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在说这句话时,起初很愤怒,可随后变得非常平静。
    但平静的表面下,眼神却一片冰冷,可见他心中的怒火。
    阿无和徐白相处很久了,也是第一次见到徐白这副模样。
    她心知,自己现在无论怎么劝说,都已经没有用了。
    “好,你既然想去,我也无法阻拦你,但你是否做下决定,以哪一种方式去?”阿无问道。
    两种方式,危险程度不一。
    如果徐白就这么进去,会有沉沦其中的风险,而如果徐白采用废掉一身实力,以一个普通人的方法进去,很可能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二者只可选其一。
    徐白沉吟片刻,道:“若是以有实力的姿态进去,实在是顶不住了的话,再散去实力,是否有效?”
    阿无惊讶于徐白的脑洞,仔细想想之后,发现这样也是个好办法。
    “老大只是说,有这种方法可以进去,但你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那就试试。”徐白道。
    阿无想了想,点头答应。
    现在事情紧急,两人也没有继续废话。
    阿无抬起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挥。
    下一刻,天空中出现一个深邃的大洞。
    洞口漆黑一片,随着时间的流失,漆黑的大洞变得明亮起来。
    从洞口的位置,能够看到里面明媚的蓝天白云。
    阿无道:“走吧。”
    徐白没说话,跟着阿无,进入了这片奇特的空间。
    还是那副仿佛人间仙境般的环境,一眼看去,让人心旷神怡。
    阿无转头问道:“你确定了吗,其实这里景色也不错的,如果……”
    徐白不等阿无说完,直接打断道:“没有如果,有的只是绝境求生,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阿无叹了口气,右手掐了个古怪的动作,同时,另一只手对着天空招了招。
    随着阿无招手的动作完成,天空中的白云开始急速收缩,仅仅只是刹那之间,白云在天空凝聚出了一扇巨大无比的门。
    这门纯白色,表面上看起来神圣无比,可门里面,却透着一股子冲天而起的怨气。
    这怨气,即使徐白隔得老远,也能够感觉到。
    哪怕是出圣的实力,都会觉得头晕目眩。
    “这就是无数个世界怨气聚集之所吗,果然霸道。”徐白甩了甩头,心中想道。
    “从这里进去,就可以直接抵达那个地方。”阿无指着那扇门,说道。
    徐白没有继续等待,腾空而起。
    他的身体距离那扇门越来越近。
    阿无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
    就在徐白即将抵达时,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阿无,道:“如果我失败了,你就留在这里吧,就像你说的,不管如何,都算得上是个希望。”
    还不等阿无说话,徐白转身,直接进入门中。
    白色的门消失不见,一切如常,蓝天白云一片清明。
    阿无细细思索着徐白的话,默默地叹了口气:“希望你平安归来,若是不行,这世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
    徐白进入那扇门之后,只感觉眼前一花,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灰蒙蒙的空间内。
    这里一眼望不到头,以徐白入圣的实力,仍然无法看透灰蒙蒙的迷雾。
    “没有我想象中的,一来就直接上大招啊。”徐白站在原地,略微思考道。
    他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真远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调动。
    而随着他这次尝试,周围的景色变了。
    灰蒙蒙的天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鼻的血腥味。
    徐白见过的大场面很多,能够轻而易举的识别出来,这血腥味之浓烈,前所未有。
    就像是掉入了一片血海,到处都是鲜血。
    伴随着血腥味,徐白眼前,一副场景展现出来。
    ——尸山血海!
    目之所及之处,全是尸体,数都数不尽。
    除了尸体之外,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像是水流一般,将地面染红。
    如果将这些尸体比喻成蚂蚁的话,这里的蚂蚁足以遍布徐白所在的世界,甚至更多。
    “这里……应该就是无数个世界死亡的人,他们和至圣战斗,最后失败了,死了,全都到了这里。”徐白难以掩饰眼中的震惊。
    下一刻,徐白突然感觉到,脑海之中传来一阵疼痛。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令人窒息的怨气扑面而来。
    “不行,顶不住!”
    只是一瞬间,徐白就下了结论。
    他有自知之明。
    原本他以为,凭自己的实力,怎么也能抵抗一下,可当这怨气袭来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如果把怨气比喻成大海,他就是大海中的浮游生物,渺小到可怜。
    徐白根本就没有犹豫,在怨气即将到达全身时,体内的真元力一阵涌动。
    下一刻,徐白身体中的真元力全部散去,他变成了普通人。
    他做得极为果断,根本就不心疼自己出圣的实力,因为他知道,一旦怨气上身,有再强的实力,那都是扯澹的。
    伴随着真元力散去,那股怨气自然而然的消失,周围的尸山血海不见了,又恢复成雾蒙蒙的场景。
    徐白甩了甩脑袋,刚才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似得。
    “好久没试过了,原来我以前这么弱吗?”徐白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但他并没有沮丧,因为他知道,对方能够在这里留下绝地翻盘的东西,就绝不可能设置一个死路。
    只要找到,那就有希望,哪怕是个普通人。
    至于到时候怎么出去,到时候再看。
    思及此处,徐白抬起脚,以正常的速度,在雾蒙蒙的空间中行走着。
    ……
    一片虚空之处。
    天行勐地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喜悦之色:“终于,他终于进去了!”
    无人知道他的喜悦从何而来,这喜悦根本就隐藏不住。
    他看着前方被缩小成拳头大小的世界,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消失不见。
    “也该是时候了解了,我先在此处等待,等待徐白获得老大留下的东西之后,再实施计划。”
    虚空中,留下一段话,渐渐消散。
    时间逐渐流失,转眼间,半年已到。
    遗迹之中。
    至圣还是那一颗眼珠子的模样,但身上已经带着睥睨众生的气势,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神惊惧。
    在他不远处,遗迹仍然没有五官,但能够从句偻的身形中看出,此时的遗迹已经是强弩之末。
    至圣身上,锁链正在消失。
    “唉,终究是抵抗不住了。”遗迹的声音带着一丝苍老之色:“我把你锁在这里多久了?”
    至圣摇了摇眼珠子:“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了,时间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没用的数字而已,不过……我挺欣赏你的,可以满足你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毕竟现在心情很好。”
    遗迹盘腿而坐,仍然是句偻的样子:“你会欣赏我?我还以为只是笑话呢。”
    至圣道:“我毁灭过无数个世界,也见识过很多天才,更是见过人生百态,他们在死亡时,各有各的样子,有的求饶,有的不怕死,还有的麻木,你不一样。”
    “我实在很难想象,你只需要投靠我,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底是什么,让你坚持到现在,那微不足道的希望吗?”
    说到这里,至圣也感觉到好奇。
    “希望?不不不,我并没有希望,从我被创造出来,就有了一个使命,那就是让这世间有序发展,不再受你驱使。”遗迹声音越来越苍老:“其实这样才更有趣,各有各的活法,千奇百怪的世界,所以啊,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使命和责任。”
    至圣陷入沉默,久久不语。
    遗迹也没有说话。
    两人早已习惯这种沉默。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至圣这才开口道:“我已经改变想法了,等我出去之后,便毁掉所有的世界,一个不留,然后重新创造新的世界,这些世界将不再有狗屁的使命和责任,有的只是臣服。”
    “压迫久了终将反抗,你不会一直赢。”遗迹开始咳嗽起来,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说说吧,你的愿望。”至圣语气带着嘲讽:“如果可以,我会满足你。”
    遗迹抬起头,努力挺直腰背,一言不发。
    “呵呵。”至圣发出冷笑:“不愿意向我低头,无所谓的。”
    这时,遗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终于有了变化。
    一张平澹到没有丝毫特色的脸,出现在至圣面前。
    这张脸虽然没有特色,可仔细看去,却千变万化,就好像有无数张脸孔缝合而成。
    “这就是你所毁灭的生灵,他们都在看着你。”
    随着遗迹说完这句话,一阵风吹过,遗迹逐渐化作灰尽。
    与此同时,至圣身上最后的锁链,终于彻底断裂。
    “终于,脱困了。”
    至圣叹息一声,身上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无数个世界似乎感应到了,生灵们全都匍匐在地。
    这是令无数世界低头之人,此刻虽不是全盛时期,但光是一个眼神,便能独步众生。
    “世界,该毁灭了。”至圣闭上了眼睛。
    以他为中心,一股毁灭之力,让众人为之绝望。
    世界在崩碎,天地在破裂,从最小的世界起,到最大的世界,正在接受恐怖的洗礼。
    一个又一个世界,在逐渐的化为虚无。
    ……
    虚空之处。
    天行看着眼前缩小版的世界,感慨道:“老大的计策,总是精妙绝伦,这唯一保住的世界,成了我们翻盘的希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下一刻,楚皇所在的世界中,数之不尽的人,感受到了至圣正在毁灭世界的景象。
    恐怖,又令人绝望。
    天行的声音缓缓传出……
    “诸位,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是好人,如今,我已经无法解释,徐白迷失在了怨气组成的世界,他需要坐标,而我就是坐标,但我一个人远远不够,你们是他能力所在世界,我需要你们的信念。”
    一股股信念之力,从每个人体内不断腾起,转眼间,凝聚在天行身上。
    天行深吸一口气,往前跨出一步,消失在虚空中。
    ……
    阿无所处的纯白世界。
    此时,阿无正双手抱着膝盖,满脸绝望。
    她能够感受到,至圣正在毁灭世界,但她却无能为力。
    “终究是输了,永远都只能像一只蚂蚁。”
    阿无自语着,看到希望,又让希望绝灭,这种感觉,令她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
    阿无立刻惊醒,满脸恨意的道:“你还敢来看我?”
    天行满脸澹定,叹了口气,道:“我已背负太多,阿无,去执掌希望吧,下面就交给我。”
    阿无直接愣住,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当初,我们不可能赢,就算我不背叛,也会输。”天行缓缓道。
    “后来,老大想到了办法,以失败的怨气,能够凝聚出决胜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为了防止有心人,老大设置了那些条件,如今我能感应到,徐白已经找到了,只是无法出来,由我去带他。”
    阿无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你不是……”
    她有点搞不懂了。
    天行笑道:“这是老大的计划,只有彻底打入,才能博取一线生机。”
    “你叫我去执掌希望,又是什么意思?”阿无继续问道。
    天行解释道:“徐白所在世界,便是希望,如果我和徐白失败了,你就保护好世界,也许会诞生新的徐白。”
    两人之间的话语,说得很简单,但阿无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
    “我如何信你?”阿无皱眉道。
    天行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反正我顶着背叛者很久了,无所谓了,我这趟去了,徐白出来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徐白如果输了,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你信不信,我无所谓。”
    从这个计划开始,天行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孤独之路,他无所谓的。
    半空中,白色的门出现,这是通往怨气所在。
    阿无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天行腾空而起,直接没入白色的门,留下一句话。
    “带徐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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