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坊外下了马车。宋明月站在筝的身边,指着东面三间华丽的铺面好奇问道:“二嫂,这几间铺面都是你的?”
    筝将手背去摇了摇头。宋明月便又指了指西边的几座堂皇小楼,倒吸了口凉气,“嘶,那该不会是这几个吧——”
    筝却还是摇了摇头。
    “啊,那是这儿啊……”宋明月皱了眉,她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寒酸小店。这回筝却不再作答。只瞧她无奈抓住宋明月的肩,将人轻轻调了个方向,“老六,这边是安宁坊,没一间铺面是我的。咱仨站错面了。”
    “……”
    妯娌三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尴尬一笑。
    可等宋明月再次抬眸看向与安宁坊,简直天壤之别的保和坊,着实有些傻了眼。她直言:“二嫂……不是我说。当年你家父亲到底是为什么会买这里的铺面啊?这跟隔壁就搁了一条街,热闹程度也差太多了吧。你家也不差钱啊。你若将面食店开在这儿,岂不等着倒灶……”
    这人怎么说这种丧气话?筝急得绕着街口找了几圈木头。
    直到摸着慈恩堂门外的招幌牌子敲了三下,筝才张口与宋明月反驳道:“呸呸呸,宋老六!你不许咒我!我跟你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只要肯想办法,我瞧指定不会比在对面安宁坊的生意差!”
    一时间,妯娌俩各执己见。
    仓夷作为长嫂,只怕俩人当街横生事端,赶忙将话岔了去。且瞧她左右相望,连说:“筝,明月。你俩都别吵,来都来了,咱还是先去看看铺子吧……”
    第72章 筹划
    太史筝尊敬大嫂, 她的话,筝自然听得。筝闻言没看宋明月,随手朝东面指了指, “好。嫂嫂, 您随我来吧。”
    仓夷心里有数。
    这俩人一个心直,一个口快。无甚坏心, 却必定“不对付”。
    她望着向前的太史筝转头扯了扯宋明月的衣裳,忍不住念了句:“明月, 其实这做生意,地段好坏确实是个很重要的因素, 但却不是绝对。我倒觉得筝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说咱们这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什么事,在没做之前, 下定论不能太早。你瞧筝那么大的劲头想要干成这事, 咱们就只管认真帮她思考,出出主意, 那泼冷水的话切记莫要多说。”
    宋明月知道自己方才那话说的不过脑子。可等她听闻仓夷这么说, 便立刻拈酸道:“大嫂, 我怎么发现你现在是愈发向着她了——你可不能偏心。”
    此话一出,仓夷瞧着眼前的宋明月噗嗤笑起。
    这怎么还能吃起醋了?
    仓夷想这老三媳妇实打实的跟老三一样, 都是小孩性子。真叫人厉害不起来。
    转眸回复, 仓夷说:“如何是向着筝了?左右你俩都是我的弟媳妇,我甚将你俩当我的亲妹妹看待, 你说既是亲妹妹,我怎会偏倚哪个?我这不是在跟你就事论事呢嘛?”
    宋明月把嘴一撇, 油盐不进。
    筝回眸瞧见无人跟来,大呼了声:“嫂嫂, 你俩干嘛你呢——”
    仓夷便赶忙拢起宋明月的肩,哄了哄,毕竟如今谁也不敢惹她,“行了,别闹脾气。打今儿起,你孕月里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哪怕二半夜,我也起来给你做,如此对你偏心可行?”
    宋明月在仓夷面前,还真好哄。她是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偏心我?行。”
    -
    而后,妯娌两个跟着太史筝来到东面一间朝阳的铺子前停下。
    仓夷打眼望,铺子的左边是家只卖疳药铺面,右边是家专治儿科的医馆,对面则是个可以代煎中药的生药铺。仓夷就这么近看远瞧,目光所及,皆是与医药相关的行当。
    这保和医坊的名号当是名不虚传。
    可想在此地破局,确实是会比在安宁坊那样的热闹地方难上许多。
    筝真的想好了吗?
    筝抬手在仓夷眼前晃了晃,“嫂嫂,您想什么呢?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仓夷将目光拉近,“没什么,咱们不进去瞧瞧吗?”
    “进啊,咱这就进去。嫂嫂稍等。”
    筝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随手一动就泠泠作响。惹得方才还与之较劲的宋明月,回眸相看,顿时大惊失色,“二…二嫂,这些该不会都是你家铺子的钥匙吧!”
    筝点头嗯了一声,拿着钥匙向外指去。
    “喏,就从这儿到那,应该是十五间铺面吧。我也没怎么在意过。”
    这么多铺面,不在意?
    宋明月与仓夷眼神一对,只道太史家财大气粗。给闺女的陪嫁竟然是半条街的铺面!也不知崔植筠若知自己有个这么富贵的媳妇,该是何感想?
    可筝却说:“你们别瞧保和坊现在这个样,其实当初这些铺子便宜的很。我爹当时就是被卖他铺面的人忽悠了。那人说只要把这些都买了,就多送他两间倒灶的小店。我爹贪便宜,就为了那两间半死不活的小店,居然把那些年攒的东西全部兑出去,买了这些个铺面。可那时候保和坊还不是专做医药行当的坊街,夜里过路都没人敢在这儿逗留。”
    “所以,这些铺面在我爹买完后,就等于砸在我爹手里了。”
    “不过我爹他也不甘心,他那时候是四处想办法,想把这儿经营起来。直到后来碰见那几个想做医药行当的外乡人,我爹觉得可行,就主动免了一年的掠房钱,将几间靠近安宁坊的铺子交给他们做生意。没想到,后来还真把这条街经营活了。所以我才跟你们说只要肯想办法,船到桥头它不就直了吗——”
    筝骄傲地转起串联钥匙的铁圈,“想来虎父无犬女,我一定行。可若真是不行,我也不叫你们承担风险不是。”
    仓夷点了头,“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筝问:“只是什么?”
    仓夷上前一步,按住了太史筝的手,“只是财不外露,筝你快些将门打开。”
    筝哦了一下,这就抬手去开门。
    可是等她举起钥匙,却又犯了难。仓夷往前看了看,“这又是怎的?”筝尴尬地转过头,“嫂嫂这回真得稍等了……我不认得哪个是开这门的钥匙。”
    -
    如此,开门到进门,这么简单的问题,妯娌三人足足用了一刻钟还没进去。弄得路过的行人无不为这三个光天化日,鬼鬼祟祟的人注目。宋明月尴尬地站在二人身后,直冲着想要围观的路人说:“走走,看什么看!”
    可她话还没落,太史筝便在那头揽着仓夷的脖子兴奋激动道:“天爷嘞,终于打开了——”
    筝就好似做了件什么不得了的事。
    仓夷笑着移开她的手臂,“行了,行了。往后可千万记住什么钥匙开什么锁,快进去吧。咱仨在这儿外头谁过了都要看两眼,都快成‘卖艺’的了。”
    “嫂嫂,不好意思。我下回一定记得,您快请进。”筝赶忙松手推门,邀请仓夷进去。
    仓夷进了门,该是宋明月抬腿。
    可等宋明月对上太史筝的目光,却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那个二嫂……我刚才真不是故意诅咒你倒灶。你知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往……”
    “我知道,我不会跟你们两个计较的。”筝爽朗笑起。
    她如何会跟宋明月计较?若她真是那爱计较的人,上次小报的时候,她就不可能那样放过她。
    宋明月却疑惑,“两个?”
    筝闻言一笑,道是:“你和小老三啊。”
    -
    仓夷那边打头在屋里转了一圈。
    她瞧筝的这间铺子地方不大,采光却很好。前厅除了两张桌子与几把破木椅子,就再无甚摆件。随手掩鼻掀起落满尘埃的布帘,仓夷朝后边的小屋望了望,觉得这里做厨房刚刚好。
    正打量着,筝从门外走来,探着脑袋问仓夷:“嫂嫂,看得如何?这家店原先是做豆腐生意,前两个月店家回乡不做了,我这又赶着跟二郎成亲,也就没去管它。如今倒是正好空闲出来。以后不用交租,咱们也能省下不少开支,宝念嫂子的压力也能减去很多。”
    仓夷点头说:“挺好的,面食店用不着太大的地方。能修个好点的灶台便足矣,你这儿不错。”
    “那这么说,嫂嫂是觉得可行喽?”筝喜出望外。
    仓夷却欲言又止,筝看得出所以,便问:“嫂嫂,有话您就直说。与我没什么顾忌的。”
    “那我就直说。”
    仓夷搁下手中的布帘,转眸从敞开的木门内望向屋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筝,你也说原先这里是家豆腐店。且不说这个店家回乡不做到底所谓何事,单只说它若是生意兴隆,我想那店家定不会轻易舍弃这个店面。既有前人探路,咱们就不得不去好好想想自己的结局。”
    仓夷语重心长,筝也在听闻她的话后认真思考。
    宋明月吹了吹椅面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身,与太史筝说:“是啊二嫂,大嫂的担心不无道理。咱们就先说走在对面安宁坊街上的行人,哪个不是悠悠晃晃,惬意自得?你再说咱这保和坊,人来人往确实也不少,但这些行人要不是步履匆匆,要不瞧着面露难色,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寻医问药上,这谁买你的东西,根本留不住客啊。”
    筝望着门外人来人往,鼻中嗅着草药香,下意识应了句:“是,保和坊是不胜安宁坊繁华,来往求医问药的人更是行色匆忙。那倘若咱们若是能将这些人,也变成自己的主顾,不就不愁生意了?”
    宋明月抬眼看了看太史筝,想起仓夷的嘱咐,没去作答。
    仓夷则接过话头,继续问道:“可是筝,咱们不过经营面食生意,怎能将那些去药铺医馆的人变成咱们的主顾?咱们卖的是面食,又不是药。”
    筝却似乎有了主意,“嫂嫂,我知道面食自然不是药。可药他们不会日日吃,但这面食他们得日日吃吧?我觉得我们既然在这保和坊开店,就必须要做些有特色的面食店。若不然就是间普通的面食店开到安宁坊去,咱们也会很快被别的新铺子取代。”
    “有特色的面食店?”仓夷不解,她不知一个小小的馒头能做出什么花来。
    筝却只说了两个字:“食补。”
    太史筝素来有想法,仓夷与宋明月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筝便为她们解释起自己的想法来,“咱们若将药食同源的食材,加入咱们的面食之中,做成特色食补的各色面食,岂不吸引人?不说别的,你们就想想咱们旁边这家店是卖什么的?”
    “疳药?”仓夷答。
    筝拍掌说对,“疳药是什么,是专治上吐下泻,消食化积的药啊。所以买这类药的人,大多都食欲不振。可你们说这时候刚难受完油腻的吃不了,不吃东西又觉得饿怎么办?”
    “怎么办?”宋明月问。
    筝激动地拍桌,但见她那小手瞬间黢黑,“就买咱们的面食啊!咱们可以做山楂山药的笼饼馒头,山楂消食健胃,山药益气养阴,正对他的胃口。诸如此类,咱们也可以像‘郎中’一样对症下面食嘛!如此,你们说…咱们在这保和坊有没有一试?”
    筝说得有理有据,听得妯娌二人连连点头。
    且瞧泼水最冷的是宋明月,回应最热烈的却还是她,“二嫂,别说。你真别说,你真是有些子想法,竟然还懂医理——这事听你这么一说,我居然觉得可行。”
    筝不信她,筝转眸看向那永远怀有远虑的仓夷,轻轻唤了声:“嫂嫂。”
    没想到,仓夷这回答得干脆,“好,我觉得挺好的。”
    筝得到认可,不敢置信,“真的吗?您是说可行?”
    仓夷点点头,“真的。不过筝你既然决定要干,我便提前跟你说,真正的困难其实还在后面,例如铺面的归置修补,还有到衙门去申请开铺,乃至人手聘用,这里头好多好多事,可不是靠一腔孤勇就能成的。短则三月,多则半载,你得有个准备,也得有个耐心。”
    仓夷好心提醒,筝都明白。
    可在筝眼里,这些事似乎都不算困难。
    她望着仓夷微微笑起,她只说:“嫂嫂不必担忧,有您一句认可的话,我便安心。至于您说的这些事,我想大抵也没有那么难办,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有困难的话,咱们可以……”
    “叫人。”
    第73章 用饭
    太史筝打东边出门, 留仓夷与宋明月在铺里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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