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透出些许热汗,我沉默地看着他。他又凑到我跟前,含笑道:“时歇眉眼之间的欣喜之情毫无做作,想来也是如我一般欢喜无限的。”
    我一边心急着要去找阚自珍,一边又舍不得推开隐沉,我挣扎半天,隐沉又一只手按在我的心口,笑容一绽,艳若桃李:“时歇,你的心同我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我眼神迷离,他眼里勾着的情\\欲真真儿迷人得紧。
    我正被隐沉迷惑地不知东南西北,师傅他老人家一把甩开我拉着他衣摆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时歇呀时歇,一招美男计就使得你把千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阚自珍抛弃了?”
    我泫然欲泣:“师傅,我没有!”
    师傅摇头恨声道:“莫要狡辩!”
    隐沉从我脖颈处抬起头,阴测测地笑:“时歇,你同师傅走了,我便先把你杀了,再自杀!”
    我又朝隐沉委屈道:“你死了,我可怎么活?”
    隐沉浅浅一笑,眼中光明跳闪,眼中有着异样的情绪,让人奥涩难懂。
    我别开眼,却是不敢再看他。
    师傅气恼之下,一脚把我踢下大石头。
    我捂住脑袋,清醒过来。为了方才那一个豪放的春梦,心底却是更加忧郁。我拎着裙角,做贼心虚地跑进了屋,扯过被子蒙头大睡。
    奈何辗转反侧,怎样也不能入眠。
    第二日,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去了阎王殿。一连几日,我都将自己埋在折子堆里,不去想关于隐沉的一切。这样过了十日之后,我心绪渐渐不安。这一日阳间的重阳日,隐沉三十岁生辰,也是他阳寿走尽的日子。
    凝眸望向屋顶,不知今夜,可有明月缀满他的窗前?夜风可能为他送去桂花香?空中传来轻摇的歌声,不知是谁站在忘川河畔唱着一首如梦令,勾起了我满心思绪。
    我来到三生石旁,三生石光华一闪,显现了阳世的画面。
    高楼,华台,日暮,隐沉倚栏而望。
    三生石上的回忆清晰,我与他在地府初识,桃花节上二度将他打晕,寺庙里相对而坐,
    烹茶焚香,长廊寒冷的夜晚,我们相拥而眠。过往的一幕幕在三生石上掠过,我捏紧指尖,绝然转身离去,我与他应当缘尽于这一世。
    身体在抖动,我忍住回头的冲动。
    三生石上的画面越渐清晰,耳边隐隐传来隐沉低沉沙哑的嗓音。
    “时歇、时歇,你的心当真是那石头做的吗?”
    “咳咳……待我这一世死后你还能逃得开么?”
    我紧紧捂住耳朵,干枯了千年的眼眶里第一次留下了眼泪。他的话,轻易将我心中一直以为对阚自珍的坚持击碎,对阚自珍的情思这一瞬间便如那瓦砾渣子,粉碎。
    我泪眼朦胧地回头,隐沉站在月光盈盈地高台上。我忽然想起来,那年桃花节,他骑在马上,穿着紫衣,衬在一片灼灼地的桃花中,张扬风流。
    我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里纠结的心思,慢悠悠地渡回阎王殿。
    如今我认清了自己心底的想法,只觉身心舒畅。
    不过多时,隐沉便被黑白无常带到了阎王殿。
    他面无表情地立在我跟前,。
    我嘴角带着讪笑:“来的挺快哈。”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走到我跟前,伸手将我紧紧抱住。他的脸贴过我的鬓发,惹的我脸
    红如潮。我挣扎:“隐沉,好好说话。”
    他收拢手臂,将我牢牢的困在胸前,他将头搭在我的肩膀,呢喃:“……我很想你。”
    我一怔,呐然无语。
    虽然我心底准备接受他这一世的情谊,可他的拥抱,却让我一张面皮涨得通红。
    我挣扎:“隐沉啊,你先放开我。”
    隐沉道:“你不觉得我抱着你,这种感觉很好?”
    “……可是好多鬼看着。”
    隐沉黑了脸,然后伸手抬起我的脸,重重地吻了下来。我头脑发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么亲密的事情要不得啊!
    (十四)
    自隐沉来了地府之后,我的日子越发好过了。
    每日里他都做好香喷喷地食物让判官带给我,判官也不再天天关着我了。每日傍晚之时,隐沉便来接我回去。
    我和隐沉刚走到茅屋跟前,便看见张衡长身而立在那里。我摸摸鼻子,那次我拒亲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张衡见了我,一勾唇角,柔柔地喊我:“时歇。”
    我望了望张衡,又望了望隐沉,两人皆是沉默地看着我。于是乎,我只好看着张衡,笑问:“何事?”
    张衡眯着眼,看着我乐呵呵地笑:“只是想见你一见。”
    我琢磨了一会他的话,正色道:“见着我了,然后呢?”
    张衡扑哧一笑,走了过来,肃容道:“然后便尽诉相思意!”
    我淡然的看着他,点头:“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
    “错!”隐沉拉着我的手,温言道:“该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张衡眼色一挪,挤到我跟隐沉中间,笑容灿烂,如五月晴空:“此中有真意,一定有个你!”
    “…………。”
    我淡淡地抹了一把冷汗,抬眼鄙视地看着他两,然后独自进了院子闭门送客。
    隐沉跟在我身后,喊我:“时歇,门外只要关一个人便足够了。”
    张衡却是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笑了一笑:“前些时日我刻苦钻研厨艺,近来学了好些美味佳肴,时歇可是想吃?”
    我虎虎生风地看着他两,道了句至理名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
    隐沉与张衡面面相觑,额头都有一滴冷汗。哈,真过瘾,难得我也有如此威风禀禀之时。
    让人无语凝噎地是,隐沉和张衡两人在石化片刻之后,一位自觉至极的一个手刃劈开了院子的锁,悠闲而来。一位潇洒利落地直接从不高的围墙跃了进来,身姿优美让人赏心悦目。
    我望天,防君子不防小人矣!
    隐沉帮我把阴在角落的草药收整起来,张衡进了厨房,生火做饭。我平躺在院子的大石头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人间的诗人总爱用华丽辞藻来形容飞逝的时间。我在孟婆桥上呆了上千年,我曾以为,我这漫长的此生当如涛涛不绝的忘川河那般,流尽此生。却不想,半路杀出两个陈咬金来。
    正想着,忽然发现身边有人走来。我抬头,张衡青衣如水,笑容浅淡地站在我身旁,手中拿着一盘海棠糕,他用手捻了一块递到我的嘴前,眼中的明媚晃的人翩然欲醉,他像哄小孩一般的哄我张嘴:“啊~尝尝看,可还如意?”
    我呆了片刻,张口咬住海棠糕,软绵清香,阚自珍第一次做饭给我吃的时候,便是折了他屋门前的一枝海棠花和面蒸的海棠糕。这个味道,像是一股极细的丝线,把我脑海中那些被剪断,残缺不堪的记忆全部连在一起。
    张衡扬扬眉梢,弯了弯嘴,我小声道:“多谢!”
    张衡薄唇上扬,却是不语。他抬眸间微微一笑,他把盘子放在旁边,束手离去,我看着他清雅脱俗的背影,感觉内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拉扯,觉得心里抽的慌。
    我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和记忆中某个人的背影重重相叠,仔细一想,却是记不起来那是谁。张衡一晃一晃地青色背影连带着我的思绪也飘忽起来,我觉得眼前慢慢模糊起来,便把双手拢进袖中,闭上眼睛私会周公了。
    临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隐沉气急败坏的声音:“阚自珍,你怎么能这样做?”
    阚自珍?我一着急,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焦急之下我只好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声响。
    却只听见张衡慢条斯理地说:“我为何不能?她能为了我魂飞魄散,我便以钟情待她。”
    隐沉冷笑:“哼,钟情,你大约是忘记了当初是谁让她入了心魔?”
    张衡也沉了嗓音:“不管如何净世幻阵我是用定了。”
    “有种你放开我……”
    “…………。”
    后面便没了声音,我迷迷糊之中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覆在我的脸上,我的右手也被人紧紧握住,大约是捂的久了,我竟感到常年冰凉地手上有着丝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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