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学期开始,祝卿又投入到新一轮的交换学习中。摆脱了短暂的文化休克,她更是以十足的热情投入到交换项目的学习中。
    她和组员们在小镇的火车站广场组织了关于女性力量的画廊、主持了一次关于独居老人的文化聚会、拍摄了一个学校条约相关的小短篇......
    2月她坐过夜巴士去了西班牙,用上了林宛瑜的音频。巴塞的阳光就算在冬日也充足。她在亲吻墙边看到一对对相拥的爱侣,这时她一个人出行已经比较从容自在了。
    独自去参观了高迪三件套,这次有中文讲解器。她听着“阁楼是这栋海洋建筑的心脏”时,也不免感受到了自己澎湃跳动的心脏。
    然后她换乘几辆公车,来到Tibidabo俯瞰巴塞的落日。巨大的教堂神像阔手拥抱着世人,乘着电梯下楼的时候,看守教堂老人跟她讲了关于他们宗教的故事。
    神爱世人,祝卿心想。
    3月她蹲到了SAS的骨折航班。一个人去了冰岛,她是她所认识的人里第一个到达这个微信故乡的人。
    没钱报名极光团,但幸运的赶上了极光大爆发,第二天半夜起床喝水,在休息室的玻璃里远远用手机拍到了远处冰山上小小的绿色极光。
    她想着,以后一定要带妈妈来看。她跟着旅游大巴辗转了几个着名景点,然后在回程的最后一天在雷克雅未克的阴茎博物馆度过了一下午。
    观察着各种雄性的生殖器,她想起了她的赛博老公。好久没有自慰了。那晚看了一晚上小黄文,然后没睡去赶凌晨的机场巴士,她的飞机在上午7点离岛。
    4月两周复活节她没出远门,都很贵,于是她和朋友们去附近的森林徒步。
    还和Ike一家一起去了一趟教堂,又在小镇复活节庆典与Ike以及Ox和他的同性恋人去了小镇广场中拔地而起的游乐园玩了一天。
    复活节结束后的一周,周五下午没课,她坐火车去了捷克布拉格,在布拉格广场听着蔡依林喂了鸽子。
    感觉中欧一些国家的建筑其实大同小异,而且交流也鲜少用英语,于是第二天她放弃了继续参观。在街上闲逛,走进一家装扮古典的甜品店,点了一份布丁,坐着看来往的行人。
    她不喜欢喝咖啡,不喜欢一切能让她上瘾的东西。
    老板是一个和蔼的白发老奶奶,看她一个人在窗边坐了一下午,主动问她有没有地方住。
    祝卿这次出门青旅只定了一天,因为想如果没有什么好玩的,就坐晚上的车回奥斯坦堡。
    听到老奶奶的声音,祝卿转过头。看她虽然满头白发,但依旧神采奕奕,捣鼓着可爱又美味的甜品,小店氛围也温暖和煦。
    她猜测她至少70岁了,还那么热爱生活,真好。随即决定在老奶奶店面楼上的民宿住一晚。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老板关了店门,问祝卿要不要和她一起随便吃点。祝卿看着老太太一个人忙活也辛苦,主动提出打下手。
    “You  look  like  a  person  with  a  story(你看起来是个有故事的人)”祝卿吃饭时开口道。
    “What  about  your  story?  Little  girl.(那你的故事是什么呢?小姑娘)”老奶奶和蔼的笑说。
    于是两人交换了故事。
    祝卿从爱她的母父聊到循规蹈的上学路,讲她怎么一个人打工攒钱奋力在21岁这年从千里之外来到欧洲游学。
    讲她一个人去很多地方的经历,新奇的、害怕的、意料频出的。当然也提到了小时候的初恋,短暂爱恋但合拍的阿昌,一闪而过的dating经历。
    老太太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她叫Anna(安娜),但她的人生经历一点都不普通。
    年轻时的Anna,生活在意大利南部一个小镇上。家里的老屋潮湿而拥挤,街巷狭窄得让人透不过气,她厌倦了母亲的絮叨与偏爱、父亲的酗酒与暴躁、兄弟的无赖与暴力以及邻里间无边无际的闲言碎语。
    17岁那年,Anna和青梅竹马Carlo(卡洛)一起逃到了意大利北部的大城市里,因为家里想把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Carlo是个孤儿,从小吃着百家饭、忍受着小镇里人的闲言碎语与霸凌长大。
    他温和、善良,总能在她失意时给出恰到好处的安慰,两人在靠海的贫困街区租了一间小房子,两人下工的时候会在橄榄树下,畅想着未来。Carlo说,等攒够了钱,他们就结婚,买一片面朝大海的小房子。
    可Anna不满足。她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学校书本上那些不曾触及的世界。
    她渴望自由,渴望成为别人眼中那个“特别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Carlo时,男人只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你去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那天的夕阳将Carlo的脸庞映得模糊,Anna带着做女工攒下的一小笔钱转身离开时,心头一阵钝痛,但她告诉自己,追求自由必须舍弃些什么。
    Anna离开了意大利,踏上了远方的旅途。从欧洲到北非,她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穿梭,做过打字员、女招待、战地记者,也在沙漠里迷过路,被异国的狂风与孤寂侵蚀。
    她剃掉美丽的金发,学会了新的语言,与陌生人举杯痛饮,甚至在一次战争报道中差点截肢。为了赚钱上路她几乎什么活都接。
    当她站在摩洛哥的沙丘上,黄沙铺天盖地时,她觉得自己找到了自由——那种辽阔、野性、无人阻拦。
    然而,午夜梦回时,她偶尔会想到Carlo——那个始终在橄榄树下对她微笑的少年。
    她到了新的地方会电报给Carlo让他放心,自己没有流浪死掉。然后Carlo会给他写信,信上不谈现实只谈决心和爱意。
    但她不敢回信,不敢让Carlo看到她疲惫的模样,更害怕Carlo跟随她出发吃苦,最终在争吵和失望中指责她:“I  shouldn't  have  listened  to  you  in  the  first  place.”(当初不该听你的。)
    她说服自己,Carlo留在意大利才是最好的归宿,他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在信件不再寄来的时候她想Carlo终于幸福了。
    而她的人生注定是漂泊又孤独的。
    岁月流逝,Anna在外面走了40年。晚年她回到欧洲,她没有寻找家人,更没有打扰Carlo。
    她在一个街区成为了一名公益社工,用她的经历鼓励那些在家庭中被家暴的女人和小孩,鼓励那些从监狱里出来的人。
    有人问她,是否后悔年轻时的孤身远行?她摇摇头,笑得洒脱,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悲伤。自那以后她频繁的梦到Carlo,梦到他们分别的那个摇曳着橄榄树枝的下午。
    于是她决定悄悄回去看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几乎击碎了她过去40年漂泊的坚定。
    Carlo死了。
    她根据他最后一次寄信的地址找回去,最终只辗转找到一座孤坟。
    没有成家,没有立业,孤儿Carlo就这样在等待中孤独的怀抱着记忆死去。
    记忆是会杀人的,她听说Carlo承包过一小片橄榄园,终其一生守着那些橄榄树,不过30岁便郁郁而终。他没有娶妻,也没有离开过意大利北部。
    他们一起长大又出逃的记忆,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依托。
    Anna放下咖啡杯,抬头望向远方。她曾追求自由,也曾拥有选择的权利。
    但命运总是这样,它让你遇见一个人,动摇你的决心,唤醒你的温柔,又让你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她年轻时的潇洒又果敢,成就了她的自由人生,但她心里清楚,有些爱与陪伴,是她再也找不回来的。
    在观察了祝卿一下午后,她忍不住上前搭话。她透过这个东方姑娘的眼睛,看到了年轻时自己蓬勃的野心。
    “That's  why  you  opened  such  a  shop,  lived  upstairs  for  yourself,  and  then  provided  the  extra  room  to  the  young  people  who  were  traveling  on  a  budget?  )”(所以你才开了这样一家店,在楼上自住,然后多余的房间提供给穷游的年轻人?)
    “Clever  Girl.”(聪明的女孩)
    Anna告诉祝卿,她不后悔自己出发的选择。但人到老年还是渴望有支撑,有数不尽关于Carlo的遗憾。
    她告诉祝卿不要做停不下来的不死鸟,要做风筝,要有枝可依,有家可回。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幻想中的那么勇敢。
    故事讲完了,钟楼整点敲钟。随着鸽子扑腾过翅膀的声音后,几个年轻人推开了店铺旁的小门上楼。
    Anna跟祝卿说早些睡,然后就转身上楼了。
    夜幕时分,祝卿躺在阁楼的房间里一直回想Anna的故事。在听了两遍整点钟声后,才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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