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自己也没少评断,越看越觉得段之淮不错。
    模样端正,家里知根知底,学问不错,最要紧的是品行好,毕竟同在一家住着,性格修养、待人接物都看在眼里,比外头相看起来只见过一两回更叫人放心。
    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两个孩子自己。
    而林云定的婚事,陈氏一人拿不了主意。
    伯爷没有亲儿,云定虽还未请封世子,但也是照着世子在培养。
    将来承爵担起诚意伯府,妻子也必须有伯夫人的气度与能耐,陈氏可以出些建议,但拿捏主意定少不了伯爷与老夫人。
    再者,爷们嘛,娶亲晚些不是问题。
    不似姑娘家,太耽搁了总归不好。
    如此算来,云芳是没法在室等到嫂子进门了。
    林云嫣笑了一阵,突然话锋一转,问林云芳道:“我还没问你呢,段家两位表哥,你觉得如何?”
    林云芳愣了下,没料到她竟然阵前倒戈。
    “之淮表哥,之羽表哥,”林云嫣道,“你中意哪个?”
    如此一问,陈氏也打起精神,认真地要听她一个答案。
    林云芳明亮的眼眸看眼林云嫣,又看眼小段氏,在两人之间视线打了几个来回,脸色越来越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撒娇着,拿引枕捂住脸,“就剩我一人了,全要来看我笑话了!”
    陈氏乐不可支。
    一面笑,一面指着林云芳,冲林云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是压根还没开窍呢!
    唉,也不是什么小丫头了,偏偏还这般天真。
    可这种事吧,催了也无用,只能等她自己有一天忽然开窍了。
    陈氏又叹了声气。
    自己生的,自己受着吧。
    夜色沉下来时,徐简才从千步廊回来,与林玙进书房关起门来说两刻钟,才一道走出来。
    只看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林云嫣以眼神询问徐简,徐简只笑了笑,示意她莫要着急。
    在诚意伯府里用过晚饭,夫妻两人回辅国公府。
    “岳父问了我一个问题。”
    林云嫣静静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如果裕门真的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开战了,”徐简顿了顿,道,“我要做什么打算?”
    林云嫣不由抿住了唇。
    几个念头划过心田,她又一时吃不准,便问:“父亲是指……”
    “去裕门,还是留京师,”徐简说着,扣着林云嫣的手指,安抚一般捏了捏,“我很意外岳父会这么问,一时也没有给出答案。”
    林云嫣微微颔首。
    这个问题,说难并不难。
    徐简右腿有旧伤,虽然在大夫的治疗下恢复许多,也能骑快马,但要说能恢复到行军打仗的程度,还是有些勉强。
    这一点,父亲不可能不知道。
    况且,以一般的翁婿状况来说,在能选择的状况下,做岳父的都不会想着让女婿上战场去。
    也就是说,父亲不该问起这一点。
    难怪徐简也会说“意外”。
    可父亲偏偏问了。
    在林云嫣看来,父亲可不会随便问问,他既问了,这就不是一道简单的去与不去的选择,背后另有深意。
    “父亲还考虑了什么?”林云嫣问。
    “兵权,”徐简道,“关于这一点,我近来也在思考。”
    林云嫣一点就透。
    李渡造反需要用兵。
    她和徐简想要彻底扳倒李邵,又何尝不需要?
    他们这两年能占据上风,在圣上与李邵之间取得平衡,靠的是灯下黑。
    可灯下不会一直黑。
    除去李渡之后,她与徐简的锋芒势必就会彻底对着李邵,那自然就会受到圣上的制约。
    所以,手里得有兵。
    兵权在握,才能让李邵彻底翻不了身,才能在以后的立储之争中能说得上话,能占据主动。
    “裕门退敌,算是眼前一个很不错的机会了。”林云嫣点评道。
    “岳父也是这么一个意思,”徐简道,“当然,也就是个雏形,具体要怎么做、如何安排,还要继续商议。就像你说的,黄雀还没有叽叽喳喳呢。”
    第448章 他比谁都能藏(两更合一求月票)
    几场雷雨中,京城入夏。
    天气一下子热起来,闷得人不舒坦,火气也重。
    金銮殿上激烈争论过两回。
    有坚持大张旗鼓、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把李渡找出来就誓不罢休的。
    也有认为该放缓脚步,不要为了李渡牵扯过度,重新分辨轻重缓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找不到李渡,谁能心安?”
    “他不缺银钱,给足他时间招兵买马、养精蓄锐,这叫放虎归山!必须步步进逼,让他做什么都难。”
    “唉,找人都是开始容易后头难,最初那一旬没有发现行踪,如今继续找就是海底捞针。”
    “臣看他是躲起来了,他逃出京师,身边即便还有些人手可用、也掀不起大风浪,恐怕如今只想隐姓埋名活命,未必还有再争之心。”
    “若是能找到,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白白耗费精力。”
    “是啊,京城也好,底下州府也是,各个衙门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比起抓不晓得何时露面的李渡,还是应该加紧内务,该兴农的兴农,该振商的振商。”
    “老臣也不是说就不找李渡了,而是所有事情都要稳步推进,不能顾此失彼。”
    “我们若是为了找他耽搁了民生,那不是给了李渡在背后嘲笑的机会?”
    你一言、我一语。
    各有各的立场,也各有各的道理。
    徐简倒是没有说话,站在队列里一副认真模样。
    李邵听得很不耐烦。
    他本就不是什么缓和脾气,对李渡的脱身亦是一肚子埋怨。
    最近几日早朝上翻来覆去都是如此话题,偏偏进展微小,以至于全是车轱辘话,讲不出多少新道理来。
    一大群人在大殿里站着,不用多久就闷热难耐,偏还有蚊子嗡嗡叫着飞来飞去,越发惹人烦躁。
    御前讲究姿态仪容,李邵想打蚊子都不能畅快出手,一不留神,手背上又是一个包。
    李邵悄悄拿指甲掐蚊子包,嘴上嘀咕道:“早知如此,就该把李嵘吊在城墙上,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正有朝臣在长篇大论,李邵这点儿声音并未传开,只他周围几人听到了些。
    李沄看了眼李邵就收回了视线。
    平亲王转过头来,打量着李邵好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李邵注意到了,循着目光看去,见是平亲王,他只能暂且低头。
    辈分有别。
    连父皇对上平亲王都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李邵不过是被打量两眼,还不敢在金銮殿里给这位叔祖父甩脸色。
    早朝上,依旧没有讨论出最后的结果。
    圣上退朝离去,又让徐简到御书房。
    李邵原也想过去,见平亲王拄着拐杖过来,他便退开了。
    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万一叔祖父在父皇那里告一状,说他口无遮拦,又得挨上两句训。
    平亲王也要去御书房。
    徐简扶他一道走。
    自从前回病倒,平亲王休养了一阵,这两天才刚刚复朝。
    “老了,”平亲王走得不快,感叹道,“很不中用,有心想为圣上再做些什么,身体也吃不消。”
    徐简道:“太医说您该多静养。”
    “我也想养,可这个局面,哪里能静下来?”平亲王叹了一口气,“李浚被毒杀,李渡又逃出京城,我一想起来就头痛。
    先帝走之前把圣上托付给我,我既应了这辅政的差事,也想把事情做好。
    前头几年都很顺利,我还以为能颐养天年了,突然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平亲王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才压着声问徐简:“圣上与你都有些别的考量没有在早朝上说吧?”
    “是,”徐简颔首,“的确有一些想法,想少了怕被措手不及,想多了又怕弄得人心惶惶,这才没有挂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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