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彰大宁盛世之况,唯每年秋猎尔。
    秋猎乃是皇家贵胄与朝中武将纵马狂欢之时,盛况空前。
    庆召十一年的秋猎,定在了九月十六。
    出发前一天,喻泰召见太子及禁军统领韩凌,嘱咐确认各项事宜,以免遗漏或不周。
    正事已毕,韩凌退下,喻孤箫也正打算退下的时候,喻泰把他叫住了,问道:“国舅已经告病多日了,也不曾听闻你去探视,可是忙起来忘了?”
    自上次朝堂之争,祁青陈便告病不朝,也不再见外,听说去探病的大臣们,也只有素日里与他格外交好的几个与他见了一面,其他人一律不见,礼物也是一概不收。
    喻孤箫心里有些慌乱,喻泰从未跟他提起过与太师府的关系,而且这次是在沈丘一事之后,他知道喻泰的意思没有那么简单。
    “是,儿臣的确有些忘了。”喻孤箫小声道,心里格外不踏实。
    “嗯,今日无事,去瞧瞧吧,代朕问好。”喻泰道。话里听不出别的意思,只是喻孤箫有些狐疑,或许这是喻泰在故意试探,但是他也别无他法,只好应下来。
    “司徒望到了南境不久,南境战乱已经平定了,朕想着是不是命他回朝了。新安的事情,也该有个计较,但是现在到底合不合时宜朕也不敢确定,想听听你的意思。”喻泰又道。
    “父皇还惦念林州的事情······”喻孤箫喃喃道,这倒是个好机会,便道:“儿臣以为,既然南边战事已平,也该让他回来问问清楚,治罪与否就另说了,至少对新安百姓也是个交代。”
    “嗯。”喻泰点点头,“等他安顿好那边的事情吧,秋猎回来再召他回京也不迟。”
    “是。”喻孤箫低头应着,暗暗猜测着喻泰的意思。
    “司徒南璐,”喻泰道,“你母后见过了。”
    一听到司徒南璐这个名字,喻孤箫猛地抬起头来,撞上喻泰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
    “怎么了?”喻泰发觉他的反常,问道。
    喻孤箫摇摇头,小声问道:“母后怎么说?”
    “她还是不怎么乐意,但是既然沐儿相中了,两人又是情投意合,也没必要过于计较这些。”
    “所以父皇同意了?”喻孤箫问道,脸上有些失落。
    喻泰微微一笑,“还没,朕觉得沐儿年纪还小,怎么就能娶妻了呢?再等等吧。”
    喻孤箫松了一口气,再缓缓或许喻孤沐的热情就退了。虽然他不知道司徒南璐怎么样,但是与司徒将军府扯上关系,终究是不好。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好好跟沐儿说说,别两个人弄得跟仇家似的!他害怕在清宁宫见到你,现在都是晚上才肯过去请安。你是做长兄的,该宽容宽容,该包涵包涵,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喻泰沉着脸教训道。因为那晚的事情季迎江特意嘱咐东宫的人不得传出半点儿风声,所以除了喻孤白没有一个外人知道,徐锦元也是听喻孤白抱怨的时候知道的。至于喻泰和祁皇后,更是没有听到半点儿风声,只认为是因为喻孤沐和司徒南璐的事情两人不和吵了架才这样的。
    喻孤箫咬咬牙,强咽下心里的话,轻声应着:“儿臣明白。”
    “那你和孤白呢?”喻泰又问道。
    喻孤箫微微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喻泰,他没有明白喻泰的意思。
    “他和洛凝儿的事情,朕知道你心里别扭,也知道你不乐意,但是既然朕都已经开口答应了,也不能反悔是不是?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第一次开口跟朕提要求,就算朕铁石心肠不念父子恩情,看在他这段时日在朝中所为之事,所立之功,朕也不能驳了他。”喻泰道。
    听完这一席话,喻孤箫心里百感交集,一边为喻泰对喻孤白的态度的转变替喻孤白高兴,一边又感伤着自己和洛凝儿的真情,终究敌不过一纸皇恩。
    “朕以为你该明白的,若是因为此事就跟孤白翻了脸,可不是应为之事。”
    “儿臣明白,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喻孤箫道。
    喻泰叹了口气,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让自己省心的。但是看着喻孤箫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实在是不忍。
    “坐下说吧。”喻泰温和地说道。
    喻孤箫谢恩入座。
    “朕不是想跟你说这些,只是有件事,觉得你应该知道。”喻泰轻声道,说着看了看余方。
    余方会意,躬身道:“那日老奴出宫传旨,在户部李大人处听两人闲言。有一个和大理寺少卿王兆先交好,他说几日前王兆先要为沈丘翻案时想过要弹劾殿下与异国舞姬来往甚密,有通敌之嫌,虽说说是空穴来风,但是既然他们说出来,肯定要去弄些证据来,结果还没做好证据,就听闻五殿下求陛下指婚之事,弹劾之事也便就此作罢。老奴不禁想,或许五殿下,并不是真的要娶洛凝儿。”
    余方说着,喻孤箫愣住了。
    是啊,从未听说喻孤白和洛凝儿有什么往来啊!也不过是去琴行见过她两次罢了,而且也从没听他提起过对洛凝儿有什么想法······难道?
    “他从入宫之后就一直听你的话,这次忽然这么做,你一点儿也没觉得反常吗?”喻泰问道。
    喻孤箫没有回应,他的确觉得反常,甚至还怀疑过在他房里偷取帕子的是喻孤白,但是后来出了喻孤沐深入东宫盗取兵符一事,他也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此刻再提起来,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若真是如此,你就更不该疏远他了。”喻泰道。
    “父皇,”喻孤箫缓缓抬头,有些犹豫地问道:“如果,儿臣是说如果孤白没有求您指婚,王兆先他们按照原先的计划弹劾儿臣私通外贼,您会信吗?”
    喻泰微微一皱眉,沉默了良久。他没想到喻孤箫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不会信,如果真的到了那般境地,到底是相信喻孤箫,还是会相信那些所谓的证据。
    喻孤箫看着喻泰的脸色,等他回答。喻泰身边的余方也偷偷瞥了喻泰一眼。
    良久,喻泰缓缓道:“那得看他们要给朕看什么样的证据了,还得看那天,朕想相信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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