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贤妃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让明珠公主扑了个空,然后责备追赶出来的婆子道:“怎么不给公主穿好衣服就跑出来了?快去拿草纸,把公主的鼻涕擦了。”
    婆子连连称是,连忙把公主抱到一边。杨月舞赶紧拿出了拨浪鼓递给明珠公主,笑道:“来,公主,这是嫔妾送给你的拨浪鼓,你喜不喜欢玩呀?”
    “我早就不玩拨浪鼓了。”谁知,这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盯了她许久,如是说,末了还添了一句:“我记得你,你就是那天唯一一个抬了头的。”
    杨月舞心下一惊,但是脸上神色未变,但是不敢再与她对视,而是笑着对魏贤妃说:“娘娘,公主好生聪明。”
    魏贤妃跟着笑笑,没有回话。杨月舞只觉得这对母女之间,似乎并不如之前所想,但具体深究,又不知到底奇怪在何处,她回过头去,只见明珠公主还在眨巴眨巴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无趣就先告辞了。
    等杨月舞走后,明珠公主还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说:“母妃,她是谁?”
    魏贤妃没搭理她,起身去修剪花草枝叶。嬷嬷低声对公主说道:“公主,那是新晋的杨昭仪。”明珠公主听罢,默默地呆愣了一会儿,说道:“她为什么要在眼角下点一颗痣?我看啦,那是假的……我听宫人们说,我的生母眼角下有一颗痣……”
    魏贤妃听到这里微微侧眸,冷冷地瞥了奶娘一眼,见奶娘慌慌张张赶紧低下了头,她冷哼一声说道:“明珠,母妃早就和你说过了,你生母早就不要你了。你一天惦记她做什么?”
    明珠听罢,垂下了小小的脑袋,嘟着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自己一个人嚷嚷起来,“奶娘,奶娘!抱我去找父皇!”
    当日晚些时候,到了饭点,杨月舞命小厨房做了几个小菜。反正也是一个人吃,就没做多少,三菜一汤。谁又曾想到,刚开始吃几口,门外有人来通传,说皇上来了。
    杨月舞赶紧放下碗筷,起身相迎。只见一个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进来了,他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天生一副王者姿态,让人不敢直视。他淡淡道:“月舞,坐下吧,不必相迎了。”
    见皇上坐下了,有机灵的宫人立即献上了新的碗筷。杨月舞看了看这简陋的三菜一汤,不由心里有些发虚,说道:“皇上,再去加几个菜吧。”
    谁知,皇上并不在意,已经拿起了碗筷,挥挥手说:“你们通通退下吧,朕和杨昭仪有几句话要说。”在宫里久了,宫人们自然知道如何看脸色,于是很快就鱼贯而出,屋子里只剩下皇上和杨月舞二人。
    郑旭朝杨月舞招招手说:“快来坐下吧,月舞,别搞那些虚的,这样的菜又不是没吃过。”
    月舞一听,脸上随即绽放出笑容,给皇上夹了一筷子炒豆芽,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可不是么!皇上刚认识姐姐的时候,那时候还是燕王,被李皇后母子逼得走投无路,来到嫣红楼与姐姐同吃同住,比这个吃的还差。”
    皇上没推辞,接过了,说道:“嗯,这两天齐王那边又有崛起之势,总之政务很繁忙。”他说着,过了一会儿又笑着给了杨月舞一记脑瓜崩,“小姑娘长大了啊,以前都不懂这些的,现在李皇后都知道了!”
    杨月舞也笑了,得意洋洋地扒了一口饭说道:“姐夫别小看我!”
    杨月舞说完,偷瞄了一眼皇上,只觉得皇上愣了一会儿,又继续吃饭,不再接话了。杨月舞莫名地觉得有些生气,把碗一搁,气瘪瘪地说道:“皇上现在喜欢魏贤妃娘娘了,不喜欢我姐姐了。我叫姐夫,皇上都不高兴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沉默许久,最后说:“看来还没长大。快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月舞应了一声。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之前……朕忙了很多事情,忽略了你,是朕有错在先。月舞,将来朕会想办法让你出宫的。”
    月舞一嘟嘴,“我好不容易进来了,皇上我不出宫。这天下有什么地方比得上皇宫?我苦日子过怕了,要一辈子赖在宫里。”
    “天下什么地方都比皇宫好。”皇上摆下了筷子,淡淡道:“再说了,一辈子很长。月舞你话不能说太早。你要是改变注意就和朕说,朕想法子让你出宫。”
    刚吃过饭,皇上又急匆匆地要走了。杨月舞刚才被皇上说了,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不肯说话,只摆了要恭送皇上的姿态,谁知皇上走之前又转过头来凝视了她一番,最后说道:“你眼角画上去的泪痣擦了吧……不然,让人看着……想起前尘往事,怪难过的。”
    说罢皇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刚才这个睥睨天下的王者刚才眼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地哀伤。
    等皇上走了之后,杨月舞到梳妆镜前,认认真真地把眼角画上去的那颗泪痣擦了个干干净净。擦完之后,她凝视镜中的自己,然后浅浅一笑,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刚才皇上的眼神明摆着是动了真情的。那么,借着姐姐的名号,她也可以在这宫里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
    从那之后,皇上就常常来庆安阁吃晚饭。听皇上身边的胡公公说,皇上挺喜欢庆安阁这里的清粥小菜,挺爽口的。有时候,皇上政务繁忙,会带着折子来批阅。但是,皇上批阅折子的时候,任何人是不允许靠近的,就是研墨的小太监也只被允许站在一丈之外。
    皇上确实辛苦,有时候杨月舞陪皇上吃晚饭,见皇上在批阅折子,她觉得无趣,就会去御花园里走走,等天色渐晚,她才回来,还见皇上在批阅折子。确实,皇上毕竟是皇上,他能得到全天下,但是他也要保证全天下。
    没想到今天回来的时候,皇上竟然靠在椅子上哼着小曲,明显心情不错。只是哼的是什么,咿咿呀呀的,听不大懂。杨月舞从外室走到书房,越走越近了,可是却越听越模糊,感觉是皇上咬字不清。
    见杨月舞回来了,皇上哼小调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他本来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叉搭在书案上,见月舞回来了,不仅小调没哼了,还放下了腿,起身收拾折子。月舞见状,也过去帮忙,她问道:“皇上刚才哼的什么,怪好听的。”
    皇上没答话。月舞一抬头,分明看到皇上的脸上飘过一丝红晕,然而并不太明显,更像是看错了,因为皇上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那不苟言笑的样子,说道:“女孩子家,不要睡太晚,朕走了。”说着抽走了月舞手中的那本折子,叫来了胡公公起驾回乾龙宫去了。
    皇上走后,月舞脑子里还是那支小曲,久久不散。她本是歌姬出身,对这些音乐调子尤为敏感,只听一遍就记住了。只是歌词,却不甚能懂。她又仔细想了一遍,拉着绿茜给绿茜哼了一遍,问道:“绿茜,你觉得这个小曲是不是方言唱的?”
    绿茜细细听了,仔细在脑中又回味了一遍,突然豁然开朗,说道:“娘娘,这个是方言!咱们宫里的那个小太监小恭子不是祥城来的?他只会说方言,和他说话可费劲儿了!他说话就和这个小曲一样的!”
    “祥城?”月舞越发觉得奇怪,“皇上又不是祥城人,哪里会说祥城话?”月舞满脑子都是这首小曲,想着想着,却觉得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本明黄色的折子!她赶紧弯腰捡起,拍拍上面的灰说道:“快快快,快备轿,我把这折子给皇上送去!”
    可是她那时未曾想到,这一次送折子,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第六十六章 冷宫
    现在庆安阁里杨月舞正在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不说话。
    “绿茜姐姐,娘娘还要传召我吗?”小恭子被绿茜叫了来,却只见到杨昭仪在那发愣,一副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谁也不敢去和她说话,生怕惹恼了她。
    绿茜看了看这架势,把小恭子往外推,说道:“好了好了,没事儿了,下次再找你。”原本她是想起娘娘临走之前多问了一句小恭子的家乡祥城,以为娘娘想事儿呢,所以把小恭子叫了来,本来想在娘娘面前邀功的,不然娘娘总嫌她笨了。谁知,这不是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绿茜正想踮着脚出去,谁知,杨月舞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绿茜,你可知这宫里最得宠的人是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娘娘不是想这个事儿想疯了吧?绿茜转过来笑笑说:“回娘娘,是魏贤妃娘娘最得宠。”
    “错了……”杨月舞倚着桌子浅浅一叹,她的纤长的葱指,轻轻叩着桌子,一下一下的,“这个宫里最得宠的是——那个被关在冷宫里的徐氏。”
    绿茜听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出手背要去碰自家娘娘的额头,只觉得她是不是路上受冻了,现在发烧脑子糊涂了。谁知,娘娘把她的手一下拍开,一本正经的说:“我没生病,我清醒得很。”
    确实,她清醒得很。只是,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刚才去给皇上送落了的折子,没想到皇上根本未走远,就在千禧殿外,不远不近地站着,身旁只有胡公公伺候着。皇上虽然什么也不做,就是站在这扇门前,胡公公也没一点觉得奇怪的意思,神态非常自然,似乎是这样的行为已经成为习惯,而见怪不怪了。
    月舞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皇上一个人站在这宫外的样子好落寞。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却凝视着这扇宫门,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这扇朱红色的宫门,但是又始终不肯伸出手去推开这扇门。
    她那时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皇上身边,皇上才像是猛然惊醒一样反应过来。她说明来意,皇上却像是一个被发现了秘密的孩子,很快接过奏章,匆匆离开了。
    这让她想起好多好多年前,那时姐姐刚刚过世一年,那个晚上,皇上来看姐姐。但是不同的是,这样的目光更为深刻,更加孤单。
    人间情爱,甚是伤人。她虽然不曾参与其中,却意外地明白这样的感受。真是奇怪。
    “绿茜。”她喊了一声。
    绿茜本来见主子又在发愣,正觉得无趣,在那搅衣角玩,谁知道这个时候主子又吩咐下来任务了——叫她去查一查贵妃徐氏是怎么入的冷宫。她噘着嘴应了,不情愿全写在了脸上,她嘿嘿一笑,“娘娘,要不明日再查,今天早些歇息吧。今个儿魏贤妃娘娘不是说,明天是明珠公主四岁生辰,皇上是要办宴会的……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娘娘才会容光焕发啊!”
    杨月舞一听,过去提了她的耳朵,数落道:“你就不懂赶早不赶晚?真是个懒丫头,今日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这才放了绿茜。
    绿茜一边哼哼着一边揉揉耳朵,道了一声万福,一溜烟跑了。
    第二日一早,各宫里就忙起来了。虽然明珠公主已经四岁了,但是这宫里面的老人都还依稀记得几年前公主百日宴的盛况。今年虽然可以不用像百日宴一样朝歌暮宴,但是也是怠慢不得,毕竟皇上是一定会出席的。
    “就这支玳瑁金步摇吧。”她随手指了一支,吩咐小宫女为她梳妆。她透过铜镜,看到绿茜喘着粗气跑回来了。她并未回头,只是瞟了她一眼,问道:“可打听出来了?”
    绿茜站在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娘娘,这个宫里的老人们有不同的答案。有的人说是因为当年有大臣在朝堂上死谏皇上,一定要除去徐贵妃;也有人说,是因为……”她四下张望,在杨月舞的耳旁低声说道:“现在那个生了傻子的秦淑妃当年就是被徐贵妃做了手脚,结果这个事情被皇上知道了,就把她打入冷宫。不过……谁也没有证据,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贵妃徐氏如此心肠歹毒?皇上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呢?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莫不是这个女子虽然心肠狠毒,但是皇上却也爱上了?那天夜里如此思念却始终不肯进去见她一面的原因难道是这样?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却有宫人来通传,说是魏贤妃派人来请了,说是过不了一会儿,皇上下了朝就会过来。杨月舞答应了一声,没再多想,吩咐绿茜下去备礼物要出发了。
    到了宴席,比想象中还要丰盛。魏贤妃热情好客,先邀了她们入座,又在忙前忙后。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胡公公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众人行礼问安。皇上免了众人的礼,就坐下了。刚一坐下,不知明珠公主从哪跑出来了,但是脚下一没踩稳,跌了一跤,在地上坐着哇哇大哭。
    皇上一见此情此景,马上起身过去抱明珠公主入怀。明珠公主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皇上结果胡公公递来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也不禁忍俊不禁,逗她道:“我们明珠别的本事没有,就哭得倒是天下第一响!是不是啊明珠?”
    四岁的孩子哪经得起逗弄,一听父皇打趣她,哭的更响了。在座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新晋的庄嫔笑道:“咱们明珠公主哭得如此响亮,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说一不二,说话掷地有声的人!各位姐姐们说,是不是呀?”
    “庄嫔妹妹,就你觜巧。”魏贤妃拿着帕子掩嘴笑了,然后末了添了一句,“皇上,臣妾与庄嫔妹妹仔细说起来也是堂姐妹呢,只是臣妾不如庄嫔妹妹清秀大方罢了。”
    端贵妃听了之后默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皇上也看了庄嫔一眼,随便应了一声,又接着给明珠公主擦眼泪,但是很快,皇上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咦?那时候百日宴,明珠抓阄抓了个什么?”说罢,看向了魏贤妃。
    魏贤妃一愣,没接下话来。这个时候端贵妃才说道:“皇上,臣妾记得公主当时不是抓住了大皇子的袖子?”
    皇上想了一会儿,颔首道:“似乎是这样。”然后又低头对明珠说:“听见没有,明珠,你拿手的事情只有哭鼻子啦。”这个时候明珠已经没再流眼泪了,而是红着眼睛,吸着鼻子,趴在皇上大腿上呆呆愣愣的,好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杨月舞默默观察着。似乎皇上是更偏爱明珠公主一些,而不是如之前所想,皇上是因为宠爱魏贤妃而宠爱明珠公主。那这样说来,冷宫里的徐贵妃当真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女子没错了!
    如果再联系上今早上绿茜来汇报的,有大臣死谏废妃来看,皇上只是把徐贵妃打入冷宫而没有削其头衔,分明是宠爱徐氏,不忍她受到进一步的伤害,所以才将她打入冷宫来扰乱视线。
    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里,月舞喝了一口琼浆玉液酒来平复心情,她终于得知了这个宫里最大的秘密。
    而后皇上又交代了端贵妃几件事,回过头来的时候,只见怀里的明珠已经在左歪右倒,昏昏欲睡了。皇上忍俊不禁,吩咐奶娘把她抱回去。之后又吃了几口菜,但是没什么食欲。众人见皇上意兴阑珊,也不敢多动筷子。只是新晋的宫嫔都轮番上前敬酒,希望能得到皇上的注目。
    见天色渐晚,胡公公呈上绿头牌,问道:“皇上今天要翻哪个娘娘的牌子?”胡公公此言既出,整个宴席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杨月舞也忍不住侧眸。
    谁知,皇上愣了一会儿,手在绿头牌上犹豫许久,最终收回了手,说道:“今夜朕还有公务要办,撤了吧。”说罢,皇上没有一丝留恋,起身离开了。
    回乾龙宫的路上,经过了千禧殿。没有任何人的命令,轿夫的步子就慢下来了。郑旭坐在龙撵上,静静地凝视着千禧殿。
    胡公公不忍,浅浅一叹道:“皇上,这一旬您已经来过七八次了。如果实在想念,就进去看看吧。今日是明珠公主诞辰,身为母亲,大概也会非常想念。”
    胡公公从小陪伴皇上长大,皇上的心思他能猜得到七八分。如今风波已过,皇上还不肯再见徐贵妃,大约缘由是如同近乡情怯那样。三年未见,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郑旭垂下了眼,细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他沉默良久,最后低声说道:“落轿吧。”
    ☆、第六十七章 久别
    郑旭站在千禧殿紧闭的大门前,伸手碰了碰那沉甸甸的大锁,还在犹豫之时,没想到胡公公呈上了钥匙。
    小胡子说:“皇上,非常时期已经过去了。”
    确实。三年前的他,皇位摇摇欲坠,先帝时代的漏洞一个接着一个等他去填。但是现在,不同了。至少三年的时间,皇上解决了大部分的内忧,把朝堂掌控在自己手中。虽然以齐王为首的一党还在蠢蠢欲动,但是比不得从前了。
    他拿过钥匙,捅了几下也没有对准锁眼,才发现原来是手颤抖得厉害。三年多未见,再见到她是什么情形?他不敢想象。
    纵使,这三年来,他们之间其实隔得并不远。或许只有一道墙,但是这道墙像银河,他们之间没有鹊桥。他隐隐约约听着银河那头,织女歌唱的声音。他无心去记,只是站得久了,太熟悉了,朗朗上口,朗朗上心。
    就在这个时候,锁啪的一声打开了,他在在手里,一瞬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一瞬间的愣神之后,被上前来帮忙扯下锁链子的胡公公惊醒。然后不由自主地伸手推开了那扇门。那扇宫门发出吱呀一声,腾起一路灰。
    他捂着嘴走进去,却没想到,就在这拐角之处就见到了这个人。她出现的太快,让他措手不及。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忍俊不禁,“你爬这么高干嘛?”
    她竟然站在那一大堆物什落成的高塔上面,她手趴在那宫墙上,原本还在踮着脚想往高墙上望出去,去看看她女儿四岁生日宴。她听到那丝竹声声,欢乐在外面,她在里面。
    只可惜还不够高,她的头恰好在宫墙边缘。
    这个时候她也难以置信地回头。千禧殿被锁了三年多,三年来这宫里只有她一个人。每天到饭点会有小太监从后门送来吃食。到了夜晚,一个人的宫里只会燃起几根蜡烛,幽暗昏惑,让郑旭看不清她的脸。
    “啊——”只听她惊呼了一声,郑旭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她没有站稳,从那高塔上跌下来。
    宛如初遇,跌入那个温暖的怀抱。她还记得本来宣她去侍寝的那个晚上,她险些在楼梯上摔倒,却正好扑进他的怀抱。只是那个时候,他和她还互相带着冷漠与疏离,现在这个人是她女儿的父亲,一层永远化不开的关系。
    郑旭抱住她,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散落的物什不知是什么砸中了他的后背,郑旭发出一声闷哼。
    慌乱过后,她躺在争郑旭的怀里,先是最先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很快收敛了,然后别过了脸问道:“疼不疼?”
    没想到她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一句。这让他想起三年前,她数落自己,堂堂君王,在宴席上伶仃大醉。
    好像每一句话都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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