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晟王姿势怪异,他一脚伸在前,双手紧握长刀用尽全身气力往下压,而长刀却停在了谢景行面部咫尺之隔处,再不能往下丝毫。
    不止如此,连一旁哭着的三个孩子也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扑倒在半空中。
    周宁和谢定安见谢景行完好无损才呼出憋在心中的那口气,他们居然忘了景行还有精神力。
    也有心思理会双胞胎的哭喊声,连忙回身将双胞胎和元宝从半空中提了起来,抱在怀里安抚道:“没事,没事,哥哥有精神力,没人能伤着他。”
    谢若抽抽噎噎,可眼已经开始发亮了。
    谢景君更是大声喊道:“对,哥哥有精神力,刚才我们没摔下去也是哥哥的用精神力接住了我们。”
    他们一家人安下了心,可除谢家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懵逼,精神力?什么是精神力?
    众人满心迷惑不解之时,谢景行支起膝盖缓慢撑起身体,而随着他身体往上,晟王手中的长刀也跟着被向上推起。
    安庭轩默默放下了要去抓住晟王的双手,转而向谢景行方向伸出了手,直到碰到一层穿不过去的壁垒,惊奇道:“这便是精神力吗?”
    所有人都看见安庭轩的双手摸索着,那动作分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可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见那处地方到底有什么。
    其实不需要他动作,只看晟王还在拼尽全力往下,就让大家确定了精神力的存在。
    谢景行淡淡道:“是。”
    然后猛地拉下晟王的手,再一使力便将长刀从晟王手中抢了过来,他垂眼看着锋利的长刀,精神束刺出,长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碎成了粉末,只剩刀柄被谢景行握在手中,又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看着晟王,笑道:“利器伤人,晟王还是该要小心着些。”
    他脸上笑容未消,可晟王却惊地连连后退,“你...你是什么怪物?”
    屿哥儿惊魂未定地扑在谢景行身上,听见晟王之言,沉着脸呛声道:“谢哥哥才不是怪物,他是天乾。”
    他虽然也不知精神力是什么,可晟王骂谢哥哥就不行。
    所有人只觉得身在梦中,他们虽深信神灵,可真当有以他们所学完全解释不了的事物出现时,也忍不住惊慌,看着谢景行的眼神更是含着恐惧。
    双胞胎都已从周宁的怀里溜出来,跑到了谢景行身旁,见众人不解之态,谢若反露出奇怪之色,“精神力就是天乾的精神力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他一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模样,其他人面面相觑,天乾谁不知道?此时御花园中天乾数量最起码也有两手之数,可他们却都没有那劳什子精神力,莫非他们是假的天乾不成?
    顾绍嘉确认了谢景行无碍才定下神,站起身扬声道:“众位莫慌,请先听我一言。”
    然后她便将从于太医那处所听来的精神力之事解释了一遍,听得所有人都是云里雾里,可却是弄明白了谢景行的精神力本就是天乾该有的,只是却是初始出现在大炎朝的天乾才有,而他们作为天乾与大炎人的后代,血脉已被稀释,才不能展现出这番神异手段。
    可谢景行他又是如何获得精神力的?莫非真是神眷之人吗?
    所有人都看着谢景行,像是看着神灵降世一般,眼冒绿光。
    第207章
    晟王咬牙切齿道:“凭什么?”
    先帝仅剩的两个汉子中,泰安帝只是个普通人,而他才刚满十岁就分化成了天乾。他一直以自己的天乾身份为荣,而何怀仁和太后也一直在他耳边强调,若不是他年龄小,身为天乾,他比泰安帝更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他也一直如此认为,心中一直隐隐看不上泰安帝,而这世上虽然还有其他天乾,可他却是皇族,明明他才应该是大炎朝最尊贵的天乾。
    现在居然出现了打破他根深蒂固思想的事情出现了,都是天乾,可谢景行却出现了返祖,进化出了神异的精神力,这让他如何想得通?这件事几乎从根本上击碎了他心中的骄傲。
    谢景行拽住屿哥儿的手腕,安抚一般轻轻揉捏了一下,两人自小相伴,素来有默契,屿哥儿这才收回了怒视晟王的视线,安静站在了谢景行身旁。
    谢景行听着晟王像是质问他,更像似在质问上天的话,对上他已经接近崩溃的神情,又加了一把火,“这还得感谢某位在我会试时使手段之人。”
    晟王一怔,失神地问:“什么意思?”
    “我会试首场时煤出了问题,加上号舍破损,只能硬生生顶着凛冽寒风参加考试,或许是上天垂怜,觉得我所遭受无妄之灾属实冤得慌,会试完后我昏睡了十来日,再醒过来时便忽然有了精神力。”
    晟王瞪大双眼。
    孔起元蹙眉,居然有人敢在他主持的会试上使手段。
    屿哥儿也是第一次知道谢景行受的这番罪,听罢眉头紧锁,“使手段的是谁?”他俏脸寒霜。
    “已经没事了。”谢景行先安抚他,然后才抬眼,一双眼中满是嘲讽,“那人是谁?想来晟王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殿下说我是不是该要‘感谢’他。”“感谢”二字,谢景行刻意加重了声音,却恍若重捶般砸在了晟王心头。
    晟王彻底崩溃,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一脸空白地看向谢景行,脑中如惊雷般炸响着一句话,“自己居然就是让谢景行获得精神力的推手。”
    谢景行虽没明说,可看他的神情以及晟王的表现,答案不言自明。
    这下就算新科进士中那些原本对晟王有着好感,也对晟王未来登位报有期待之人也面露愤怒。会试可是他们熬尽一身心血才能步入的科举最后一道门槛,居然有人恶意地在这道门槛上使手段,这分明是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心血和憧憬视若朽土,想毁便毁。
    若是他们在无意中得罪了晟王,在参加会试时能有谢景行这般好的运气顺利完成会试吗
    所有人心中都浮出了答案,“不可能。”那般严寒的天气,第一场就已倒下了许多人,这还是在煤炭和号舍完好的情况下,而在他们撑过三场后,大多数也都大病过一场,若是遇到谢景行那般恶劣的条件,怕是第一场都坚持不下来。
    他们的厌恶和愤恨清楚地表现在他们脸上,晟王头脑早已经一片空白,一点没注意到旁人的表现。
    可何怀仁和太后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两人都有些惊慌。可到底年岁更长,何怀仁更是浸余官场数十年,他很快冷静下来,勉强笑道:“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状元郎身为天外居士,也知你在读书人群体中的影响力,万不能作出误导读书人的言行。”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几乎是在明示谢景行借助天外居士的名声信口雌黄,将在场读书人牵着鼻子走了。
    屿哥儿却冷笑一声,“何大人这话说的好似谢哥哥已将罪名栽赃到了某位身上。”他话中说的是某位,可眼神却分明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晟王,“谢哥哥分明没有指名道姓,是有人心虚,自己露出了马脚。”
    何怀仁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晟王,见他没再多开口,看着也冷静了些,才道:“状元郎文采斐然,自来京城后不知与多少人打过交道,不一定是在哪里惹了人眼,才会招来无妄之灾,事情已过去许久,怕是现在也寻不出罪魁祸首了。”
    太后也收拾好了情绪,“既然状元郎现在完好无损,还因祸得福,许是上天特意为状元郎所设的考验也有可能。”
    谢景行冷眼看他们装模作样,只看他们表现也知晟王在会试时所为他们二人定然也是清楚的,而此时两人提及此事俱都镇定自若的模样,显然是早已将事情收拾了干净,料想他再寻不到有关此事的蛛丝马迹。
    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晟王就是现在再失智也不可能亲口承认,如此便就真让他逃脱了吗?
    屿哥儿很是不愤,圆溜溜的双眼中盛满怒火,他早晚要为谢哥哥将场子找回来,反正他是小辈,又是个小哥儿,惹出祸事来了,他们难道还能同他计较不成?
    也许是怕晟王在此时作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何怀仁从孔起元桌案旁走了下来,走至晟王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柔,“朝廷能得贤才,又有神恩赐下,晟王殿下身为皇家子弟定然也是极为高兴的。”
    他手中使力,晟王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总算是凝在了一处,视线落在了何怀仁带着深意的笑容中。
    “晟王殿下认为呢?”
    晟王回转神后,方才没注意到的种种迹象便也映入他眼帘,新科进士们投向他的鄙薄视线,场中官员和皇亲中不少人眼中隐隐透露出的失望,孔起元更是垂下眼,连看都不愿看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何事,面上逐渐浮出惶急之色。
    何怀仁又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晟王才回过神,连连道:“对,对。”
    何怀仁这才将手收回来,“既然已经证明状元郎并不曾与科举场上舞弊,那便说明黄连云乃是诬告。”
    黄连云目眦欲裂,惊慌失措间想反驳,却对上了何怀仁隐含威胁的目光,他身体顿时僵硬。
    “不过事出有因,也是状元郎将天外居士的身份瞒得太严,不然就是老夫也会以为状元郎有作弊之举。”何怀仁许是怕黄连云狗急跳墙,留了些余地,“如此便小惩大诫,夺去他此次同进士功名,且十年之内不得再考,如何?”
    孔起元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示意御林军上前将黄连云拉了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连云只是何怀仁和晟王手中棋子,自然没人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黄连云面如死灰般被拖了下去,他这一生都在为了科举而奋斗,没想到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被剥夺同进士功名不说,十年之后就算他还敢踏进科场,谁敢取他?
    他目光逐渐变得怨毒,可想到何怀仁和晟王的权势,又逐渐熄灭了下去。
    等人影再看不见,何怀仁才不易察觉松了口气。
    可谢景行却注意到其他人看向何怀仁和晟王的眼神都变得躲躲闪闪,兔死狗烹,不外如是。
    不等何怀仁一口气松完,屿哥儿便向前一步,“就算此事没有证据,可方才晟王殿下欲当众杀人可是所有人亲眼所见。”
    何怀仁眉间阴沉一闪而过,牵强笑道:“状元郎这不是没事吗?晟王殿下方才是太过冲动了。”
    谢景行挑起眉,“若我不是有精神力,怕早已身首异处。”
    太后咬紧牙关,若谢景行只是一名普通进士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天外居士,还是新鲜出炉的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此事善了不得。
    她思绪万千,最后起身走至晟王身旁。
    晟王满脸苍白,求助道:“母后。”
    太后一脚踹向晟王膝弯,“还不快向状元郎认错。”
    晟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狼狈,他看着谢景行嘲讽的双眼,心中恨极,可局面已到了他不得不低头的地步,“是本…我的错,不知怎么被迷了魂,作出这等伤人性命的事情,还请状元郎原谅。”
    屿哥儿抢站在谢景行面前,“皆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晟王只是王爷,难道道歉就能抵过你方才罪行了?”
    谢景行笑得甜蜜,屿哥儿也能反过来护着自己了。
    不过战斗力只是一瞬,屿哥儿就立即转头看向安庭轩,“二哥。”满脸都是求助。
    安庭轩上前去到一边提刀守卫的御林军旁,慢慢抽出了御林军的佩刀,在皇宫,也唯有御林军能带刀入内。
    其他人不知安庭轩欲要做出什么,直到他提着刀径自朝着晟王而去。
    被安庭轩满含杀气的眼神盯着,晟王想要往后退,可却使不出力,只能挪动着将身体躲在了何怀仁身后,尽显狼狈。
    何怀仁伸出手挡在晟王之前,仓皇问:“安庭轩,你想做什么?”
    屿哥儿淡淡道:“何大人不是认为害人性命只需道歉吗?二哥也是皇亲,给人一刀,只要不死,应也只需道歉吧?”
    谢景行眼中笑意更浓,不愧才从战场上归来,动刀动枪的说得这么随意,不过他听着却满是高兴。
    谢景行没当回事,可其他人看着安庭轩杀气腾腾的神情,谁也不敢赌他是做样子还是要真动手?
    太后仓促喝道:“你敢?”
    安庭轩脚步不停,离着晟王越来越近。
    同是天乾,安庭轩又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晟王一点生不起同他拼杀的勇气,骇地慌张叫喊求救,“母后,外祖,救我,救我。”
    太后头上的珠翠哗啦作响,她想要上前拦住安庭轩,可却怕得腿软,再维持不住面上的气度,转身看向一旁看热闹的顾绍嘉,色厉内荏道:“顾绍嘉,你还不快阻止他。”
    又哀求地道:“陛下,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就忍心看着他没命吗?”
    两姐弟同时露出一抹一模一样的浅淡笑意,顾绍嘉更是讽刺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当日我拦不住他受命前去金匾城,现在自然也拦不住他。”
    泰安帝坐在御座上动也不动,面上有着仔细看才能看清的一丝血色,“母后也知朕身体不好,轩儿动起手来,朕怕被他伤着,就不去添乱了。”
    旁边明明站着上百的御林军,可两姐弟都像是忘了一般,绝口不提。
    安庭轩不发一言,可行走的脚步极为坚定,已是距离晟王只有几步之遥了。
    何怀仁护着晟王连连后退,面上都是恐惧。
    太后慌得声音更为尖利,“御林军,御林军,还不快上前拦着他!”
    御林军早就面露犹豫,可御林军首领本就惯会审时度势,自然没有上前。
    太后一双眼睛恨地滴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庭轩将长刀横握在手,就要往前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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