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寒一惊,忙要再扶,可到底晚了一步,老太君身子猛一顿住,身子一挺,就软软的倒了下来。
    “娘!”
    “祖母!”
    苏锦一惊,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将老太君连人抱住,拇指忙按住她的人中,心里祈祷着老太君快快醒来,她可不想再于这混乱中再惹上什么人命官司。
    所幸这老太君不过是先前激动过大而晕厥了一下,不过一会便缓缓睁了眼,待见到面前这张面容与她年轻时如出一辙的脸庞时,激动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顺着她如今满是褶皱的脸庞流淌下来,在苏锦的惊诧中,老太君竟一把将苏锦紧紧搂住,像个孩子般呜咽的痛哭起来。
    见母亲痛哭,谢父心痛难忍,谢母欲去相劝,谢父却抬手制止,低声哽咽道:“让母亲哭会吧,母亲她……压抑的太苦了。”
    谢母含泪应了。
    在谢家悲悲戚戚的一天中,苏锦度过了她在谢府中的第一日时光,苏锦如今已经是百口莫辩了,她如何也洗不清她不是谢家亲戚的头衔了,就连她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她是东山村小小村妇名叫苏锦,他们都抱着她哭上半天,说她本来的名字就叫素锦,悲悲戚戚的问她既然记起了名字,为何却不认他们,真是让素锦百口莫辩。
    苏锦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当上了第一世家谢家的亲戚,若是用些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苏锦如今的日子的话,那就只能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来形容。苏锦就感觉如今的日子太不真实,日日活在花团锦簇中,绫罗绸缎加身,山珍海味入口,身边丫鬟婆子伺候,出门黑甲护卫抬着,天天还有人给你下跪,这日子,区区过了三日她就受不了了,这日子太上档次,她实在难以融入啊。
    她想过回以前的日子,可每每给老太君,哦不,该改口叫外祖母了,每每给她外祖母提,她外祖母就含糊的给她转过话题,尤其是当听到她提到要去找她夫君时,无论是她外祖母还是谢父谢母就如短暂失聪了似的,齐齐答非所问,转移话题的功力顿时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让苏锦的确是抓狂。好吧,认亲戚归认亲戚,总不能认了亲戚就不让人家见夫君了吧?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殊不知谢家也有他们的担忧。尤其是谢父一想到当初他没有阻止他妹妹的婚事,导致后来的悲剧,谢父就自责不已,所以看到外甥女如小妹当初般的经历,他便尤为心忧,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所以他要将悲剧扼杀在摇篮里。更何况,从外甥女的话中他隐约了解到那人是个山间莽夫,哼,他外甥女可是谢家高高在上的千金,区区一个莽夫岂能配得上?
    在谢家刻意的封锁消息下,东山村的苏锦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了,当秦大虎得知消息后,铜墙铁壁般的汉子却差点晕厥过去,他俏生生的媳妇就这么,没啦?
    秦大虎急的抓心挠肝,没了媳妇犹如将他身上的肉给剐了一半,让他如何不焦急心痛?他费尽心思托人四处打听,每一丝线索他不放过,半年来也不知多少次都空欢喜一场,可他都未曾放弃,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后的一天,倒真还让他打听到一个有用的信息来,南边的马贼曾经好像劫过一个小娘子,音容相貌与他的娘子极为相像!
    听到这秦大虎就毛了,这该死的毛贼,看他秦大虎不亲手剐了他们!他娘的!
    待他率领着手下亲信杀气腾腾的杀到对方老窝,将对方杀的十不存三时,马贼头头尚不知犯了哪门子的神仙,怎么无端端惹来这样的灾祸?等被这杀神问及半年前扮男装骑驴挎弓的小娘子,这马贼顿时一拍脑门子,记得,当然记得啊,可是与他们没关系啊,早就被颍川的谢家给掳走了啊!这马贼头头毒的,他不说救走,他说掳,摆明了想让面前这杀神去跟颍川谢家干架,看给你能的敢挑我老窝,有本事你去挑谢家啊!
    秦大虎可不管那颍川谢家是个什么鸟,敢掳走他家娘子,那就等着他虎爷的怒火吧!
    再说百里家,在苏锦到谢家的第三天,谢逸寒就从谢家出发,再次到了京城百里家。见侄儿去而复返,别提百里夫人的内心有多么惊悚和惶恐了,在侄儿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几乎带着一种惊恐的目光在谢逸寒的身上发带上逡巡,在没有见到白麻和戴孝的痕迹之后,这才长松了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回神之后手脚皆是冷汗。不是她故意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只是谢逸寒先前回去她已从旁人那里得了信是家中母亲摔倒病重,如今谢逸寒去而复返,怎能不让她心生疑窦恐惧?好在,万幸……
    “姑母,您快收拾东西,快些跟侄儿回去吧。”
    谢逸寒此话一出,百里夫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泪水瞬间决堤,一张脸白的不似人样。
    “可是,可是……”
    百里夫人嘴唇哆嗦着,抚着胸口喘不上气来,见姑母惊惶心痛如此,谢逸寒入心不忍,可见姑父再旁,再想起家里的嘱咐,顿时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立于一旁垂首不语。
    百里夫人瞬时呜咽,竟不管不顾的冲出门去,谢逸寒忙追出去,百里太师也追了出去,忙喊道:“夫人!”
    百里夫人听得声音,犹如被蛰痛了神经,猛一回头,红着眼睛瞪着百里太师:“别跟着我!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母亲的话,我宁愿这辈子从未遇见过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决绝离开。
    百里太师犹如遭受雷击。他呆呆的望着载着他夫人离开的马车,脑海中回荡着他夫人离去前决绝的话语,感觉一颗心也在慢慢慢慢的死去……
    第66章
    百里夫人是一路哭着进谢府的,待一路奔进老太君的房间,带着悲戚的那声娘却硬生生的梗在了咽喉里,怎么却吐不出来了。百里夫人睁大了眼,看着精神矍铄的母亲正神采奕奕的拉着面前的娘子不知在说些什么,瞧母亲的精神状态也是极好的,怎么也不像,不像……百里夫人脑袋浆糊成了一片,正糊涂着不知侄儿这是闹得那一出,前面那正和母亲讲话的娘子一回头,却是猛地让她震在了原地!
    等苏锦再一次的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听着耳边传来的又哭又笑的声音,苏锦无奈的笑笑,又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大戏。可是为什么,她的内心深处有丝酸胀,又有些悲喜呢?是原主记忆作祟,还是她慢慢开始融入这具身体?
    从百里夫人进谢府,苏锦就开始进入了有娘亲的孩子像个宝的状态:娘亲会温声细语的跟你讲从前的事,娘亲会手把手的教你写字作画,娘亲会一针一线亲手给你做鞋袜衣裳,娘亲会唱着儿歌哄你入眠,娘亲会……这样的日子让苏锦开始浑浑噩噩,她甚至有时候也怀疑的问自己,苏锦啊苏锦,如今你是二十岁了,还是两岁?
    这样无微不至的爱苏锦不讨厌,可是却有些困扰,如果她是原主,她自然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亲身母亲的爱,可关键是她是半路杀入的程咬金,占着别人女儿的身体,再享受着别人母亲的爱,怎么都有些心亏的感觉。这种时候,她就分外想念秦大虎,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就秦大虎的爱能让她心安理得的承受吧。
    有时候她也会试探的跟她娘提秦大虎,可刚提了个开头,她娘就掐了中间和结尾,在她娘的认知里,这个提名就让人觉得庸俗的人根本连从她女儿嘴里说出来就不配,更何况跟她女儿配成对?别怪她拆散女儿的婚姻,她只是想要补偿女儿,给她女儿最好的,而补偿女儿的第一步,就是从女儿的婚配开始。她无比庆幸她的锦儿还没有孩子,凭着他们的家世,哪怕是锦儿嫁过人,那些英年才俊们也是上杆子要结他们家的亲!
    苏锦丝毫不知道她娘的打算,她只是日复一日的在等待着,她在等着她周围的人放松警惕,然后能让她轻而易举的混出去,到时候她跟秦大虎团聚就容易的多了。
    说起秦大虎,她又有些伤感,也不知这些日子他过得如何?知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呢?
    再说秦大虎得知了信,带着手下一干人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谢家门口叫板,着实让谢家一干人等好一个意外。
    谢父看了谢逸寒一眼,说不出什么意味的哼笑:“倒还有那么几分胆量。”
    谢逸寒垂眸不语,手指摩挲着杯沿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父起身:“走,出去看看,听说还是朝廷,其实也就是那姓百里的亲口封的几品来着,好像是从五品的小将呢,听说带兵打仗从不在话下。出去看看,究竟是哪路的神仙。”
    谢逸寒亦起身跟随。
    老太君得知秦大虎打上门来的消息后,脸拉得老长,似乎想要骂上两句,可碍于苏锦再旁,到底没说出口。
    百里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那莽夫跟锦儿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甚是不知趣!
    苏锦可不管她娘和外祖母的脸色是怎么个差劲法,得了消息就急火火的冲出门去,任哪个拦都拦不住,着实让屋里的两人看着有些气闷。
    老太君咕哝着:“咱颍川才俊多着哩,怎么见了那么多一个也瞧不上呢?偏偏对那个打仗的莽夫痴心不改,难不成那莽夫长得比咱颍川的才俊还出挑?将咱家锦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百里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脱口而出:“或许,他们二人真的是鹣鲽情深,兵荒马乱中相依为命,生死与共过,或许真的是……”
    老太君眉毛一竖,瞪她:“你和他何尝不生死与共?他最后是如何待你的?”
    百里夫人一震。想起百里宇最后移情陆氏对她的背叛,她顿时手脚冰冷,那样的苦楚,那样的绝望,她不能让她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不能!
    于是秦大虎在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多了一个坚硬的拦路石,叫做丈母娘。
    因为先前那马贼头头给的错误的信息,所以秦大虎误以为谢家是贪图他娘子美色而给强行掳了去,因而当谢家大门缓缓开启,谢父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时,秦大虎的目光简直犹如即将噬人的恶虎一般,死死盯着谢父,那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饶是经过岁月洗礼的谢父,后背也是有些汗毛倒竖。
    谢父将目光缓缓放在前方那八尺多高的雄壮汉子身上,略有迟疑道:“秦大虎?”
    秦大虎凶狠大吼:“你他娘的淫贼快还我娘子!”老子想娘子都快想疯了,都是你他娘的淫贼害的!
    半年多的焦虑愤怒担心压抑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突破口,根本就等不及谢父回应,秦大虎扛着雪亮锋利的大砍刀都一马当先的冲着谢父而去!只要一想到是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霸占了他家娘子,他就恨不得能剁了他,剁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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