惧怕,会让他们起疑心,会让他们为我着急。
    这莲华的离火宫还与当初来找她时的布置一般无二,听说她当时虽然辞去了冥王一职,可是十二殿阎王也好,冥府中其他神官也好,没有人提议过要再选冥王或是要将她的离火宫拿来做其他用的。就连昔日那些被莲华强行搜罗,不准旁人用的宝贝,如今都还好好放在离火宫的库房里。当初阎王抱怨要用里面的东西实在麻烦,文书都要批十二道,如今主人走了,库房无人守了,却硬是没人去里面翻找东西。
    如今她回来了,也没说要继续当冥王,却偏偏所有人都当她从未离去过一般,见了面仍恭恭敬敬行礼,连那阎罗殿里的阎王们,也早晚请安请得勤快。
    “看不出来,你从前那般霸道的性子,还颇得冥府众人喜爱啊。”我随着她往离火宫的库房走,她说是要去找找那些从前从四海八荒搜罗回来的古怪玩意儿里有没有能给我用的。
    “如今想起来,从前的自己还真是仗着有几分本事,总是恣意妄为,让身边的人颇受了些苦啊。”这话换做从前,是断然不会听到她说的,言罢,她叹了口气,“从前他总劝我,不要这般,不许那般。我总嫌他烦,如今,没了他在身边劝着,倒是学会了自己收敛些,免得再让他操心了。”
    自是知道他指的是谁的,不成想一不小心便戳到了她的伤心处,我只怕越说越错,只能乖乖闭嘴。如此,库房里便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余下一屋子的宝物闪现着点点莹光,颇有几分诡异之感。
    “要不然,这具身子这颗心,干脆不要了吧。”走着走着,她突然直起身子,转头看着我,若有所思地建议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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