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一直没上去看过吗?”郑梵问她。
    “没有,看了影响心情。”岑茉摇头,过了一会儿,还是在他身边坐下,拿出手机搜索了那个贴吧,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上来看过这里面的帖子,后来就开始有意地避免,人总要向前看的,她不想因此而被禁锢在过去的时光里。
    因为是一个学校的贴吧,所以里面大多数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或者是曾经就读过这里的人,其中她的名字就被频繁提起。
    题目就是:讨论一下我们学校曾经很著名的一个人。
    打开里面,全部都是对她的侮辱和谩骂,楼主基本都是同一个人,用很嘲讽的语气说着过去的种种。
    岑茉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倒是一旁的郑梵有些担心起来:“没关系吗?要不就别看了吧。”
    “没关系。”岑茉平静地关掉手机界面,抬起头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嗯,有一点儿。”郑梵就打开自己的手机,发了几张图片过来:“我联系吧主删帖失败之后,就想着从别的地方下手,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发帖人的id,发现这人用这个名字注册了挺多网站的,其中几个社交网站上有照片,你可以看一下,是个女的。”
    “好,谢谢。”岑茉低头打开他的图片,看了几眼之后,脸色就稍稍有些变了。
    虽然她还是看起来挺平静的,但眼神明显变得阴沉了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认识吗?你跟这个人。”郑梵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又说:“那其实还挺好的,对吧?起码对这人的真实姓名和地址都了解,将来告上法院的时候,不用费劲儿再查。”
    “认识,而且曾经还很熟。”岑茉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那你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面对郑梵的追问,她却又沉默了起来,第一次这么犹豫不决:“我不知道,因为这人牵连着很多往事,一旦走了法律途径,我就必须全部回忆一遍,太烦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说完之后,又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想不到,我也会有这么怂的一天。”
    在郑梵的印象里,岑茉一直都是那种想什么就会去做,敢爱敢恨,特别果断的那种人,如今看了她这个样子,郑梵就有些震惊了。
    “你怎么了?这根本就不像你的风格啊…”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留心就把曾经的称呼给叫了出来:“岑老师。”
    转头看看他,岑茉过了半晌,才诚心诚意道谢道:“真的谢谢你,郑梵,继续帮我收集证据可以吗?也许我以后会用到。”
    这么说着,她起身跟郑梵告别,一个人走下看台来,往门口走的时候,正好又看见了苏妙走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主动说话。
    有上次的教训,岑茉还真怕这寸头姑娘再给她个冷脸,而且她今天心情也不好,自然就懒得说话。
    那苏妙倒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都走过去了,还回头看她。
    也不知道这姑娘又想什么呢,岑茉也没理她。
    回家之前,岑茉路过菜市场,顺便进去看了一眼,本来今天是要采购了食材,准备晚餐和明早便当的,但是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蔬菜和肉类,她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看见旁边有卖熟食的,她过去打量了半天,买了一袋子油炸的花生米,提溜在手上走了出来。
    进门之后,天都已经快黑了,岑茉抬手把灯打开,屋里整整齐齐的,她上班之前都会收拾得很干净。
    但也不知怎么了,往常温馨的小家此时却显得暗淡了许多,仿佛是灯光不够似的,到处都黑乎乎的。
    她就又穿好拖鞋,踢踢跶跶四处走着,把所有房间都灯都打开,连油烟机上面的小灯都没放过。
    还是暗,暗到心情也跟着阴霾了起来。
    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她恍然大悟,原来根本就不是因为灯的原因啊,是她自己内心的缘故。
    颓然地长长叹了口气,岑茉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心里又憋又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儿似的,明明在正常呼吸,却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
    太难受了,难受到要死,她必须要想一种方法,来把这种情绪通通赶走,不然她真的害怕自己会熬不过这一晚上。
    内心的情绪会显露在外面吗!很多人不会的,包括抑郁症的情况也是,越是表面上谈笑风生,十分正常的人,越容易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
    等堆积到一定程度了,就不是爆发不爆发的问题了,是整个人都会疯掉。
    岑茉并没有到那个程度,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生活,作息规律,严格要求自己,基本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但人的内心总有一块不愿意被触及的地方,那个地方埋藏着很多过往的苦痛与哀伤,一般的时候都会被选择性地遗忘。
    一旦因为某个契机,回忆被打开了,那些不愿意被想起的过往就会倾巢而出,重新占领高地,耀武扬威摇旗呐喊。
    岑茉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而引发这一切的契机,正是之前在郑梵那儿看到的那些帖子。
    转身去柜子里面找了一会儿,岑茉就又拿出两瓶子之前的洋酒,去厨房找杯子给自己倒满,她把袋子里的花生米倒出来,用筷子一颗一颗夹着吃。
    怕直接喝酒把胃伤了,好歹先吃点儿东西。
    就这么喝了一会儿,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听见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慢吞吞拿起来接听了。
    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说了些什么,但她没有仔细去听,低下头趴在桌子上,声音有些委屈:“过来陪我喝酒好吗?我难受。”
    毕竟是度数很高的酒,已经有一些的醉意了。
    …
    苏行止给岑茉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问问岑茉,她脚踝好些没有。
    毕竟徐旭东也不是骨科的医生,苏行止对他的诊断还真有些担心,万一伤到骨头的话,那以后不得留下后遗症吗?
    这几天看她走路虽然已经正常了,但还是有一些慢,苏行止就更加深了这个猜测,特地想打电话提醒一下,让她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结果一打过去,却听见女人语气不对,没有了平常那种镇定的感觉,反倒带着些许醉意。
    他就皱着眉追问几句,结果就听到了刚刚那句话。
    她…要他陪着喝酒?
    这是喝了多少,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原本苏行止正开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会儿立刻就在前面的路口处掉头,重新往回又开。
    岑茉家的住址他是知道的,上次送她回来过一次。
    到地方之后,苏行止把车子停好,这才向着小区里面走来,凭着上次的记忆在一个单元门口停下,他仰头望望上面的窗户。
    那天晚上,岑茉进去之后,三楼右侧的窗口就有灯亮了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楼道里的声控灯不怎么听使唤,他也懒得去使劲儿跺脚,就这么摸着黑大步上楼,一直到了三楼拐角处,右腿忽然撞上了一下软软的东西。
    熟悉的沐浴露甜香味道传了过来,苏行止停住脚步,抬手拍了两次手掌,总算是把这灯给弄亮了。
    昏暗的灯光之下,岑茉就那么直接坐在楼梯上,身子斜靠着栏杆,脑袋低垂着,看起来晕晕欲睡的样子。
    傍晚的天气很凉,她也不怎么穿衣服,只套了件长长的外套,里面是条薄睡裙,两条细白的小腿露在外头,脚上穿了双毛绒的拖鞋。
    “岑茉,起来!”苏行止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低头拍了下她的肩膀。
    女人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张素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妆容,看起来干干净净,却又十分地惹人怜爱,她的眼睛有些红。
    刚刚看到她这副样子坐在外面,苏行止还是满肚子的火气,气她不知道保护自己,又觉得她衣服这么薄,冻坏了怎么办?
    这会儿看到她的神情时,他的心意外地又软了下来,低头用手背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喝成这样。”
    “别碰我。”岑茉扬扬下巴,身子还往旁边躲了一下。
    她的声音意外地清醒,并没有那种喝多了的大舌头感觉,苏行止就拿开了手:“你没醉?”
    “嗯,我的酒量很好,还能再喝三瓶。”女人闷闷地点了下头,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的动作。
    “那你还挺厉害。”苏行止语气淡淡地夸了她一句。
    冷不防他的手指又被捉住,女子柔柔的指腹摩挲在他指间,拽着他的戒圈就想往下拿:“这个冰冰凉凉,我喜欢,给我戴!”
    她的语气娇憨,神情又是前所未来的活泼,苏行止笑了笑,索性便把那从不允许旁人触碰的墨翠戒圈拿下,给她套上。
    只是她的手指太过纤细,轮着戴了一圈,竟也没有哪根手指合适。
    眼见岑茉有些不开心,苏行止摸摸她的脑袋,安慰:“这种水头的料子不好找,下次遇到了,给你买个镯子戴。”
    这时岑茉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了。
    看向男人的眼神变了变,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
    原本是想着扶她起来的,苏行止听见这个称呼之后,俯身的动作就猛地停住了,挑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哪儿长得像她爸爸了?要不是看她醉了,他真的就想好好问一问了。
    但下一秒,他又见她向前伸展开双臂,两条腿往前蹬了一下,声音轻轻地喊道:“抱抱。”
    作者有话说:
    快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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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微醺
    ◎在他的脸侧轻轻的‘吧唧’了一口。 ◎
    岑茉的醉酒主要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属于微醉, 她的酒量很好,一般喝几罐啤酒和少量度数高的酒类,都会是这么个表现:脸会变得发烫, 情绪高涨,但意识还是非常清醒的状态, 基本上跟正常时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阶段属于浅醉, 啤酒喝太多, 或者半瓶子高度数酒一股脑灌下去时, 她会觉得胃很难受,脑袋也变得昏沉,基本意识却还在, 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睡一觉第二天会好。
    第三个阶段就是深醉了, 高度数的酒喝太多, 她和一般人就没什么区别了,意识不清, 胡言乱语,和平时判若两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神奇的特点:她的心智年龄会自动退化, 返回到小时候的状态。
    简而言之,完全醉掉的岑茉, 会觉得自己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而且第二天起来,完全不会有这段记忆。
    岑茉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 还是在酒吧调酒的时候, 她有一回尝酒不小心喝太多了, 被身边的一个女服务生告知的。
    她就问:“我有没有做过分的事情?”
    女服务生摇摇头,只是笑:“那倒没有,只不过蛮可爱的,一直追着我叫姐姐。”
    岑茉默默无语,事后自己分析了一下,觉得人在潜意识里,估计都会想要回到曾经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吧?
    就拿她自己来说,七岁之前的日子,是她成年后回想起来,唯一会觉得温暖的经历。
    那时候她的父母都还在,一家三口就和普通的人家没什么两样,虽然偶尔会有争吵,但也并不妨碍那种温馨的感觉,时不时就会有欢声笑语。
    爸妈都是学校的教师,所以工作免不了会忙碌,岑茉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幼儿园,那时候她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家长能早些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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