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中午,胜衣用过午膳后便起身去找了法提。
    去时才发现他不在房间,又去御花园了,胜衣又前往御花园找他。
    法提正独自一人在想着什么,胜衣上前拍拍他,并用月乌语问道:“你怎么老是在外面?我去找你没找到。”
    法提转过身,“据说御花园最容易发生什么,所以我专门来看看,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胜衣垂着眸说道:“我在想我还要不要回月乌,鄂尔多说他给皇上下了毒,皇上命不久矣,如果皇上死了,我是不是没必要回去了?”
    法提很是诧异,“鄂尔多给皇上下毒?这…..是因为谁?”
    胜衣想了想,“他父母都为了皇上的龙椅而死,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埋怨的。”
    法提看向胜衣的表情,“不管皇上是谁,就算他死了,然后太子继位,你也不能保证自己在皇宫就无后顾之忧。”
    “在宫里都肯定要面对那些的,你若是厌倦这种有争斗的生活,最后不要待在宫里。”
    他说的很对,自己在宫里没权,就依旧是个没有招架之力的花瓶。
    胜衣垂着眸开口:“你说的对,自从嘉贵妃派太监陷害我后,我每天都疑神疑鬼的,宫里确实不适合我。”
    “我现在的仇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那我住到京城吧?这样方便很多,和嘉也能经常来看我。”
    法提愣了一下,“…也可以,你马上要18了吧?18后你就可以选择搬出宫住了,不过你钱够吗?”
    呃…..这说到点子上了。
    胜衣有些急,“是不是我搬出宫,皇宫就不会再给我发月银了?”
    法提点点头。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然后心如死灰的开口:“我去讨好太子,让他继位给我置办一套?或者…..”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还是留在皇宫里继续尔虞我诈吧,不给我月银我会死的。”
    法提忍不住笑出声,“何必讨好太子?我带你去买一套就是了。”
    胜衣十分焦躁,“我怎么要什么没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得向别人求?啊啊啊啊!”
    法提拉着她的手臂,“好了,一套宅子而已,我带你买,走吧。”
    她焦躁的不是宅子钱,她现在的钱可以买下一套宅子,但会出很大的血。
    胜衣焦躁的是以后,她没有月银,她要靠什么吃饭。
    想来想去,她得先回去看看自己有多少钱。
    “你先跟我来,我回去看看我的钱。”
    胜衣大步流星的回宫,任凭身后的法提如何让她慢点注意身体,她都顾不上了。
    她拉开抽屉,发现银票多了许多。
    “怎么这么多银票?我记得我那时候走还抓了一把,如今怎么满满的。”
    她又翻开匣子和自己藏钱的所有地方,甚至连库房都翻了,发现每个地方的钱都变多了,不是大银票就是金锭,可她根本不知道这些钱哪来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多了这么些钱?”
    法提在身后看着,“这应当是鄂尔多给你的吧?”
    胜衣蹲下身,一边皱眉思考,一边说着:“或许是他,他这个大官有钱的很。”
    法提看着她的侧脸,“我觉得鄂尔多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胜衣抬起头,“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总觉得,只要成了亲,就等于失去了自由。”
    法提也蹲下身,叹了口气,“成亲也不一定就如此,且我觉得,鄂尔多很顺着你,他不会禁锢你的自由的。”
    胜衣捂着头,“不行,我不要成亲,每天像个花瓶一样,在家等着丈夫回来同我交欢,然后生下一个吵孩子,我想走都没有地方可去啊啊啊。”
    法提很是无奈,“好好,不成亲就不成亲,没事的。”
    她忽的想到什么,一把将手上的紫翡翠镯子拽下,“这个是鄂尔多送给我的,这能卖多少钱?我要是哪天走投无路了,这个还可以做保障。”
    法提拿过,表情很是惊讶,“这竟是紫翡翠?他把这个送你了。”
    胜衣点点头,“这个能卖多少钱?我还有一块紫翡翠玉佩。”
    法提垂眸思考着,“你现在所有的钱加起来翻倍也买不起,这个不是钱能买到的东西。”
    她很无语,“我是问你能卖多少钱,不是听你扎我心的。”
    法提将镯子给她戴好,“走投无路时能帮你翻个大身就对了,但没有必要,一点钱财而已,我回到月乌给你寄些。”
    胜衣十分开心,脸上扬着真心实意的笑容,“真的吗舅舅?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你在宫里应当也不花钱吧?不如给我帮你保管一下。”
    法提被她逗笑了,“你起身跟我来,我给你拿。”
    胜衣跟着法提来到他居住的宫殿,只见他从床底下拿出一箱金锭子,然后从里面拿了几枚,将剩下的交给了她。
    “给你,我此次来没带多少,就带了一箱金锭。”
    胜衣毫不吝啬的接过,“谢谢舅舅,舅舅你真好。”说罢便转身跑了,好像怕他反悔一般。
    法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他其实是想让胜衣同他一道回月乌的。
    她在回宫路上,竟见到了要去她宫中的鄂尔多,鄂尔多看见她也很惊讶,“你怎么在外边?”
    胜衣环顾了四周,忍不住蹩眉,“这么多宫女太监,你每天就这么光明正大进我宫里?”
    鄂尔多随便环顾了一圈,“这都是我的人。”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金锭。”话音未落,她就大步迈向宫里。
    她坐在桌前,将那枚金锭箱子打开,发现里面虽被拿走了几枚,但还是满满的。
    胜衣将金锭箱子放好,里面把所有妆匣都搬出来。
    鄂尔多在一旁看着,他十分诧异,“你在干什么?他给你金锭干嘛?”
    胜衣坐在地上,一边翻着一边回答:“不干嘛啊,他给我很正常。”
    她将头上的几支簪子也取下,青丝顺着动作,披在身边,滑在地上。
    这些簪子大多都是她不会再多戴的,她打算将那些全化成金条,或者卖了。
    她才想起舅舅给自己的那个首饰匣子。
    打开箱子时,却发现那整个匣子都不见了。
    “这…..谁会偷我这个穷公主的东西?”
    鄂尔多来到她身后,缓缓开口说道:“是我,我给你拿走了。”
    胜衣很惊讶的回头,“你拿走我的首饰匣子干什么?这….这莫非就是你给我塞那些钱的理由?”
    鄂尔多面色淡淡的,“我给你塞钱不是因为这个,是我想给你塞。”
    “这个匣子和里面的东西是你那舅舅送你的,我不喜欢。”
    胜衣面色很惊讶的转过身,“那是我的东西你不喜欢什么,我只是一个穷公主…..不要拿走我的东西啊。”
    鄂尔多没有作声。
    胜衣不想和他多说,转身继续去收东西,“你拿吧,我到时候跟舅舅回去。”
    鄂尔多立马来到她身边,“你说什么?你还回去?”
    她一边收拾一边说着:“对啊,我突然不想留在京城了,我回月乌。”
    鄂尔多站在她面前,声音带着怒气:“我不同意!不许回去!”
    她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抬头看他,连理都不想理,继续收拾着丑簪子。
    鄂尔多半跪下来,一把抓着她的手腕,“你说话啊?我不许你回去,你听到没有?”
    胜衣抬眸看着他,“那你把我的匣子还给我,还有里面的首饰,只允许少一两件。”
    鄂尔多面上隐有怒气,“我拿金锭跟你买。”
    她立马喜笑颜开,“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真是的。”
    胜衣的变脸让鄂尔多不知所措,“你不是为了那箱首饰?”
    她摇摇头,“那些首饰是能卖钱的,我是心疼那些钱。”
    鄂尔多心中的石头落下了,“那就好,不过你要钱干嘛?你要买什么?”
    胜衣将那些丑簪子拿起,一边打包一边说道:“我总觉得我在皇宫呆不久,所以提前准备一下。”
    鄂尔多又连忙拉住她,“什么意思?”
    胜衣看了眼他的表情,“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不会轻易走的,我只是这么觉得。”
    鄂尔多的手还是紧紧不放。
    胜衣摸了摸鄂尔多的手,“真的,我有什么事肯定会告诉你的。”
    他的表情明显不信。
    胜衣握着他的手,“好了,你不要这样嘛?我是真的不会走的。”
    鄂尔多依旧板着脸,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我真的没有要走的心思,你别这样了行吗?”
    鄂尔多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再背着我偷偷跑,我就抓着你把你关起来。”
    这话让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呃…..你怎么这样,什么叫背着你?我想去哪就去哪啊。”
    面前的人脸上又燃起怒意,“你想去哪我跟你一起,你要是敢背着我悄无声息远走高飞,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关着!”
    她想甩开鄂尔多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好好好,你不要这样了行吗,我又没打算跑,你大惊小怪的干嘛?”
    鄂尔多表情阴森森的,“你去哪都必须告诉我,知不知道?”
    胜衣点点头,“我知道了,能不能松手?我的手腕肯定被你捏红了。”
    鄂尔多慢慢松开的手,她抬手一看,手上粗粗青了一圈。
    “你老是那么大力干嘛?你不知道你力气很大吗?我欠你的是不是?”
    鄂尔多面色有些闪烁,“我刚刚有些失去理智,你也掐回来好不好?”
    胜衣看都不想看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鄂尔多连忙拉着她的手臂,但没有刚才那么大劲了,“你去哪?”
    她回过头,表情有些不爽,“去京城把金钗化了,我不跑,一会就回来。”
    鄂尔多有些落寞,“我跟你一起。”
    胜衣蹩着眉,上下打量他,“我就去化个钗,一会就回来了。”
    他抿了抿唇,“我,我想跟你一起。”
    感觉鄂尔多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跟去的样子。
    她没好气的说道:“好吧,你别拉着我了,我们快走。”
    马车上,她的表情还是有点不爽,正一边侧着头看窗外风景,一边在内心想着。
    要买哪处的宅子?买完宅子修成什么样呢?要请多少个丫鬟仆人?
    买完宅子并且修葺后,她的钱要大缩水。
    要不还是去讨好太子算了,反正皇宫有钱的很,还收了舅舅那么多箱财宝。
    想到该死的财宝就想到鄂尔多,要不是他向皇上求她,舅舅怎么需要送那么多财宝。
    算了,她欠鄂尔多的好像已经还不起了。
    救了他一命,已经跟他救自己出雷府抵了。贞洁她不在乎,她认为是各取所需。若是没有鄂尔多,她也没有这一身高强内力。
    这一个手镯和玉佩,还有他塞的那么多钱,已经还不起了。
    她发觉自己有时候很喜欢鄂尔多,有时候又对他无语至极,甚至有时还对他保留猜忌。
    或许情爱本就同自己不重要,她从小一个人长大,情感稀薄缥缈,想法还会随着心情变化。
    鄂尔多虚虚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胜衣回过神,“在想怎么处理你。”
    鄂尔多轻笑一声,“那你想好了吗?我把你的手掐成这样,你也还回来吧?或者你使劲咬我。”
    她有些无语,“我又不是狗,我也没有那个爱好,咬来咬去的干嘛?”
    鄂尔多拉着她的手,“那你也掐回来。”
    她将手抽出,“我不掐,算了,就这样了,你下次不要用那么大力就是。”
    鄂尔多心里有些不安,他正要开口,马车就已经到了。
    胜衣掀开帘子,将布包交给小鸟,“小鸟,你去把这些钗子化成金条,上面的珍珠玉石拿去当铺当了。”
    小鸟接过那布包,点点头便去了。
    一旁的鄂尔多有些诧异,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强烈,“你化钗子干嘛?”
    胜衣看着窗外,“嫌弃那些太丑了,所以才化成金条的。”
    鄂尔多并不信,“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胜衣头也不想回,“没。”
    鄂尔多明显不信,他声音有些颤抖,“你还想走?”
    胜衣感觉到一旁的人有些不对劲,便回过头看他,“我应当不会回去月乌的,我在那里没有朋友,很无聊。我只是不会住在宫里了,我会住在京城。”
    这几句话让他内心的不安慢慢消散,转而被喜悦填满,“真的吗?你要住在京城哪里?”
    她垂着眸,又看向窗外,“我还没有想好,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
    身边的鄂尔多十分开心,“你住在我隔壁吧?我隔壁的宅子好似没有人住,我明天去把它买了,你什么时候搬进去?”
    胜衣闻言,心下有些尴尬,她可不想离鄂尔多太近,总感觉他会更加粘着自己。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的宅子还是我自己来操心吧。”
    鄂尔多拉着她,“那你想好住在哪,你一定要与我说。”
    胜衣敷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说话就说话,不要老是拉着我。”
    他闻言有些不爽,“你跟和硕不都这样?我怎么就不行?”
    她转过头,垂眸看着手臂,“你看你,你恨不得给我的袖子拉皱了。”
    鄂尔多低头看去,慢慢的放开了她的袖子,“那我拉你哪里?”
    胜衣有些没好气,“哪都别拉,你好好的说话不就是了,我又不是聋了听不见。”
    鄂尔多很不忿,“不就是几套衣服,我再给你送些布匹,为何要以这个疏远我?”
    胜衣没搭理他,感觉每次和他见面都要吵一吵别别嘴,她很烦和人吵架。
    鄂尔多更不忿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掀开窗帘看车窗外的风景,“我不想和你吵架,随你心意还不行?”
    鄂尔多一把将那窗帘拉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从进来就一直看。”
    她深吸口气,耐下心看着他,“我只是好久没回来,所以比较好奇外面的风景,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不看了行不行?我看着你吧,好吗?”
    鄂尔多有些怨屈,“我没有那些风景重要?”
    胜衣扯了个笑,“怎么会?肯定是你最重要,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鄂尔多打量着她的双眼,他能看出那笑容是假的,可是他不想再吵架了,便没有说话。
    胜衣撩开点帘子,发现小鸟还没回来。
    她转头向一边的鄂尔多说道:“你在这等着我。”
    鄂尔多连忙拉着她,“去哪?我跟你一起。”
    胜衣瞥了眼他,“你在这里老实点。”说罢便甩开他下去了。
    她带着秋雨冬月们在路上来回看着,在一家当铺门口看见了许多围着的人。
    胜衣心中有些担忧,便立马上前,发现那被围着的正是小鸟,还有一名男子,骂骂咧咧扯着她手中的布包。
    胜衣站在小鸟身边,“发生什么事?”
    小鸟看见她很惊喜,“他非说这些金条是他的!”
    她一把扯过那布包,“我的钱也敢抢,你有命花么?”
    说完便拉着小鸟离去,那男子见状,赶忙想拉她,却被她用内力折起手腕,疼的他嗷嗷叫。
    胜衣斜眸瞥那男人一眼,“不想活了?”
    那男人疼的跪在地上,说不出话。
    回到马车上时,发现没看见鄂尔多,估摸是下去找她了。
    等了一会他才出现,直接撩帘上了马车。
    胜衣打量着他,“你去哪了?”鄂尔多转过头,“我刚刚下去找你了,没找到,就先回来了。”
    胜衣翻着布包里的金条,里面大多都是皇后送来的金钗化成的。
    鄂尔多看了一眼,“你现在的钱怕是加起来也不够买一套宅子的。”
    她有些被刺到了,“我又不跟你一样奢侈,买那么大个宅子住,结果还天天不回去。”
    想起那个宅子,胜衣就发觉自己有些嫉妒他,她忍不住上下瞥着鄂尔多,他怎么过的这么好。
    从小就在皇宫长大,还没人找他的茬,还有刘墉给他兜底,他还那么有钱,怕是他唯一经受的苦就是爹娘离去了。
    想到爹娘她更生气了,她此刻十分希望乾隆和沉贵妃马上暴毙,最好惨死街头。
    她前些日在回京路上得知,公主只有和硕或固伦两个封号,而她却唯独开创了个和妍。
    意思是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公主看,还专门取了个形容美丽,不保平安健康的“妍”字。
    早上胜衣没事,便和秋雨一同去领月银,才发觉自己与和嘉的月银不同,并且所有公主皇子的月银都与她不同,都是她的两倍。
    满宫都知道这个和妍公主多么可笑,什么狗屁公主,也就她不懂,还成天沾沾自喜。
    简直丢人至及,自己还时不时在宴会露面,原来大家都在看她笑话。
    一旁的鄂尔多跟前些日的砚耳表情一样诧异,面前的人一会阴沉,一会生气,一会忍泪,一会嗤笑,一会无奈。
    但他不觉得吓人,他在猜测她想什么。
    自己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平静的生活,却被身边的人打破。
    他叫自己回来就是泄欲的?就是让满宫笑话她这个狗屁不是的公主的?
    特她越想越生气。
    胜衣一巴掌扇在了一旁的鄂尔多脸上,这一巴掌她用了很大的劲。
    随后她转过头,秋雨在外颤颤巍巍的问她:“公主,怎么了?”
    她平淡的说道:“没事,继续走。”
    一旁的鄂尔多捂着脸,开口问道:“你心情好些了么?”
    此刻气消了,她的理智渐渐浮出水面,心里特别慌,甚至愈来愈慌。
    过往的痛苦回忆交扯拉织,不安慢慢占据了清醒理智,鄂尔多会不会一把掐死她?
    上一次打武功比她强的人,是什么情景来着?
    -
    雷夫人抓着衣衣的头发,“说你你还敢反抗?”
    嘴角丝丝细痛,她一摸果然摸到了血,脸颊也是青肿不堪。
    衣衣一把将雷夫人推开,猛的扇了她一巴掌,“你才是贱种!你们全家都是该死的贱种!”
    …
    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皮开肉绽的疤痕正往外流着血,脸像是河里捞上来的浮尸。
    头发乱糟糟的,和尘土与蛛网纠缠在一团。
    下人们不敢去给她送饭,学堂也没人来寻她,因为她经常不见,在这里饿了快叁天。
    直到雷婷婷打开木门,柴房里的血迹才干涸。
    -
    完蛋了,她怎么这么糊涂,鄂尔多可比雷夫人武功高多了。
    且他还更狠更阴鸷,怎么办?
    胜衣不敢看他,她总觉得,自己转过头会猛的被发怒的鄂尔多打的很惨。
    她已经想到自己惨死街头的模样了。
    是脑壳分裂,还是眼球突出?不会是五马分尸,难道是七窍出血!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
    万一是放野狗把她撕了?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好?
    天啊她刚刚做了什么事?打武功不如她的就算了,她居然打鄂尔多,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自己一个草帽公主,平时跟他嘻嘻笑笑就算了,居然真的敢动手打他?他曾经可是九门提督啊!
    她可以死,但是她不能惨死,她可以接受自己被鄂尔多一拳打死。
    但她接受不了自己被鄂尔多用那些酷刑折磨,全世界都看到她惨死街头。
    脊背上湿湿的,冷汗紧贴着,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模糊了视线。
    鄂尔多似是忍不住了,他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脸。
    他会如何?他要扣掉自己的眼珠?还是撕掉自己的脸皮?
    胜衣吓得立马蹲在了角落。
    “我错了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
    鄂尔多本要给她拭泪,却被她的举动惊到了。
    “我怎么会杀你?”
    他扶着她的手臂,“你先起来,我不会杀你的。”
    -
    她颤颤巍巍坐回去,往鄂尔多那里看了一眼。
    却被一巴掌扇在地上,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磕:“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打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随即被扒光了身上的衣服,扔在大街上,任来往的百姓们观看。
    -
    “胜衣,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发觉马车已经到了,秋雨掀开帘子焦急的看着她,一旁的人扶着她的手臂。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样?”
    她不敢往鄂尔多那里看去,而是颤抖着下了马车,一路上面无表情的走回了宫殿。
    鄂尔多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问她,但她如今只想加快速度快点回去。
    待二人进入殿门,胜衣转身一把将门关上,随后跪在地上,抓着鄂尔多的腿。
    “看在我往日救过你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让我死太惨?”
    她的脸上落着泪,嘴唇颤颤巍巍的说着。
    鄂尔多连忙扶着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到底怎么了?我不会杀你的,你快起来。”
    她紧紧抓着他的腿,“我知道你会杀了我的,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胜衣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因为他能看出,她眼里流露出的恐惧和不安都是真的。
    “我绝对不会杀你,也没想过要杀你,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你。”
    ….
    胜衣的理智渐渐回笼。
    她怎么又跪在地上哭着求人?怎么又在哭?
    理智被一种熟悉的绝望覆盖。
    她无力的往后一倒,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又迷茫又悲哀。
    忍不住扶着额头,如果过去能有人对她好点就好了,她也不用活的这么可怜。
    以前如此,如今竟也没差太多。
    她甚至对那些伤害她的人依旧如此无力,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算了,如今她还有钱不是吗?
    她抬手将头上的簪子取下,往日头上总是簪着四五支。
    如今她倒卖了许多簪子,头上只剩一支,可这样还是不够。
    毕竟她的月银是公主皇子的一半,她甚至除了吃喝,没有什么用例。
    身上穿的衣服和首饰,都是刚进宫时,还有皇后送来的。
    她想起和嘉每个月都有新布匹,新首饰等,可她是没有的。
    今日出门头上只簪了一支和嘉送给她的簪子,她看着那簪子只觉得讽刺至极。
    …
    鄂尔多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十分怒极,“你这是在做什么!”
    手腕被他捏的脱力,那簪子也无力掉在了地上,鄂尔多一把将那簪子拿开。
    她觉得自己特别累,“到底要我活着干什么?”
    “你早就知道公主有和硕固伦,根本就没有什么和妍!我在宫里像个笑话一样,你们对我任打任骂肆意妄为,我好不容易走了又把我召回来!”
    “你把我召回来就是为了泄欲是不是?你想看我在宫里继续丢人是不是?”
    说完这些话,她发觉自己特别累,特别无力,胜衣掀了一把刘海,来到宫里后叁番四次的被逼疯。
    就算她心理素质再强大,就算她再怎么安慰自己,如今她也觉得累了,自己要安慰自己到什么时候?
    不对,这又不是她的错。
    她干嘛要伤害自己,这不是正好随了那些人的愿。
    就算她想死,她也要把那些人全杀了,再鞭他们的尸,这样死了才轻松。
    或许是她哭累了,她此刻突然醒悟了。
    胜衣站起身,一旁的鄂尔多拉着她的手臂,下巴上还滴着泪,颤颤巍巍开口:
    “什么和硕固伦?公主皇子的名字我好多都不知道…..”
    “有什么事情你要告诉我,我才能帮你解决。”
    胜衣上下打量着他,“你哭哭哭哭哭什么哭?你有我苦吗你就哭!我哭完还得安慰你是不是?滚一边哭去!”
    她一把甩开鄂尔多,去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下。
    鄂尔多跟在她身边,“我没有要你安慰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耐的斜眸看去,此刻才注意到鄂尔多脸上有一个大掌印,嘴角还有干涸的血。
    她冷冷的开口:“我刚刚心情不好,你没事吧?”
    鄂尔多拉着她的手,“我没事,你怎么了?你要告诉我,我去帮你解决。”
    她转身对门外的秋雨说道:“帮我准备些膳食,还有对身体好的补药,和擦伤的药粉。”
    秋雨想起掌卫事脸上那个大红印,便明白了。
    她发觉自己好像总是把心疯撒给鄂尔多,便换了一副笑脸,转过身拉着鄂尔多的手。
    “多多,脸上的伤还疼吗?我刚刚心情不好,你没事吧?”
    鄂尔多被她这情绪转换惊到了,但还是握着她的手,“我不疼,你怎么了?”
    胜衣拉着他坐下,又看了看他的脸,自己好像用了些内力,“我不该把气撒给你的。”
    鄂尔多左右打量着她的表情,在马车上她莫名沉着脸,然后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又哭了,回到屋里还要自戕,如今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看上去她心情还很好的样子。
    “我没事,但是你怎么了?”
    胜衣笑着对他说:“没事就好,我也没事,我就是突然想打人了,现在打了,我心情特别舒畅,就是委屈你了。”
    她将头发撩至耳后,“你也打回来吧?”
    鄂尔多淡淡开口:“那你闭上眼。”
    她咽了咽口水,说实话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闭上了眼。
    鄂尔多将她的扣子解开,亲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慢慢推开他,出声催促,“一会秋雨她们就来了,你快停下。”
    胜衣赶忙将扣子系好,拿过鄂尔多手上的簪子,他却紧紧拽着不给她。
    她笑着对他说道:“没事了,我不会再想做傻事了,好吗?”
    鄂尔多有些将信将疑,胜衣拍了拍他的手,“真的,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再犯傻了。”
    见他表情仍是不信,胜衣一把拽过那簪子,鄂尔多就是不给她。
    “你不给我,我头发散着一会怎么吃饭?”
    “算了,你爱给不给,我以后出门就这样披头散发,让人家都说我是疯子。”
    鄂尔多表情有些憋屈,将簪子交到了她手上。
    胜衣一把拿过簪在头上,捏了捏他没受伤的脸,“好了,不许再怨个脸了,知不知道?”
    鄂尔多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我会去查的。”
    此刻胜衣报复欲极强,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胜衣垂着眸问他:“你给皇上加的是什么药,御医开的安眠药是什么,我要知道这个。”
    鄂尔多起身拿了个纸笔,然后磨开墨在上面写着。
    秋雨在外通传:“公主,膳食好了。”
    鄂尔多将纸放在桌下,待秋雨她们布完膳后,拿起交给了胜衣。
    她接过看了看,心里已然有了个对策。
    鄂尔多看着她的表情,已隐隐约约猜到她要做什么。
    但他思路没有胜衣那么千转百折,也只猜了个开头。
    胜衣拿出墨水,将那些字迹全涂干净,才将纸丢回渣斗。
    她拿过筷子塞在鄂尔多手中,“好了别想了,快点吃吧。”说罢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鄂尔多一边吃一边想着,之前听说女人心海底针。
    年龄越小的女孩心思越敏感,翻脸如翻书一般,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他才发觉,自己从一开始就把胜衣当作女人来看待,还是那种很懂事的女人。
    好多时都觉得她比自己年龄还要大,可越相处越觉得,其实她也是小女孩,甚至比自己小。
    他对胜衣的看法不知不觉中变了。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怪恶心的。”
    胜衣皱着眉将鄂尔多的思绪拉回。
    “什么恶心,我哪里恶心了?”
    她上下打量着他,“你那副表情让我很不舒服。”
    鄂尔多哼了一声,“我哪里恶心了?”
    她懒得理他,她正在心里盘算着一部很大的棋。
    既然要将人一军,那就一并全将了,逐个击破对这帮残余废羹太无力了。
    皇上不是很爱开宴会吗?不是很有钱吗?
    他确实该为将自己迎回宫的决策后悔一辈子。
    见她吃了几口就将筷子放下,鄂尔多看向她细弱的手腕。
    上面围了一圈淤青,是自己白天掐的。
    他如今才开始回想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
    在雷府她给自己挡了镖,还在知府给他做饭吃,结果自己硬拽着她扔在地上,让她在地上睡了两夜,还掐她的脖子。
    当时好像还看见她腿上的衣服红了。
    后面她救了自己的命,为自己忙上忙下的。
    结果他还猪狗不如的意淫她,回到宫强行把她玷污。
    当时记得她身下流了血,他前些日子翻春宫解析才知道女人是会疼的。
    又给她下药,在她身上肆意驰骋好多次,每次都把她的身体弄的青青紫紫的。
    她这么小就怀孕流胎,整个人虚弱的不行,嘴唇都没了血色,却没埋怨过自己一句。
    她在宫里过的很不开心,不少人在找她的麻烦,乾隆和沉贵妃也不站在她这边。
    好不容易她逃走了,他也知道那个舅舅在月乌肯定对她很好。
    结果自己自私的将她召回,让她在马车上过了一个月,又把她掐晕,把她的手腕掐青。
    怪不得她害怕自己,怪不得她总对别人笑。
    听说女人都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之前她好像也说过让自己温柔些…..
    他如今莫名的起了一种害怕,他对她这么差,万一来个对她温柔的,她转头将他抛弃了怎么办?
    她可以没有他,他不能没有她,她一走自己吃也吃不好。
    睡觉更是需要吃药,整日颓废积郁在心,想念侵蚀着他的神智,令他苦不堪言。
    鄂尔多尽量放平声线,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
    “胜衣,你爱我吗?”
    她闻言很是诧异,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听实话吗?”
    鄂尔多点了点头。
    胜衣垂眸思考着。
    “我也不清楚。”
    他的手突然拿不住筷子,心脏处传来熟悉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疼的他紧闭着眼。
    胜衣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怎么了?这菜里有毒?你哪里不舒服?”
    她正准备起身去喊御医,却被鄂尔多一把抱住了。
    他十分虚弱,颤抖着声线开口:“你能不能说你爱我?”
    胜衣有些无措,“我爱你。”
    她拿起鄂尔多的银筷,“这也没变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鄂尔多紧紧抱着她,“骗我一辈子吧,我听不了实话,我的心真的痛的不行。”
    她随手顺了顺鄂尔多的背,“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赶紧吃,吃完我给你嘴上擦擦药。”
    鄂尔多放开了她,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胜衣紧皱着眉头,“你现在脸色好差,跟你中剑时一样,你到底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鄂尔多苦笑着开口:“心病,我的心被你拿走了,所以我会心痛。”
    胜衣看着他的表情,她慢慢垂下眸。
    “我说我不清楚,是因为我很害怕人性,不管对我再好,我都没法不害怕你随时离去。”
    “如果抛去我的不安,我是爱你的。”
    鄂尔多抬眸看着她,见她眼中并无说谎之意。
    他忽的流了好多好多泪,“只要不是不爱我就好。”
    胜衣给他擦了擦,“你别哭了,脸都肿了,快点吃吧。”
    鄂尔多大口大口吃着,胜衣托着脸看他的吃相。
    只要此刻是信任他的,是爱他的就足够了。
    待鄂尔多吃完后,胜衣到了些药粉在手上,给他擦着嘴角。
    她不禁有些担忧,“你明天上朝怎么办?脸上顶个大印子,你…..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打的…..知不知道?”
    鄂尔多对她笑了笑,“我明日请假不去了,顶着这个印子,即使我不说,皇上也会知道是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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