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奇怪的感觉——是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
    何湛延一周见她的次数也就三四回,后来甚至更少,主动联系,说起来就是工作太忙。这很难说,她既不是m,也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毕竟在床下,何湛延还能当个人的,可以说是模范男友。
    现实他不是她男友。
    美色在外,他还有内在,或许通过某次巧合的契机,爱意汹涌如滔天浪潮,一发不可收拾。
    她爱他,属实是犯了大忌。
    比起未知爱意的源头,她更应考虑的是屈指可数的相处。
    宋亭道浑身解数,终于混成了男闺蜜,说话虽然好听,但是目的性太强,她多次想直面探讨,见招拆招,对方却更胜一筹,若是旁人,她早就厌恶了。
    同样好看的脸,怎么都是欣喜的,毕竟说话这么好听,充其量也可以当个“妇女之友”,这是裴芷心中所想,和他出游回校的路上,宋亭道还有点依依不舍。
    离别,那么伤感的氛围,她却一眼都不看他。
    她只想着何湛延,开始期待和他的见面。
    她知道,他会给她转账520,这是邀请前来的信号。
    再见面,何湛延带了小礼物给她,出手挺大方,还不止一个,包装盒礼品箱纷繁错杂,跟开盲盒一样。
    就像真正异地恋的小情侣一样,甜甜蜜蜜的聊天,亲亲抱抱,急不可耐滚上床。
    剥去她的衣服,就像打开精美的礼物盒,那种迫切的获得惊喜礼物的心态,已经从他冒光的眼中喷涌而出。
    着急。
    该着急的是她。
    燥热、沉闷,两人周围的空气却是潮湿的,如熹微晨光下的绮丽花朵垂头吐露,不合时宜的温暖,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早已软烂蔫坏。
    终于,她忍不住,便打开了空调。
    他的洁白衣襟上,带着饱含韵味的混合香气。原始而狂野的欲望,猛烈一如既往,也会在情深之时亲吻,轻咬他的唇瓣,探向他的舌尖。
    缠绵,在欲海中沉沦。
    何湛延享受着她的吻。
    红了脸,烧起来了,居然不会回应?
    后来也不动了,仍是迭在一起,却没有起伏,只有口舌交缠。
    十指相扣,有什么凉凉的、硬硬的东西。
    裴芷侧过脸去,何湛延还在索吻。
    她的余光,看到他的手。
    无名指上,戒指闪亮。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过?是他第一次戴着,是他忘记摘了吗?
    她静下心,却静不下来,大脑当场宕机,过后意识逐渐清醒。
    为什么……是那根手指?
    回过神来,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My  sweetheart,  my  girl,  I  love  you.”
    “你的手好小啊~”
    “你好漂亮。”
    “阿芷,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好可爱。”
    眼尾滑落的泪,经行的痕迹,他用手抹去。
    “阿芷妹妹,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的好妹妹,你叫我什么?”
    “你的手好暖……好凉啊你冷吗我把空调温度降降……”
    那次事后,许是空调温度低了,裴芷发了两天的高烧,直奔40摄氏度,同事给她替班,遇到何湛延,都眼熟这个男人。
    他是如此落寞。
    依依相惜的分别,他再也联系不到裴芷。
    来到她工作的地方,打听后才知道同样失了联,叫来领班软磨硬泡,推给何湛延另一个服务员小姑娘,说起来她和裴芷还是打工搭子。
    “你和她什么关系啊?”
    “她我女朋友。”何湛延斩钉截铁道。
    “你她男朋友你不知道他住哪?”
    “姐↗姐↘,您了告儿我她搁那,我谢谢您嘞,感恩戴德五体投地……”
    “还男朋欧儿,她生病了你都不知道还男~朋~欧儿——”
    小姑娘还是告诉了他,连同手机号码和住址。
    导航,马不停蹄,连夜驱车。
    这段路开车只需要十分钟,她却要蹬车子半小时,寒来暑往,原来习惯了。
    艰苦,这是他心中所想。
    查茜茵家。
    如绅士一般,有礼貌的敲门。
    暴躁地摁门铃。
    查茜茵今天回了家,照顾裴芷,好在是同市,通勤不算难。
    查茜茵从床上爬起来,裹着睡衣,被吵醒没睡好,走一步路就感到天旋地转,两眼冒金光。隔着防盗门,虚弱地吐出一句话:“谁……啊?”
    何湛延瞥见她手里拿着刀,也难怪,这个点了,谁会去拜访他人?
    还在思考措辞。
    “你寄吧谁啊!”
    “我,何湛延。”
    只听一声“咚”,何湛延被关在门外,有几秒,查茜茵再次打开门,邀请他进来。
    看着他两手空空,心中的鄙夷已经显现在脸上。
    俩人都挺尴尬,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当初阿芷干爆小何后,裴芷带着查茜茵连夜收拾行李买票,第二天早上就退了房,约定好的旅游计划时间提前,心慌慌坐上高铁,这一趟的终点站是河北石家庄。
    站内换乘,俩人继续南下,查茜茵看一眼手机,又瞧瞧睡着的裴芷,她默默地删除小何,虽说是刚加的好友,亲眼目睹那副场景,裴芷安慰她没什么大不了。查茜茵还是害怕,小何虽说没跟她说过话,但留着也成祸害。
    何湛延从手术台上下来,那俩人已经到了山东德州,继续换乘,一说去完淄博吃烧烤就去青岛崂山观光,另一说先去山城重庆再去天府成都,继续旅游规划,谁都没想着是死是活的何湛延。
    他身边的人报了警,监控调出来,刚好是死角。
    那时候也是恋爱脑,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脑袋爆酒瓶装逼没成功,反正被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躺地上了。
    这事就这么草草过去。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会屡次拉黑查茜茵再拉出来,想着开口发一句问候,比如阿芷在做什么之类的话。
    独居,隔音好,夜深人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就痛痛快快哭一场。
    和裴芷的集邮照片,打印出来贴了满满一面墙。
    真能忍啊……
    后来就不用忍了,机缘巧合,万年躺列不互动的榜一大姐发了动态,定位在青岛的琴屿路。
    玫瑰色云彩,起风了,彩霞晕染,天边是烟粉色的雾。
    九张图,刻意找了角度的拍摄,衣裙飘飘,粉黛略施。
    是裴芷。
    “好久不见啊我说小何,你……额……你最近还好吧?阿芷说让你进来的……她这几天净生病……哎?哎不是!小何你别进去!姓何的你寄吧出来她没穿衣服!站住!我找人日你爸!”
    裴芷躺在床上,听到声响,翻身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勉勉强强趴着,只有手臂垂在床下。
    看到他来,小脸煞白,心跳更快了。
    她的头发沾着汗,贴在额前和颈后,嗓子是哑的,呼吸连带着疼。
    何湛延用两分钟时间告诉查茜茵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从原因到过程。
    查茜茵半信半疑,豁然开朗,放心地把阿芷交给小何照顾,随后迫不及待窜回房睡觉,丝毫没看到裴芷否认的举动。
    她在摇头,一摇就头晕恶心。
    裴芷睡的是双人床,床上放着六个枕头。
    何湛延脱了衣服,关灯上床,洗过澡了,熟练到睡自己的床一样,粉色的床单被罩,能看出来是一套,可可爱爱的。
    六个枕头有四个配套,剩下两个……是查茜茵和裴芷的脸……也挺可爱的()
    印着查茜茵的表情包,那枕头被何湛延扔到一边。
    抱着裴芷,感受到她身上很烫。
    她在发抖。
    “你……你冷吗?”
    微弱的肯定,是从喉中挤出来的沙哑。
    查茜茵的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他在裴芷身上盖了几层衣服。
    轻拍她,哄她睡觉。
    她会说梦话,大多是模糊不清的。
    何湛延瞪着俩眼,没有困意。
    “我没有耍你。”
    午夜的瓢泼雨没有任何征兆,雨打窗台的叮咚作响,盖住她梦中的委屈,一点一滴破碎的思念,抓在手中,是星星的灰烬。
    “那不是我做的……是我爸爸……”
    何湛延听她说话,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中溢淌的泪,如狂雨之势。
    “那时谁做的?”引诱她的回答。
    “……是我妈妈……她做的,他们做的……”
    “做了什么?”
    “XX劳斯……我好想你……”
    在梦中,在现实中抽咽,泪如断线的珍珠,也是坠地的雨滴。
    那是何湛延很久之前用的cn。
    在经历被阿芷开瓢,被阿芷砸钱,被阿芷要求露脸拒绝后发那种视频……等等一系列事件后,终于被阿芷的父母发现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退款,还收到了威胁,律师函寄到家里,证据备份打印成纸质版,话里话外讨要礼物这一点,他百口莫辩。
    甚至被曲解成“如果你送我礼物,我就给你看我的牛”。
    他的父母见过大场面,虽做小本买卖,却第一次看到在自己儿子身上展现。
    她的母亲骂他败家,有辱家门,上次在酒吧闹事自己受了伤,这次居然还惹了大官的女眷。家里的戒尺打断了两根,除了脸上不能动,掀开袖管和上衣,臂膀和后背全是青紫的伤痕。
    带着他,负荆请罪,茅台手提袋里还放着现金,去赔礼道歉,却连人都见不到,被保安拦在小区外。
    见到她家的车,就跪在路上。司机带着白手套,黑色正装,和她爸爸的有区别。
    车里走下一个年轻的男人,或许是她的兄弟?
    出于身份,受了指使,拽他起来。
    最后一通电话,打消希望,也看到希望。
    “赛博鸭子你给我安分点!离开我女儿!”
    好消息,何湛延不用背官司了。
    坏消息……
    在最后的最后,他给阿芷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注销账号,从此退圈。
    何湛延也哭了,回忆往昔越想越难受,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提有多狼狈了,下床去化妆台上拿纸擤鼻涕,然后蹲着继续小声哭。
    “操!宋亭道你烦死了……滚呐!”
    哭声乍停。
    “你说什么?”爬过去,跪在她的那一侧,“宋亭道?那小绿茶?”
    她没了声。
    何湛延又爬回床上,刚盖上被子,就和裴芷四目相对。
    她睁着眼,似乎睡到迷糊,还未完全醒来。
    盯着他,双眼却无神。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要想了。”
    “宋亭道你真烦,你怎么知道我爸爸是……”
    裴芷缓慢闭上眼睛,一旁的何湛延听没了下文,但好像明白有个情敌已经主动出击。
    于是,他心头起了坏点子。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万一你有了我的孩子呢?”
    “姐姐~你的孩子是我的,和我一样的姓。”
    没过半分钟,她又开始委屈,“XX劳斯……哼啊啊啊啊啊我好想你……”
    然后,说出令何湛延更加好奇的话。
    “我的孩子,只能是我的孩子。”
    他好奇,很快,好奇被恐惧取代。
    她说了几个地名。
    她在数数。
    “别想吃我绝户,死太监,和你的舞女炮友下地狱吧!”
    何湛延想开口,又停顿,“你?你说谁是死太监?阿芷……不对,姐姐~我是宋亭道~”
    “你给我死啊!”钻进被窝,不想听他说话。
    被子里哼哼唧唧。
    “阿芷,阿芷?”
    “阿芷你烧糊涂了?你睡着没?来来,咱吃药。”
    雨后的夜,归于静止黏稠的寂寞。
    “小何是坏蛋,是死人,小何打我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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