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薛盛远打着为温大将军复仇的名义,将已被击溃的北狄军残杀殆尽,接着,班师回朝成了有功之臣。
    被先帝重赏,提拔,一直到坐上左相之位。
    战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死于一场大火,连尸骨都没了,着实窝囊,从他以后再没几个人提起他。
    连镇北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女都成了薛盛远的妾,不仅窝囊,温家还成了笑话。
    温渝给薛盛远当妾,不少人在背后笑她没骨气,贪生怕死,丢尽了温家的脸。
    窝囊的,错的都是温家,薛盛远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从未有人想过那把火是他放的,也没人敢想。
    有先帝深爱的薛贵妃撑腰,薛盛远可谓是真正的风头无两,权倾朝野。
    秦宴初登基时,他也给秦宴找了不少麻烦,就连皇宫都起过火,只是秦宴一向警醒,才没不明不白地死在火里。
    那也让他知道,薛家不除,他此生难安。
    秦宴励精图治,手段强硬,快速掌握了朝政,同时打压薛盛远,给自己挣出了一条活路。
    他在之前就能将薛家人尽数除掉了,但秦宴没动,他不仅要薛家人死,还要他们死得遗臭万年,等他们死后,所有人提起薛家都要吐口痰呸一声那种。
    赵升作为当年目睹火灾,还是将温守裕唯一的血脉从大火中抱出来的人,他痛斥着薛盛远当年的罪行,压抑了十多年的恨,终于在今日说出来了。
    在场其他的大臣和家眷也个个惊得不行,他们只知道薛盛远是肃王的人,一心支持肃王谋反来着,完全没想到,在十几年前他就犯下了那么大的罪行。
    这种人,便是千刀万剐都不够。
    也有人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位薛昭仪是薛家庶子却深得皇上宠爱,原来他与薛家毫无关系,而是温家后人。
    温守裕这个名字时隔多年再被提及,又有许多武将站了出来,替温家说话,请皇上彻查当年旧事。
    到后面,哪怕是不相干的文官们也站了出来,别的不说,至少能卖昭仪一个好。
    秦宴视线落在直挺挺跪着的温尧身上,沉吟片刻后开了口,不是叫温尧起身,而是问薛盛远, “薛盛远,谋杀镇北大将军,致其全家惨死一事,你还有何话可说?”
    薛盛远知道温尧不会放过他,他以为等自己死后,当年他做的事才会被公之于众让天下人唾骂,但没想到,温尧要让自己死都死不安宁。
    薛盛远腿有些跪不住,身子一直在颤,两旁还有女眷们小声的议论声,都在骂他心肠歹毒猪狗不如,薛盛远又想起自己当年让人放完那把火,得知温家人全都死绝后的心情,无比地畅快,没了温守裕那个拦路狗,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而现在,要死绝是的变成了薛家,飞黄腾达的又变回了温家。
    薛盛远呜咽一声,拳头捶了捶地, “报应,都是报应。”
    薛盛远道: “臣无话可说,火是臣让人放的,温家的人也是臣害的,臣罪有应得。”
    薛盛远话刚说完,就一口血吐了出来,嘴里喃喃重复着: “罪有应得,臣罪有应得……”
    神志已然有些失常。
    秦宴起了身,冷冷看着他, “既罪有应得,那便画押伏罪!”
    有人呈上薛盛远的罪状,送到了他面前。
    那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他所作所为写的清清楚楚,内监提醒他, “薛大人,画押吧。”
    不用印油,薛盛远沾了血的手颤抖着按在了上面。
    然后再也坚持不住,又是一口血喷出,人晕了过去。
    秦宴并未吩咐人传御医,甚至都没人去扶他一把,就任他蜷着身子躺在哪里,脸沾着他自己吐出的血。
    “薛盛远既已认罪,当年温家失火案,朕便会昭告天下,还温大将军,还温家一个公道。”
    秦宴下去把温尧拉起来,又看向其他人, “至于你们这些想换个皇帝效忠的,朕也成全你们,让诸位去陪你们想效忠的人。”
    “押下去!”
    随着这冷冰冰充满威严的三个字落下,一大群侍卫进门押人。
    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喊冤,也有求饶的,边上好几个随着自家相公入宫赴宴的女眷受不了这刺激,直接晕了过去。
    还有些没敢站出来的,被秦宴视线扫过, “朕给过众爱卿机会了,既然你们不想要,朕也只能成全你,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给朕押入大牢!”
    人是早就定好的,便连座位都有区分,抓人很方便。
    既是要抄家灭族,那自然是来多少抓多少。
    有人想说什么,秦宴先开口堵了他们的话, “晚了,现在朕不想听任何辩解!”
    李长英适时出场提醒侍卫们, “堵住嘴,动作快些。”
    一个接一个人被拉下去,大殿内瞬间空旷了许多。
    这会儿剩下的差不多都是自己人了,只不过这群臣宴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哪怕没牵扯到其中的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些惊吓,温尧道: “今年就先散了吧,等明年再好好办。”
    秦宴点头, “既如此,那就散了吧。”
    剩下一群战战兢兢的人顿时松了口气,皇上要起人命来真是毫不手软,好在身边还有个能劝住他的昭仪。
    温尧过去跟姑姑和妹妹说话,让她们别害怕,秦宴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今晚抓的那些,皆是该死之人。
    温渝笑了起来, “我怕什么,咱们温家大仇得报,高兴还来不及呢。”
    “今年晚了些,等来年,姑姑带你去给你爹娘上香,把这大喜事告诉他们。”
    温尧点头, “好,到时候我带皇上一块儿去。”
    不仅大仇得报,还多了个儿婿,有必要告知下。
    秦姝仰头叫了声哥, “你也别怕,我得了空就进宫来看你,陪你说话。”
    “皇上虽然看起来凶了点,但人挺好的。”
    温尧笑, “你哥我不比你清楚,放心吧,我不怕他。”
    “你们出宫小心些,免得有人狗急跳墙会做些什么。”温尧叮嘱姑姑和妹妹。
    温渝道: “放心吧,姝儿她爹都安排好了,再说,还有那么多人陪着呢。”
    “那就好。”
    温尧又去向赵升等温家旧部道了谢,十几年的仇恨,今日终于有个说法了。
    皇上虽然没判薛盛远怎么死,但就他那样,反正也活不了几天,而且皇上可不会对薛家人心慈手软。
    谢过他们,温尧还挨个去向方才帮忙说话的大臣们道了谢,虽然事局已定,但他们愿意站出来,也是有心了。
    人都走后,温尧才去找秦宴,打了个哈欠, “困了。”
    “只是困,有哪儿不舒服吗?”
    温尧不满, “我是那么娇弱的人吗,御医都说了,我身强如牛,能有哪里不舒服。”
    他手下意识摸到肚子上,也不知肚里那小东西的影响,最近觉都多了。
    “困了,那就回去睡吧,”秦宴拉着他往外走。
    薛盛远依旧躺在地上未醒,秦宴回头看了眼,李长英立马叫人, “抬走抬走,赶紧擦干净,别脏了地。”
    秦宴就问温尧, “你想如何处置他?”
    “跟老巫婆一样吧,正好让他们去城墙上作伴。”
    “好,”秦宴给了李长英一个眼神,李长英连忙跟着去安排。
    明儿就是除夕,宫内已经提前布置了起来,出了大殿,能看到外面到处都是灯笼,红红绿绿,很是好看。
    他还看到外面地上那滩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血,是薛清婉的。
    尸体已经被抬走不见了,只剩下一滩血。
    书里的重要女配,死法潦草。
    温尧忍不住想,秦宴幸好不是什么小说里的男主,不然就他这个快手杀人法,作者一定写不长。
    温尧很高兴,路上见着个石子都能踢好一会儿。
    秦宴一直握着他的手未曾松开,并未说什么话,两人慢慢走回栖霞宫。
    而两人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暗卫来禀, “皇上,肃王没了。”
    嗯,重要男配,死法也很潦草。
    秦宴抬眼,暗卫立马详禀, “那些与肃王勾结意图谋反的人被关进地牢后,有的人见到肃王,受不了刺激,冲动之下动了手。”
    秦肃本就重伤在身,哪还能经得起折腾,更何况受刺激还不止一人,你一拳我一脚的,人就这么生生被打断了气。
    大概谁也没想到,先帝最宠爱的皇子,一个能与秦宴争皇位的人,最后竟是这么个死法,还是死于他曾经的自己人之手。
    死了啊,死的好。
    秦宴吩咐, “那就传朕的命令,斩首吧,就当给太子的人一个交待。”
    “就明日。”
    暗卫领命而去。
    秦宴转头伸手碰了碰温尧的眉眼, “看,朕没有食言。”
    温尧笑着点头, “嗯,明儿除夕,那我下厨做饭给你吃,咱们一起过年。”
    第四十九章
    昭和三年的除夕,有人欢乐,有人忙碌。
    这一日,刑部大牢人满为患,户部财源广进,菜市场有人被斩首,城墙上添了新尸体。
    不知情者议论纷纷,知情者胆战心惊。
    这个年,注定有许多人过不安稳。
    与之相比,皇宫便平和多了,因为没一个主子在。
    温尧想着自己前世的习俗,除夕祭祖上坟,这一年解决了太多烦心事,有必要去告慰下亡人。
    反正除夕是吃年夜饭,他们出宫去拜祭了长辈再回来做饭也来得及。
    大渝朝皇帝的妃子,除了陪葬者,只有皇后能入皇陵,其他后妃都没资格,秦宴生母当年死的还不光彩,就更不可能进皇陵了。
    她就葬在京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坟包,一块石碑,每年来祭拜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秦宴当年的侍卫师父,一个便是秦宴了。
    他会在自己生辰那日来,陪着谢妃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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