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哈哈大笑:“一点疤而已,没关系啦,这样也好,提醒你以后要注意小心点。”
    苏妙言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道:“谢谢您,医生。”
    医生和蔼地看着她:“快回去吧,晚上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没事,我家离这挺近的。”
    提着医生开的药,苏妙言又一瘸一拐慢慢走回家。她一直低着头走,快到家楼底时,一道熟悉的清冽声传来:“妙言!”
    苏妙言一震,怀疑自己幻听了,可抬头看去,那急急向她跑来的人不是湛树修是谁?
    和刘湘君通完电话后,湛树修就立即起身洗簌换衣服赶来找苏妙言。结果,她不在家,去她工作的地方同事说她今天没上班,想打她电话找她又想起自己已被他拉黑了。
    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的湛树修无奈下只好采取了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耐着性子在她家楼底下等她回来。结果,这一等就到了晚上,终于等到了他望眼欲穿想要看见的人,瞬间就激动喊住了她。
    湛树修跑到苏妙言跟前,刚想说话,视线一扫到她伤口出显眼的白花花纱布,脸色瞬间变了,急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受伤了吗?”
    苏妙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担心的湛树修,反应过后她立即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避开他的视线,不答反问:“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已经发信息给你说……说清楚了吗?”
    湛树修不出声,静静地看着她。
    没听到他的回答,苏妙言又忍不住再次转头看向他,可目光一和他热烈的视线碰上,她又赶紧心慌低下头。
    将她矛盾的行为看在眼里,湛树修暗叹口气,低声道:“你不是让我把你留在我家的东西收拾好给你吗?我不快递了,亲自送来给你。”
    苏妙言心一疼,眼眶再次涌起湿意,她咬了咬唇,努力稳住自己声音:“哦,谢谢,那你把东西给我吧,你的……你的我还没收拾好,我还是改天再快递给你,你……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好。”苏妙言深吸了口气,“那……麻烦你把东西给我吧,我要回家了。”
    闻言,湛树修抬腿直走到苏妙言跟前,而后拉起她手握住自己的手腕。
    苏妙言:“……”
    湛树修看着她,轻声道:“我也是你留在我家的东西,你把我一起带走吧!”
    隐忍多时的滚烫泪水从苏妙言眼眶急速坠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里防线瞬间全线崩溃,她摇头哭道:“湛树修,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是真的要受不了的……”
    湛树修倾身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而后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脸颊触及到她的秀发,他也是忍不住哽身道:“我看到你的信息时才是真的受不了。”
    泛滥的啜泣声从胸膛处低低传来,湛树修俯身在她耳边心疼呢喃:“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好吗?”
    啜泣声一顿,随即更大的呜咽声传来,苏妙言脑袋深深埋进他胸膛,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十小时前。
    “你能把原因跟我说说吗?”
    听到湛树修的话,刘湘君深深叹了口气,沉默许久,她才缓缓开口:“dylan,你们那个地方是不是特别的重男轻女?”
    湛树修一愣,随即苦笑了笑:“是,现在好了点,以前是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嗯,你也知道言言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总共五姐弟吧?”
    湛树修:“……知道。”
    “说到这你其实也应该知道了,三个女儿大,两个儿子小,又在你们这地方……这样的家庭几乎可以肯定是重男轻女的了,言言家也的确没能例外。她爸妈是在‘计划生育’严打的情况下硬抗着、躲着生下言言两个弟弟的。为此,她爸妈在外地十年不曾回家一次,怕的就是计划生育的人上门强行把人抓走结扎。为了逼言言的父母回家,计划生育的人把她家所有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连门和床都没放过。”
    湛树修:“……”
    “言言跟我说,她当时就是站在家门口亲眼目睹这些人把她家里的东西一件件搬空的,可即使这样她父母都还是没有回来。当时她三姐妹在家,就奶奶一个老人带她们,一筹莫展时是村里人看她们可怜,几个懂手艺的人拿木板帮她们钉了扇很简易的木门勉强关着。晚上睡觉时,她们要拿些叉子木棍在这扇木门后面死死顶住,防止别人推开进来。哦,对了,她们当时住的还是黄泥砖瓦片房。你知道的吧,就是那种很大块的黄色土泥块砌成的……”
    湛树修:“我知道,你不用跟我描述解释。”
    “好。”刘湘君顿了顿,接着道,“那个年代的人大多都穷,大部分人都还是在农村种庄稼,聪明点的就出外工作赚钱了。言言的父母算聪明的了,在城市内开了间小杂货店,带着两儿子在外生活,偶尔寄点伙食费回老家,但即使这样,她们家的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
    “言言说,没办法,孩子多,要吃要穿要上学要交‘超生费’。偶尔寒暑假她会到城市看望她父母,边帮忙卖东西边帮忙照顾弟弟……可是,她记忆最深目睹最多的是她父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而且每次吵的原因都是因为钱,她除了在一旁吓得直哭以外什么办法都没有。”
    “挺可怜可悲又可恨的是不是?我当时听了都替她觉得难受。”刘湘君讽刺的笑了笑,随即又沉声道,“可我没想到更可怜的还在后面。”
    “言言有个叔叔,他叔叔有两个孩子,夫妻俩在外工作,孩子带在身边抚养。言言十岁那年,她叔的孩子也开始上学了,上学要接送,夫妻俩工作没时间,因此要让她奶奶上去帮忙。言言姐姐考上了镇上的学校,住宿在校不回家没关系,可言言和她妹妹还在家没人带啊,她父母又没能力将她们两姐妹也带到身板抚养。言言说她奶奶当时也是左右为难,哭得不行。言言看得不忍心,就劝她奶奶上去带她叔的小孩了,说她和妹妹在家会好好的。没办法,她奶奶委托邻居帮忙照看两姐妹就上去了。”
    刘湘君一顿,缓道:“dylan,言言对房子的执念就是从她奶奶离开的这段时间产生的。”
    湛树修一凛:“发生什么事了?”
    “言言说,有天晚上深夜,刮大风下暴雨,还伴着电闪雷鸣,特别的恐怖。她和妹妹睡一张床上,两人都吓得抱一起不敢睡。因为土房子墙壁早前就出现了裂缝,她们怕房子会被这大风大雨刮倒塌了。两姐妹睁着眼祈祷大雨快点停,结果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屋顶上的瓦片都有些被风吹到地上摔碎了……两姐妹终于吓得受不了,起身打伞摸黑去敲邻居家的门,求邻居收留她俩一下,雨停了她们立刻就回家……”
    “邻居看得不忍心,可怜她俩,就腾了张床出来让她们睡了,让她们天亮再回去。言言说,她奶奶离开那么久她没哭过,唯一就那天晚上她和妹妹睡在别人家床上,她一个人偷偷哭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刘湘君吸了吸鼻子,“事实上,我们和言言认识那么久都没见她哭过,但说起这事时她仍然忍不住想哭。”
    湛树修哑声道:“我明白了,谢谢。”
    “你明白了,可言言的父母都明白不了。”刘湘君讽笑道,“因为这事,言言特别渴望有一个坚固稳定的家。前几年她老家房子终于推倒重建和装修好后她特别高兴,拍了一堆的照片发给我们显摆嘚瑟。她觉得她最大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她有了根,可以不用再怕漂泊和风吹雨打。结果某次她因为婚姻的事和父母吵了起来,父母跟她说她要是不结婚她以后就没地方去了,家里的房子和东西都是留给儿子的,女儿是没有份的,她不结婚待在家里是要被赶的,言言整个人都懵了。”
    湛树修怒道:“他们说得太过份了!”
    “过份……却也是实情吧!”
    湛树修:“……”
    确实是,和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一样,在他们这地方都是公认的事情。女儿到了适婚年龄不嫁,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再住在家里是会被人说、被人指指点点的,就连亲生父母都会嫌弃。
    “dylan,”刘湘君语重心长道,“这样的生长环境导致了言言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她对于金钱和房子的渴望和执念超过了一切,可她又特别的理智,清楚明白只有靠自己奋斗努力得到的才是她的,她才能用得、住得安心。因为你们那的封建思想,她对婚姻也特别不抱希望。她有一个同学很早就嫁了,想要儿子,却连生五胎都是女儿,家庭又不富裕,她同学崩溃了,夫家的人也崩溃了,这同学找言言哭过,因为养不起把其中两个女儿送人了,同学舍不得。言言把她骂了一顿,她反复只能跟言言说一句没办法,再生不出都该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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