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这么晚才回家,不来哄媳妇就算了,竟提出要纳旁人为姨太太的要求。
    溪草震惊地望着谢洛白,目中有伤情,有不解,有气怒,更多的还是失望……
    “混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给你媳妇道歉!”
    谢夫人亦是难以接受,都不敢看溪草的脸。
    早知这样,她何必让金嬷嬷苦苦把人请回来,让这个家伙和风雪楼里的妖精自生自灭算了。现在不但好好的节日气氛没有了,谢洛白这一添赌,注定家里好长一段时日不得安生。溪草还大着肚子,谢夫人很担心她。
    谢洛白没有吭声,只把目光移向溪草。小妻子睫毛轻颤,倒大袖的旗袍袖口落在上臂中央,一双手已经无意识曲指握拳,泛白的指关节可以想象其间的力道。
    仿佛感受到旁人的视线,溪草抬起头,正好撞上谢洛白平静的眼眸。她张了张口,幽湛的瞳孔写满了审视,最终,溪草听到自己有些艰涩地开口。
    “……你是认真的吗?”
    不哭不闹,就这样无悲无喜地将自己望着,就足以让谢洛白丢盔卸甲。
    这一刻,他也觉得自己混蛋透了,恨不得把溪草揉到怀中狠狠疼爱。可他知道不能,若是不把这场戏演好,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谢洛白别过头。
    “你要是无法接受,可以和姆妈先回雍州,我明日就给你们安排飞机。”
    回雍州?就这般迫不及待要赶人了?
    谢夫人气坏了,起身就给谢洛白一巴掌,浑身都在颤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把你养这么大,含辛茹苦教导你,却把你教成这样!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把你迷得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儿子是她的骄傲,在没有遇到安潜农时,是她生活的重心。甚至是精神支柱。
    可就在今晚,她不仅对谢洛白出口责骂,还打了他。
    这是从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说完这句话,谢夫人叫上金嬷嬷让其准备车子,就打算去风雪楼会会董怜。
    谢洛白没有阻止,只一动不动的坐在椅上,拿余光看着溪草。他见溪草起身拦住谢夫人,不知和她说了什么,谢夫人躁动的情绪瞬时降了下来,红着眼眶被溪草扶坐在椅上。
    “既然你已经说完了,那我也说几句。”
    溪草屏退左右,三人重新围桌而坐。一桌子的年夜饭依旧在冒着热气,可在座人的心却已经冷了。
    谢洛白点了点下巴,双手交握示意她继续。只见溪草从手指上褪下心形戒指,声音说不出的凄凉。
    “既然你我缘分已尽,那我也没有强留的必要了。”
    她顿了一顿,依依不舍地伸手抚向肚子。
    “至于这个孩子,我会处理干净,你不用……”
    “处理干净,什么意思?”
    未完的话被谢洛白生生截断,他一扫方才的敷衍平静,目光阵阵紧缩,猛地执起溪草的手。
    手腕被捏紧,溪草声音平静地近乎死寂,那副表情,好似在说旁人的事。
    “他现在不到六个月,教会医院能有办法让他无知无觉地离开……”
    溪草有多在意这个孩子,谢洛白心中有数。在漠城那样恶劣的条件下,她尚且尽己全力护着他,现在小东西已经可以在肚子中游泳,会因为听到母亲的歌声伸手伸脚,她却要把孩子拿掉!
    扣着溪草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谢洛白声音都在发飘。
    “你要杀了我的儿子!溪草,你怎么……舍得?”
    这副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溪草冷笑,奋力甩开谢洛白的手。
    “将来会有很多人争着抢着帮你生,比如你迫不及待抬进门的书寓先生董怜,你又何必假心假意,这样不恶心吗?”
    谢洛白岂会让她得逞,他强迫溪草张开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和自己十指交缠。
    “我不会离婚,你也休想打这个孩子的主意!若是他有个好歹,沈溪草,不要逼我下手。”
    他板起脸的样子分外可怕,投在自己身上的森冷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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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不是在看结发妻子,而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如此的疏离和陌生。
    溪草的心都在滴血。
    联系前番自己还试着从郑金花和安潜农方面打探董怜的底细,妄图找寻谢洛白外遇的原因,现在看来真是自欺欺人啊。
    因为爱得卑微,连他践踏自己的尊严,都在为他找寻借口。
    多么可悲!
    “以为这里是雍州吗?谢洛白,你拦不住我的!我阿玛额娘生我出来,不是给你羞辱的!”
    饶是溪草咬紧牙关逼迫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最后一句也带了哽咽。
    谢夫人已经呆了。
    方才溪草在她耳边低声表示一切有她,让自己不要担心。儿媳处理事务最为滴水不漏,平素又是个顾全大局的孩子。谁能知道在遇到自己的事时,竟这般激烈!
    早知道溪草存了鱼死网破的心,谢夫人无论如何都要让人拦着她的。
    溪草从椅子上站起,谢洛白也起身强行挡住她的前路。四目相对间,两人的情绪都很激动,生怕二人一个不注意发生什么碰撞,谢夫人急着一边呼叫金嬷嬷和郑金花,一边上去拉人。
    可还没有走近,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已经在耳畔响起。
    谢洛白清俊的脸一瞬被打偏了去,脸颊上霎时浮出五个手指印。见溪草又要抬手,他猛地擒住她另一只手,额上青筋鼓起,不由分说就把人打横抱起。
    溪草在他怀中拼命挣扎,挥舞着双手去抓谢洛白的脸,谢洛白的目光越发阴沉,这幅模样,别说官邸上下的奴仆都吓呆了,便是谢夫人也有些回不过味来。
    眼前这个可怕表情的人,真的是她的儿子谢洛白吗?
    “郑金花!郑金花!你个狗奴才跑哪里去了?”
    溪草孤掌难鸣,可叫了半天救兵,都不见有人上前,不是说要辅佐和保护自己吗?怎么关键时候就没影了?
    谢夫人条件反射往后一看,何湛和小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护兵进入了官邸,屋中的佣人被他们赶至厨房,被几个扛着枪的大兵守着。
    反了,真是反了……
    谢夫人大脑一片空白,她双脚一软,差点瘫在椅上。眼见谢洛白抱着溪草大步流星地上了楼梯,谢夫人一下回过神来,猛地冲过去。
    “谢洛白,溪草还怀着孩子!”
    回应她的,是重重地砸门声。
    这是谢洛白阔别数日回到起居间,房间中一如既往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模样。
    胡桃木的衣架上,深灰色的男式浴袍平整地没有一个褶子,彼此的贴身之物,溪草从不劳逸他手;而那张二人恩爱缠绵的大床,属于他的那部分,依旧保留着他惯睡的低枕。
    发现真丝枕套上有几处不明显的残斑,谢洛白一眼就认出那是泪痕。
    想到这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溪草抱着自己的枕头默默流泪,谢洛白的心一下就揪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怀中人儿转了个位置,让二人脸对脸,正想吻走她的眼泪,溪草哭闹踢打得更凶了,下一秒谢洛白的脸颊上又添了一道半个巴掌长的伤痕。
    谢洛白也不阻止,只抱着溪草一味地在她耳边重复对不起。
    “溪草,对不起。你怎么打我都行,不要哭了,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前面还在厅中和自己翻脸,现在又假惺惺地说这些干什么?一时间,溪草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收起你的虚伪。谢洛白,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
    谢洛白轻而易举地抓住溪草的手,发现有几片指甲已经断了,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吹。
    “你的手疼不疼,要不要换另一只打?”
    黑曜石般的眸子软软地将溪草望着,巨大的反差让溪草愣了一愣。
    抓住这个机会,谢洛白轻松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却在下一秒推倒了妆台。伴随一阵剧烈地重响,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散落一地,而椭圆形的玻璃镜也砸成了碎片,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溪草还来不及惊悸,一道温热的呼吸已经凑在了她的耳边,语速飞快。
    “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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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我和董怜只是做戏,淮城很危险,你和姆妈必须离开!”
    这声音很低很轻,三言两语,却让溪草枯萎冰封的心一瞬春暖花开。
    “你说……什么?”
    谢洛白一边帮溪草吻去眼泪,一边又把床边的花瓶砸在了地上。
    “楼奉彰迟迟不出兵协助东北,而董怜手上有他的软肋,这就是我的目的。”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溪草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心中不知是宽慰还是愤怒!突然她哇地一声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洛白,我恨你,恨死你了!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东西!”
    谢洛白一边帮她拍着脊背顺气,一边简略地和她述说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楼奉彰曾是董怜的入幕之宾,而官邸中早已有人被总统府收买,不久之前,谢洛白甚至发现对面小洋楼上埋伏了一个阻击手……
    起居室的房门拍得惊天动地,谢夫人早在二人进屋时就冲了上来,方才听到里面各种动静自是吓得不轻,现下再依稀听到溪草的哭泣声,更是担忧。
    她又急又怒,连声音都尖厉得变形。
    “谢洛白,你在干什么?如果溪草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谢洛白在溪草的唇上啄了一下,才碰触到那魂牵梦绕的双唇,就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可理智很快让他停了下来,他理了理溪草已然凌乱的刘海,向来森冷威严的双眸竟带了些许泪意。
    “好了,再不出去,姆妈要担心了。答应我,尽快回雍州,等这边事完,我就回去找你们。”
    说完,他蹲下@身子,近乎虔诚地在溪草高耸的肚皮上落下一个吻。
    隔着夹棉的旗袍,肚子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父亲的碰触,小小地动了一下,谢洛白当即就笑了。
    “儿子,我不在的日子,你可千万不要折磨你姆妈。咱们父子雍州见,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一句期许的相遇,他说了两遍。
    耳边拍门声不绝于耳,可溪草却什么都听不见,泪眼朦胧间,她看到谢洛白拥在自己身侧的双手渐渐抽离,溪草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张臂抱住他。
    “洛白,我舍不得你,姆妈和宝宝都……舍不得你。”
    “我又何尝舍得你们?”
    谢洛白深吸了一口气,常言道温柔乡英雄冢,她赫舍里润龄,永远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唯一。
    本来以为渣上一回,让她彻底伤了心,如此,即便将来自己有个闪失,溪草终究不会那么难过;可她的性子,注定让在千军万马前谈笑风生的谢司令,节节败退,输得彻底。
    告别的话终是说不出口,谢洛白找了一根红绳把心形钻戒系在溪草的脖颈上。
    “我今晚还要出去,你早点休息,何湛会留下,有什么让他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谢洛白狠心转身。
    起居间的房门甫一打开,谢夫人就冲了进来。见溪草坐在床上默默淌眼泪,而周遭一片狼藉,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溪草,那小子有没有对你动手?”
    她连问了好几遍,溪草都只怔然地坐着,好似一个灵魂被抽离的人偶。谢夫人猛一激灵,赶紧朝楼下跑去,从来端庄贤淑的女人,几次差点扭了脚。
    溪草听到她在厅中叫着郑金花的名字,兴许撞上了要出门的儿子,二人又爆发了一场争吵。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显着这一场荒唐的混乱,不是假的。
    “格格……”
    郑金花一进屋见到满地的狼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溪草木然地坐在床上,更是自责自己无能。昨日在电影院被梅凤官的手下拿住,今日又让谢洛白得手,只恨自己没个功夫,
    溪草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她的所想,她转了转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跑到二楼走廊。
    一楼厅,谢夫人擦着眼泪,气的胸口起伏。谢洛白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最后又看向二楼起居间方向,身体瞬时紧绷。
    溪草泪糊双眼,和他对望。
    “谢洛白,你给我听着,我是坚决不会放过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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