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敌非友,还是个高人。
    姬五在恐惧中颤抖时,透过冰层,他看见一株草化成了人形。
    蓝光照出的那张脸正是路归月。
    “废话就别说了,瑶佩对东千风用了什么手段?”
    她说完,空气中的冰刺就开始不断加长,刺破皮肉后还没有停止。
    竟是一点时间都不给他留。
    死亡面前,姬五没有犹豫,迭声叫喊着:“仙尊饶命,我只帮她弄了些邪修秘术,丹器符蛊都有,实在不知她鼓捣出了什么手段。”
    “仙尊,我可以对天发誓,发心魔誓。”
    之后她又问了几个相关问题,都没有太大收获。
    姬五应该没有撒谎。
    即使姬五不知道具体细节,他的话还是给路归月大大缩小了范围。
    瑶佩的手段来源于姬五,一切行动也有迹可循,那么背后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剩下的事无非就是费些时间而已,应该不难。
    这回的收获不小,除了瑶佩的事,路归月还另有发现。
    无极宗修为等级森严,东千风师承宗主,又是化神仙尊,姬五若没有任何背景,不可能让修为远在他之上的修士出卖东千风的消息。
    无极宗内,有什么背景能超越东千风呢?
    除了根基深厚的天隐门,应该没有第二种答案了。
    “你是天隐门的人,替你传递消息的也是。”
    姬五听她肯定地说出这句话时,就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
    可惜他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一只只冰刺穿透身体,从另一侧引出他的血液,体内无数杀气肆虐,五脏时时刻刻都在承受被剁成肉泥的痛苦,光是疼痛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洞内的嘶嚎声不绝于耳,那双蓝色的眼睛自始至终只有冷漠和乏味。
    似乎他死得再惨也不配入这双眼睛。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姬五只迫切地想回答她的问题,那应该是摆脱痛苦的唯一方法。
    “求……啊!求仙尊。”
    接收到他卑微的乞求,路归月才招手,收回了几根冰刺。
    “你们还有多少人?”
    姬五从冰刺里脱身,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血液和汗混作一团。
    听到她的问题,他不敢多休息,急忙答道:
    “无极宗清剿过几次,他身边应该不足三人,除了那个与我传递消息的,其他人就算是宗主也未必知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剩下的都只听令于门主,也从来不与我们接触,是真的无迹可循,仙尊明察。”
    “ 潜伏在他身边做什么?”
    “打探道心。”
    路归月闻言眼神一黯,据她所知,曾经东千风去凡间体验人情一事应该有不少人知晓,也正是因为这个,众人都把他排出无情道子之列。
    那门主究竟有什么神通,怎么又起了这个心思?
    姬五适时解释:“门主见他对你一片深情,以为他不是无情道子,但我们几十年来暗寻天下,除了他与散修程不拾,竟找不出第三个更符合的人,所以才动用最后的人手,想再一次确认他的道心。”
    天隐门向来以寻找无情道子为己任,一心想着取代天道,自己来培养他的道心,害了莫空还不够,还想着左右东千风,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何况程不拾修的是君子剑,不知能迷惑这群人多久。
    路归月凝冰为椅,慢悠悠地坐下,支着头仿若不太在意地问:“既然有程不拾,为何还回头寻他?”
    姬五身上的剧痛才有缓解,这会儿伤口上的寒气消散,内里血肉翻搅的痛又剧烈反扑,他两手捂着腹部,疼得在地上打滚,人到绝路,又生出一股狠劲儿。
    认真回答的同时,他借着蜷缩的姿势掩饰,悄悄拿出个人偶。
    “因为程不拾性格太过刚直,心性单纯,气运也不及梧霜仙尊深厚。”
    看来还没探明程不拾的道心。
    路归月心下稍安,但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分心思考对策的时候,姬五瞅准机会驱动木偶,不消片刻,他的元婴就与木偶替换,脱离了身体。
    地上的姬五在木偶的控制下依旧是十分痛苦的姿态,蜷成一团颤抖个不停。
    而他的元神藏在元婴里,隐进虚空中,朝着出口悄悄挪动。
    这个木偶是他的父亲纪天时保命底牌,说是大乘修士也看不穿,当初若是没给他,或许也能在闲听真人手底下逃过一命。
    姬五对自己的父亲绝对信任,所以对自己能逃脱的充满信心。
    他一步步挪向出口,脑子里已经想好出去之后找个什么宿体,再用什么方式找路归月报这些新仇旧恨。
    只要出去,他可以继续继承纪天时的功法,以元婴修为,多找几个傀儡,修到出窍快得很,届时得了自由,趁着天下大乱,以无极宗之名,接触修为在出窍以上的人实在容易。
    他在宗内为暗堂做事,知道宗内偷偷关押着许多重犯,那些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粮食。
    以往这么做过,以后做起来只会更快。
    只要出去,报仇绝对不是白话。
    出口越来越近,他更加谨慎,一丝丝破绽都再三掩藏。
    触到出口的那一刹,空中忽然有一阵水幕结冰,将他的元婴结结实实地包裹。
    路归月斜倚在冰椅上,只看着自己翻转的指尖。
    指尖里寒气缭绕,渐渐在她手上均匀敷开。
    她这才弯下腰,将纤长的手伸进地上的人体内,从他的丹田里掏出那个人偶。
    她寒气将沾在手上的血液冻结,化成红色的冰碎裂掉落,手上便一干二净了。
    洁白的手摊开,看着那漂浮的人偶,上头有一个“妩”字。
    这应该是阿妩的少年留下的最后一点真心了。
    被困在冰球里的元婴还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甚至筹谋着再离开的办法,不期然听见路归月开口说道:“你不是姬五,是纪天时的儿子。”
    最大的秘密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姬五心知一旦承认,可能立刻就会被杀,为了尽可能争取时间,他理所当然选择否认。
    这个女人太强大,心思也不是一般机敏,想要骗过她,就一定要有一套滴水不漏,甚至是能伪装成一个好人的说辞。
    在可怕的压力下,他拳头大小的元婴脑袋疯狂转动,几乎要燃烧起来,只在须臾就编造一套完美无缺的谎话。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遭了!
    “嘘!”岂料路归月先一步开口,打住了他的话头:“你不会以为做了这么多事,我还会给你机会说话吧?”
    被发现了!
    姬五看着最后的机会溜走,决心跟她同归于尽。
    而路归月一把抓过他的元婴强行按回体内。
    她的手继续按在他的身体上,以手为中心,一圈圈灵气鼓荡开来,将他的身体冻成冰块,又一次次震碎。
    “恐怕连你也不知道,你的身体,还有这个木偶都出自鬼王浮提”
    “到底是不是,只要打碎你的身体,看看它是不是黄泉土,可比什么话都可信。”
    她的灵气击打两三次就碎了他的身体。
    原本此时停下后就可以离手了,可她顺带搜其魂魄,又有了新发现。
    这搜魂术她只是曾经看过,今日第一次学习使用,所以只能看个粗略。
    但也不妨碍她看到他在玉青琅一事里的作为。
    一个阴沟里里的虫子,竟也真叫他翻起了浪花。
    玉青琅的死,师尊与秋谷重伤,他居然全都沾边。
    “本来能给你个痛快,好叫你与父亲团圆,成全你一片孝心。”
    路归月说着,手上忽然加大力气。
    “既然你喜欢呆在角落里,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地,方才碎体的过程重新开始循回。
    姬五回归□□后,骨肉碎裂的痛一遍又一遍侵占他的意识。
    这种被一遍遍剁碎的轮回实在生不如死。
    起初他还维持着对仇人的骨气,但只经历了一轮,他就将之全部抛弃。
    “啊啊啊啊啊!”
    “啊——我我可以与他们断绝关系,发誓再也不为天隐门做事,我可以,可以当您的狗!”
    若是路归月见过纪天时的死,只怕也会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一脉相承的求饶风格。
    任他如何哀求,路归月手下的动作依旧一丝不乱。
    她以木偶为阵眼,引来地脉灵气循环,让他的身体自行重复结冰和碎裂的过程。
    等阵法搭成,她才拍拍手站起身,款步走向洞外。
    “你也不用侮辱狗了,就在这里当个蛆虫吧,还有永无休止的痛陪你,我相信你不会寂寞的。”
    这是洞里响起的最后一道声音。
    她离去以后,姬五的声音与视力已经被杀气带走,只能在无边的黑暗里,不停细品痛苦。
    或许哪天路归月回心转意,才能救他脱离苦海。
    可惜路归月忙得很,未出山洞就已经将他抛在脑后。
    路归月现在要做的事很多,要提醒程不拾,要帮助阿离修炼,要帮助布苍锻造神器,还要找到补天书上最后那一页的缺失,还有秋谷的下落也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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