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西鲁接着道:“怎么啃,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全力攻一个门,它就是块真石头,咱们几万人,也能给它掏个洞出来。剩下几个门,派点骑兵看着。要是能把城里的燕人赶出来倒好了。他们没有城墙护着,就是一群羊!”
    众首领思索片刻,都同意,便是刚才想换地方的石溪奴等也点了头。
    错西鲁对身旁一个络腮胡子道:“莫谷勒,你是我们部族的勇士,也是集木布最好的兄弟,想不想为他报仇?你带着三千骑兵,在后面等着令翊,这回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络腮胡子莫谷勒大声道:“大首领放心!我一定杀了令翊,拿他的脑袋骨做酒壶,给死去的集木布上酒!”
    错西鲁也大声道“好”。
    其余众首领见错西鲁派他自己部落最勇武的人之一去对付令翊,而不是攻城抢东西,对这位大首领倒也服气。
    俞嬴也在见诸军将,听他们说今日除正门外各处防守的情形,并统算兵卒伤亡和所余箭矢。总地说来,今日伤亡不算大,只是箭矢消耗得快。
    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军将道:“照着这样,咱们再守四五天不成问题。四五天以后,援军肯定就到了。”
    另一个军将道:“他们或许看攻不动柳城,就绕过,接着往南去。他们是来抢粮的,肯定哪里有粮,哪里好抢,就去哪里。南边的几个城没咱们人多,怕是不好扛……”
    又一个军将道:“将军说这是那个东胡新首领的头一战,他怕是不会跑吧?”
    俞嬴道:“大家说的都有理。如果以后几日东胡人还是这样攻城,咱们守到援军来不成问题。就怕他们更换策略,比如改用锥形破城法,集中一处攻打,他们兵卒数倍于我们,柳城又不是高墙深池……也怕他们改而往南部诸城,我们作为东北门户,若把他们放进去,便是我们的失职。还有令将军,他在外面牵制东胡人,这几场奇袭确实极好,但东胡人不会永远让他得手,令将军他们只有几百骑……”
    军将们都皱起眉头,能像现在这样防住已经不易,若果然如太傅所说……
    虎头虎脑的军将问:“那咱们怎么办?”
    一个年老些的军将道:“听太傅说完。”
    俞嬴缓声道:“我倒确实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第二日,错西鲁调集大军齐聚正门,分派了攻打城门的东胡兵卒立于大圆木旁——冲车虽坏,但上面的大木桩却还能接着用;即将于城墙攀爬蚁附的兵卒抬着各部五花八门的杆梯;一层层的弓箭手持弓,看着城上的燕军;络腮胡子莫谷勒带着三千骑兵在大军后方全神戒备,只等令翊“自投罗网”……
    东胡大首领错西鲁站在大纛之下,新的攻城即将开始。
    俞嬴也带着军将们来到城门之上。
    俞嬴让通东胡语者喊话。
    “我们太傅敬佩大首领是草原上的英豪,不想伤了与贵部的和气。我们愿意像对诸侯国那样,与贵部协商,解决争端。”
    错西鲁诧异,其余诸东胡部落首领也诧异。
    实在是长久以来,燕人视东胡为草原上的荒蛮之族,东胡称燕人“软卵子”,管来抢掠叫“放马”“打野草”,东胡和燕国守军都是凭弓箭凭战场上的本事争长短,见了就打,从不多话。
    这还是头一回,交战之前,燕人要“协商”……哪怕用的草原上的话,但还是带着那么一股子文邹邹的劲儿。错西鲁虽不认得“礼”字,也不懂礼不礼的,却倏地感受到了一点“礼”的味道,而且燕人说“我们太傅敬佩大首领是草原上的英豪”……
    错西鲁不由得就将攻城的号令暂且咽下,改而与旁边的人道:“问问他们,那个女人大官,那个太傅,想商量什么?” 错西鲁也不再自己大喊大叫,而是让身边人喊话。
    对面的燕人却再次教给了他何为“礼”。
    俞嬴犹豫地看着令敏。
    令敏求肯:“太傅让敏去吧。太傅、兄长和诸将都因为敏年纪小,护着敏,不让敏犯险,但敏是令氏的人,是为守边而生的,应该为守城做些什么。如今诸将各有职责,只有敏最适合做这件事。”
    令敏行军将之礼:“请太傅让敏为使,去东胡下书。”
    俞嬴咬一下牙,将书信递给他:“固然要有理有节,但尽量不要激怒对方。他们不是齐国,不是三晋,不是任何一个诸侯国,他们没有不杀来使的规矩,也不怕让人说不讲礼仪道义。”
    令敏接过书信,再次行礼,坐着吊篮从城墙上下去,步行到东胡大军前。
    看一眼面前白净清秀、神情镇静的年轻人,大首领错西鲁接过他手里的木简。
    展开,简上是一列列古朴的燕书。
    错西鲁唤过一个懂燕人话的东胡人来:“跟他说,我看不懂他们燕国字,这说的什么?”
    令敏与他解释木简上写了什么。上面说燕国与东胡是邻邦,称赞东胡人勇猛刚强,说大首领是草原上的英豪,燕国愿意以对诸侯国之礼对待东胡,并且替东胡大首领向周王请封。
    俞嬴上来就扔出来这么巨大的一个诱惑,将错西鲁砸得有点蒙。一直以来他最好的设想也不过是让诸部都服自己,夺匈奴点儿牲畜人口,抢燕人点儿粮草地方,当个草原上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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