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珩闻言一怔,本就黢黑的双眸蓦地又幽深几分,那双眼悠悠凝着她,似是要将她吸入旋不见底的深渊。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
    “没有。他……还在国外。”
    “哦……好的。”
    心头一阵失落拂过,她干巴巴回应男人。
    “我听知越说你时间紧张,我们便直接进入正题吧,”仿佛不愿再让她就着严玠的话题说下去,男人直截了当提起她的那桩交易,“所以——学妹是希望由我来假扮你的男友么?”
    准确来说,她原本希望的是王知越,而并非是他。
    她也宁愿不要是他。
    唇瓣嗫嚅几下,路归禾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声音浅淡地应了声“嗯”。
    “这倒是有趣,”严珩墨眉挑起,语气却无半分讶异,“路学妹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开始被沉先生催婚了吗?”
    褐瞳微瞪,她没想到男人竟是往这方面做了联想——这倒是更合她心意。
    于是路归禾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发挥起自己并不算多的演技。
    “是啊,”女孩黛眉微蹙,小而尖的瓜子脸上露出几分苦恼,“义父他觉得我也到该谈恋爱的年龄了,时不时就念叨着让我带个男朋友回家,最好毕业后就结婚生子,听得我心烦。”
    男人听到这话后又是片刻默然,随即轻笑出声:
    “这倒是让我意外。我记得高中时沉先生待你极为疼爱,我还以为那样好的父亲一般是最不舍得看女儿离家作为人妇的。”
    被这句话触动某根隐秘的神经,路归禾瞬间垮下脸,再次默不作声。
    不知是否是老板岑旷特意关照过,在人满为患的午时餐厅,他们这桌仍旧上菜极快,几枚精致餐盘不多时便被侍应生送到桌上,柠檬切片缀在盘沿,黑松露裹着的烩饭香气四溢,往日令她食欲大开的菜品偏偏在今天让她没什么胃口。
    连和男人继续客气寒暄的余力都没有,她默默拿起餐匙往口中递送米饭,每次只一小口,但满碟饭菜在沉默中竟也一点点下去一半。
    “别动。”
    唇畔蓦然被一抹温热触碰,她惊诧抬头,眼前的男人朝她微微俯身,修长手臂伸来,手指在她下唇稍作拂拭。
    “失礼了,我只是看到学妹嘴边不小心黏了一点饭粒,”见女孩抬眼看他,男人状似无辜,语气公事公办,“抱歉冒犯到你——假如我有的话。只是我觉得,既然要装成情侣,我们彼此间的动作势必要再亲密一些,否则肯定会被人看出端倪。眼下正好是个让我们互相适应对方的机会,不是么?”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但……
    擦完以后他倒是赶紧把手拿开啊!她高中时怎么没发现这一本正经的学生会主席这么会揩油!
    严珩略有薄茧的指腹仍旧停留在她唇畔,那点温热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渐渐蔓延到两侧脸颊,路归禾被嘴上轻微的不适感搔弄得有些发痒,下意识阖紧原本微张的嘴唇,上下唇触碰的当口无意中形成狭小的真空地带,蜻蜓点水般吻了下男人的指尖。
    ——唔!
    上唇与指尖贴合的触感让她猛然一惊,道歉的话脱口而出:
    “对、对不起!”
    在她说话的同时,被她含住指尖的男人稍稍愣住,手臂下意识上抬,带动拇指也向前探入她口中,于是第一个指节越过开合的贝齿进入更深处,被发音时挺起的小舌极轻极轻地,舔了一下。
    路归禾:!
    又一次弄巧成拙的女孩头向后仰试图将手指抽离,但毕竟狭小空间内阻碍众多,她开始动作时男人也慢慢将拇指抽出,于是双唇裹着皓齿,又一次共同吮住了那处热源。
    ……她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颊上热意滚烫,路归禾在手指撤出后迅速将头埋进海藻般的乌发,一言不发。
    而把她弄到这般尴尬境地的始作俑者在说了句“抱歉”后也没了动静,直到整顿饭结束才恢复和她的交谈。
    他坚持要结账,说是对造成她不适的补偿,又神色泰然地邀请她坐自己的车返回K大。
    迎着老板调侃的目光,她看向街对过男人那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座驾,最终被他“提前适应车内布局以防露馅”的说辞劝服,坐进轿车的副驾驶座。
    严珩载着她在首都白日尚算空旷的车道上穿行,只用二十分钟便到了学校东门,约好傍晚五点半来接她后,他又驱车离开,整个过程中一切动作干脆利落,不包含一丝多余情感,就好像只是在扮演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仗义同事——至少他自己这样形容与那王知越的关系。
    到了最后,唯有仍旧萦在她唇畔久未散去的他的琥珀香水气息,在她心底激起不轻不重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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