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可以肯定楼奉彰是个冒牌货,可到底没有物证,唯一的人证董怜,出身风月,名义上又是被谢洛白收了房的姨太太,她出来指认总统,人人都会认为是谢洛白指使的。
    和楼奉彰最亲近的钟家、董家人又都死了个干净,要靠这个把柄扳倒楼奉彰,其实十分棘手。
    “如果楼奉彰是假的,那凤哥就不是他的儿子,如果……能让凤哥相信,楼奉彰并非他的父亲,而他真正的父亲难说已经被楼奉彰给害了,他会不会弃暗投明,反过来帮我们对付楼奉彰?”
    溪草此话一出,谢洛白的脸就扳了起来,看来就算两人已分道扬镳,但溪草心底,始终对梅凤官狠不下心来,但凡有机会,总希望能与他冰释前嫌,这让谢洛白很不愉快。
    “别痴心妄想了,其一,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说给寻常人都未必会信,何况以你们现在的关系,就算真有证据,楼元煊也只会认定是你伪造出来诓骗他的。其二,他恨我入骨,就算不与楼奉彰为伍,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再说他这个盟友,我也不稀罕。”
    自从她和谢洛白和好之后,梅凤官确实做了许多让谢洛白忍无可忍的事,没有去对付他,已经算是给溪草面子了,他冷了脸,溪草便也不再提这话,转过话头道。
    “这个假总统,既然能冒充那么多年不被人发现,其一,说明楼奉彰本身还是有手腕的,确实镇得住场子,若是个无能的傀儡,底下的人焉有不起疑的?其二,两人外貌确实相像,就算董怜,也是靠身体特征不同才发现的破绽,虽说人有相似,花有相同,但要刻意去找这么像的,也是十分艰难。”
    谢洛白点头。
    “没错,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所以我准备着手去查一查楼家,只是楼奉彰父母俱亡,又没有叔伯兄弟,只能找一找当年在楼家效力的仆从。这个冒牌货,既然能李代桃僵这么多年没被识破,可见这个局,做得很缜密,不止是亲眷,恐怕真总统身边的亲信都被他拔除了不少,这注定是场难打的持久战,一着不慎,身败名裂的就是我自己。”
    他在床上坐下,把溪草抱到膝上,轻蹭她的鼻尖。
    “其实,你呆在雍州或是蓉城,我更能无所顾忌,放手一搏。”
    见他又存了劝她离开的意思,溪草沉下脸,抱着他的脖子认真道。
    “又来了,你这人可真自私,只管自己放心,却不替我想想?我若走了,你在这里安危不明的,难道我就能吃得好睡得香,一点不提心吊胆?或者在你心里,就觉得我是个拖后腿的!”
    谢洛白笑了,用牙在她红润的唇上咬了一口。
    “牙尖嘴利,你怎么会拖后腿呢?不想走就算了,我也不逼你,其实我当然是希望你留下来的,毕竟俗话说,牡丹花下死……”
    下头的话,他没有说完便轻笑起来,左手小心地挽起溪草的右腿,跨坐在他腰间,溪草还没来得及反应,空虚便被填满,她神魂也似被撞得一震,在颠簸中伸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断断续续吐出一句。
    “你可真是……不知节制。”
    一番劳累之后,溪草一觉睡到了中午,郑金花进来给她请平安脉,顺便禀告。
    “格格,那几个内鬼,我都已经当着众人处置了,只是桑姐……”
    郑金花认为,对于仆人,无论从前有过怎样的恩情,只要背叛一次,就是罪不可赦,可溪草却不叫她动桑姐,这让郑金花颇有微词。
    “并非我心慈手软,只是人心难测,总统府一心要安插内鬼,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如给他们留一个,以免再费劲去策反别人,我也省些心。”
    溪草高调处理内鬼,一来是要震慑下人,二来也要梅凤官知道,那些小鱼小虾终究无用,从而更重视没被抓住的桑姐,也更加信任她的话,这样溪草可以通过桑姐,传达一些假消息过去,暂时稳住总统府。
    “虽然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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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终归要死,但只要楼元煊还用得着你,他还能多活一阵。”
    溪草叫桑姐做双面奸细,她是愿意的,因为等这任务完结那一刻,就是家轩该偿命之时,能让儿子再多苟活几日,算是她做母亲的最后能替儿子做的。
    郑金花明白过来,笑着称赞溪草。
    “还是格格心思缜密,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咱们就不必担心官邸里的消息外泄了。”
    她想起什么,十分尴尬地问。
    “对了,谢司令和格格……莫非是冰释前嫌了?今早司令十点多才从格格房里出来,神采奕奕的,还吩咐金嬷嬷烧洗澡水给格格备着……大家都看见了。”
    通宵达旦的荒唐,到后头溪草几乎是昏过去的,哪里知道谢洛白的动向,听郑金花这么说,溪草神情一顿。
    这些天为了骗董怜,谢洛白和她在一起都如同偷@情一般,两人关起门即便再甜蜜,出去都是势同水火一般,谁知道谢洛白套出了话,连演戏都不认真了。
    被她锋利的眼神瞥了一眼,郑金花连忙低头,后悔自己一时多嘴,问了不该问的话。
    溪草洗过澡,换衣裳下楼,果然家里人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似乎认为她有机会重得谢洛白的宠爱,谢夫人和金嬷嬷更是满面春风,旁敲侧退想从她嘴里榨出点什么来。
    溪草哭笑不得,她又不想为这事解释什么,正想拿话岔开,管家带着个浑身灰扑扑的人快步进屋来了,溪草抬眼一看,面前的人虽然胡子拉碴,衣裳破损,但她还是辨认出这是她前几天安排送姜萱去蓉城的管事老崔。
    老崔一脸紧张自责,局促地咬着唇欲言又止,这幅形容,溪草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她不想让谢夫人担心,扬手制止了老崔开口,起身往庭院里走,老崔会意跟上来。
    “出了什么事?姜萱怎么样了?”
    老崔愧疚地道。
    “我们出了淮城,火车在下一站经停时,姜小姐就被人劫了,对方显然不敢在淮城动手,才一路跟过来的,护兵全都被杀了,他们留我一条命,就是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少夫人您。”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个全黑的信封,其上沈溪草三个白字触目惊心,活像一封讣告书,可见对方真是恨不得她死。
    溪草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信中说姜萱并没有死,对方想要的,也不是姜萱的命,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要溪草孤身前往指定地点交换人质,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去,那对方就会把姜萱送往东北,交到日本人手中。
    胡金瑜如今正和日本人作战,姜萱如果落到敌方手里,胡金瑜虽然有可能为了大义,忍痛割爱,可她当初把姜萱交托给他们夫妇二人,事后这笔血账,她定会算到谢洛白头上,这还是好的,如果胡金瑜不能割舍姜萱,一时糊涂,做出什么对战局不利的事来,不仅她背负一世骂名,而不愿自我牺牲的溪草,也成了千古罪人。
    幕后那人绑架姜萱,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溪草下意识拳心攥紧,将信揉成一团,老崔打量着她阴沉的神色,接下来的话说得越发艰难。
    “他们还让我带一句话,说少夫人欠下的命债,终归、终归是要还的。”
    命债?这么说,对方是来报仇的了?
    溪草在脑中把从前间接或直接因她而死的人过了一遍,一时觉得范围太广,毫无头绪。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走到花园里的木制秋千边坐了下来。
    “老崔,你把那天发生的事复述一遍,记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寒冬消褪,春光渐露,花园里的草丛间已有了些许虫鸣,落日的余晖铺在脸上,暖融融金灿灿的,而溪草的身体,却是凉的。
    对方告诉老崔,交换人质的时间地点,会在见面前,通过其他方式让她知道。溪草猜测,那或许是宴会上压在侍者托盘里的一张纸条,又或者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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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街的时候,擦肩而过的路人口头传递的一句话。
    这是料定她会提前准备,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幕后之人,应该挺了解她,或许是从前的对手。
    要不要告诉谢洛白?溪草心中挣扎,真假楼奉彰的事,已经够他费心的了,她争取留下来,是为了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给他添堵。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不告诉谢洛白,她现在怀着他们的宝宝,很爱惜性命,并不会轻易就去慷慨就义,她让老崔把郑金花叫了出来,将事情告诉了她。
    “保护姜萱的人,是何湛亲自选的,身手都很好,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对方也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但可以先排除总统府,毕竟姜萱如果落入日本人手里,对他们也没有半分好处。所以这件事,应该只是针对我,是私怨。现在我们有人质在他手中,而我在明敌在暗,必须在对方向我发出死亡邀请前,先找出他,否则我会很被动。”
    郑金花知道劝溪草放弃营救姜萱,是没有可能的,于是拧眉半晌,问道。
    “对方在离开淮城不远的地方就下手了,可见一直密切着官邸的动向,少夫人在淮城,可有什么仇人吗?”
    关于这点,溪草早就意识到了。
    “在淮城和我有过节的,不过是汪文洁、吴玉烟,但这两个人的可能性都不大,汪文洁好歹是总统府的官员,这种等同于叛国通敌的事,他不敢做,何况我和他也没有命债一说,吴玉烟倒是说得过去,可我听说吴家已经给她订好了亲,过两天就送走,为了防止她逃婚,一直看守得很严,何况以她的能力能买通的杀手,不该对付得了何湛亲选的人。”
    她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你去查查淮城的黑道帮派,但凡有能力做这件事的,都把背景翻一遍,全部呈来给我,对方不会给我多少喘息的时间,所以一定要快!还有,平时保护我的那些便装护兵,对方估计都摸熟了,到时候一定会确定我甩掉了他们,才肯让姜萱露面,你在淮城能调动的人也不少,这几天你找几个身后好的,暗中跟着我。”
    宣容格格给郑金花的任务就是辅佐溪草,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也活不成了,至于那些人现在能不能在溪草面前露面,却不是最重要的了。
    郑金花走后,溪草打定主意先呆在官邸,对方总要等上两天,直到不耐烦了,才会找人递出消息,逼她离开保护伞。
    总之能拖延几天,给郑金花多点时间去查,总是好的。
    所以一连几日,溪草都不曾出门,别说沈洛晴、霍英姿等人的邀请都托病不出席,连谢夫人请她看电影,沈督军叫她一同选宅子,她也是婉拒,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孕妇身子重懒怠动罢了,谢洛白却眼尖地察觉异常。
    “怎么回事?你不肯出门,难道是发现外头有谁要对你不利?”
    溪草心中一惊,她最怕地就是瞒不过谢洛白,到时候即便查到了对方的底,他也不会允许她以身做饵去涉险。
    她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掩下紧张,故意没好气地嘀咕。
    “都怪那天晚上,你太过失控了,我第二天起身便觉得不太舒服,郑金花给我把了脉,说是动了些胎气,要将养两天,所以这几日,我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如果是这种原因,那确实是羞于启齿的,可谢洛白那天虽比平时放纵了些,多要了她几次,动作却并不敢激烈,没想到细水长流也还是伤了她,他虽有些狐疑,可到底是个男人,对于这些事了解得并不多,立刻十分自责,将她的两只手握起来放在唇边轻吻。
    “是我的错,今后一定把你当成水晶缸子,小心地捧着,下次那种时候,你但凡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一定不能为我片刻欢愉,自己强行忍着。”
    他一本正经地交待这些事,倒叫溪草臊了一脸,从他手中挣出来。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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