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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要是被狂哥发现了怎么办?”
    晚上九点,农舍里,趴在床上兴致勃勃逗着小盆栽玩的幽采立马抬头,不假思索道:“他不会发现的。你现在叫小王,他怎么可能会发现?”
    裴曜帮他擦干头发,又慢吞吞道:“那以后回去呢?”
    幽采又要爬下床穿鞋,被裴曜勾住了领子,随后一拉一环,轻轻松松就把人抱在了怀里,裴曜低头问他:“回去后你要走,带不带我走?”
    幽采有点心虚,扭头东张西望,含糊道:“带、带的吧……到时候再看看。”
    裴曜:“人很容易死的,幽采,我不在你身边,万一哪天死了怎么办?”
    幽采立马扭头,伸手紧紧地捂住裴曜的嘴:“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能乱说。”
    裴曜低头,抬手握住捂着他嘴的手,偏头亲了一下他的掌心道:“我没胡说,每天都要死好多好多人。”
    “有出车祸死的,触电死的,火灾中死的,幽采,你不让我跟你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
    他眨都不眨,面不改色道:“我跟你在一块高兴,医生说人高兴才能活得久,幽采,你让我跟着你,这样我就不容易死了。”
    幽采嘀咕了几句,依稀能够听出胡说八道这些字眼。
    裴曜依旧耍赖得厉害,低头用鼻尖去蹭幽采的鼻尖,低声含糊道:“带不带我去?”
    “带不带?不带的话你至少先亲我一下,我们好多天都没有亲一下了。”
    “亲一下好不好?抬点头,对,不要抿着唇,张点唇——”
    交缠的吮吸声伴随着窗外沉闷的雨声一块此起彼伏,幽采被亲得很舒服,哪怕是在冬天,也都暖洋洋的,被含着唇瓣轻轻地舔舐,温吞得没什么攻击性。
    他晕乎乎地睁开眼,看到裴曜低头,望着他笑。
    幽采不懂对方为什么笑,脑袋有些热热的,问裴曜为什么笑。
    裴曜不说话,只是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
    准备回去的幽采怀里抱着一盆小盆栽,裴曜替他弄着卫衣的两根绳子,又替他将黑色面包服的帽子戴上,在他下巴系了一个结,低声叮嘱他回去小心点。
    “看着点路,回去不要故意去踩水坑,要不要雨伞?”
    幽采说不用,催他赶紧回去休息,自己能看清晚上的路。
    裴曜将他送到农舍院子门口,看着幽采同一尾顺畅的鱼,嗖地一下就消失在夜色里。
    裴曜呵出一口白气,转身碰见了一旁出来抽烟透气的宋疍。
    宋疍抬头瞧了一眼幽采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裴曜,笑着道:“怎么回事,还没和好啊?”
    “天天晚上都要聊上一两个小时,结果节目都快录制结束了,你们还没和好?”
    裴曜手骨有点红,偏着头没说话。
    宋疍:“是他那边的问题,还是你这边的问题?”
    裴曜安静了好一会才道:“他那边有些东西还没想通。”
    宋疍笑吟吟摇头:“不对。”
    他弹了弹烟灰,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我看他望想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没想通自己喜欢你的样子,怕是其他的原因吧?”
    裴曜嗯了一声:“是其他的原因,我对他而言其实是个意外,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一个精怪要说服自己同一个只有一百年寿命的人类在一起,这一步,给谁都不能轻而易举地踏出去。
    更何况幽采化成人形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同类,人类或许会在他漫长的岁月里留下片刻痕迹,但绝不会是伴侣这样浓墨重彩的痕迹。
    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意外。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的意外。
    宋疍问他:“过后怎么办?按你这样说,岂不是不和好就要跟在他身后跑?”
    裴曜笑起来:“跟就跟咯,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十年。”
    “只要他愿意让我跟着他,总会有接受的那一天。”
    “毕竟让我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去找其他人,说真的,这比让我聋了还要难受。”
    宋疍摇摇头,叹息道:“你们年轻人啊……”
    他能理解却又不能理解,能理解是因为自己也曾年轻气盛,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献给喜欢的人,只为了博喜欢的人欢心。
    不理解是因为哪怕再年轻气盛,再喜欢一个人,他也从未生出要等上一个人十年的决心。
    他向来是骄傲至极的人,出生富贵之家,天之骄子,从小众星捧月长大,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有什么人能够值得他赔上半辈子等上十几二十年?
    这相当于把傲骨都得踩碎了,让自己成为遥遥无期的备选,等上十几二十年。
    宋疍抬眼,看着漆黑夜色下的金发青年,同他神色平静地说这件事,似乎是早已坦然接受这件事,半点不甘心都瞧不见。
    但裴曜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他少。
    两年多没出新歌,宁愿被外界奚落耻笑,也不愿同外界透露一丝一毫耳朵曾经因为车祸出了问题的事。宁可被耻笑江郎才尽,也不愿讨要同情与怜悯。
    宋疍没忍住,问了裴曜一句要真等上十年值不值得。
    裴曜只是摇头,同他说:“值得的。”
    “哥,他如果接受我,要付出的东西不比我少。”
    “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值得的事情。”
    十年就能换来一个精怪漫长岁月里伴侣的身份,裴曜觉得这是再值得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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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艺节目的最后一个流程,是每个嘉宾都得到了节目组下发的任务卡片。
    按照咖位大小,任务的难度也不一样。任务难度越大,画面越多,节目时长也越长。
    像苏安这样的,任务就很简单,是跟章年一组,两人要一同背着竹筐去山上去挖冬笋。
    幽采在一旁,只需要耳朵动一动,就能听到冬笋哇哇叫的声音。于是面不改色地偷偷给苏安指方向,苏安基本一挖一个准。
    这几日天气不太好,山路又滑,好在有幽采指方向,苏安没一会就将节目组要求的冬笋数量搞定,美滋滋地背着竹筐下山。
    宋疍作为节目组咖位最大的存在,得到的任务是同节目组里其他两个咖位不小的嘉宾一同在日出时分爬到附近的望丹峰,拍摄出不少于六张云海照片。
    节目组请了专门的向导,又特地挑选了没有雨的一天,在凌晨四点多出发。出发那会的天气还很好,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都停歇了不少。
    节目组车队抓紧时间,一路驱车赶向望丹峰。
    早上六点多,开始下起暴雨,天色迟迟未亮,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质感,瓢泼大雨让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生出不好的预感。
    上午十点多,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与前往望丹峰的节目组失联。
    十一点多,有相关人员来联系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通知节目组的人员尽快撤离,由于大半个月的暴雨,望丹峰那片地带发生了山体滑坡,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这个地方。
    通知一下来,停留在阳安村里的节目组慌了神,开始联系各个部门,说明情况,申请救援。
    幽采醒得很早。醒来后就开始给苏安收拾行李,十点多听到前往望丹峰的节目组失联,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给裴曜发消息,一连发了十几条都没有得到回复。
    十一点多,得知山体滑坡的消息,幽采愣了足足好几分钟,也没回过神来。
    十二点半,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同村民慌慌张张一同紧急撤离,苏安火急火燎地坐上车,看着后备箱乱七八糟塞着的行李,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拍个综艺差点把命搭上去。”
    黄胜开着车,一声不吭。
    苏安拍了拍胸口,舒了好几口气,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扭头看了一下车里,慌慌张张地嗓音徒然飚高道:“不对不对,黄胜,幽采没上车!”
    “幽采去哪里?怎么不见幽采?”
    黄胜开着车,拐过一个惊险的弯,叹了一口气道:“追爱去了。”
    苏安:“???”
    他慌慌张张有点抓狂道:“什么东西?什么爱不爱的,黄胜,那他妈是你侄子啊!”
    “山体滑坡啊!你没听到那工作人员说不止是山体滑坡,还可能会有泥石流和山洪吗?”
    “你不赶紧让他回来!”
    黄胜跟着面前的车队,又拐过一个惊险的弯,叹气道:“放心。”
    “这个山头都要听他的。”
    “哪里会出什么事。”
    第62章
    天空暗得发沉,雷声轰鸣,风声与雨声混杂响彻整个山野。
    雨雾茫茫,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狂风骤雨砸得山间树林左右摇晃,一道修长身影在山野间疾驰飞掠。
    暗得发沉的天边时不时撕开几道紫色闪电,霎那间山谷亮如白昼,越发显得大雨瓢泼。
    整座山都在为他开路,成千上百株摇晃的植物给他指路,无数道声音混杂在一起,使得茫茫雨雾中的道路变得明晰。
    山谷的另一面已然被摧毁得面目全非,碗口粗的树被吹得拦腰折断,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石块散落在料峭山腰,剥落折断的树根横在道路了两侧,浑浊的水流还在不断冲刷山坡土壤,滑坡处惨烈无比。
    幽采浑身都被淋得湿漉漉。
    他怔怔然地站在惨烈的滑坡处,看着隆起折断的树根横在道路,庞大的滚石和泥土混合堆在一起高高耸立,宛若一道巨大的天堑,暴雨带来的浑浊洪流不断蜿蜒而下,将脚下的赭黄色泥土冲刷得泥泞。
    在泥泞的山路,茫茫雨雾中幽采抬开腿走的每一步都有点慢,耳边除了时远时近的嘈杂雨声外还有从前裴曜同他说的话。
    人类是很容易死的。
    雷电撕裂天际,整个山谷瞬间亮如白昼,一声惊雷骤然炸开。
    庞大滚石与泥泞泥土混在一起宛如天堑的巨大崩积物被无数条绿色藤蔓从中劈开,遇见庞大滚石便缠绕绞为齑粉。
    人类确实是很容易死。
    可他的伴侣不会。
    哪怕将整座山翻过来,他也会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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