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这下真的成了祥林嫂了,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我真傻,真的”,脸上要笑也笑不出来,要哭也哭不出来,怎样都不行。看着茶几上的水果刀,孟初想就这么给自己几下,这样就不用在这么尴尬的地方继续呆下去了。
    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带来希望的送子观音,可不是一笔时隔多年找上门来的风流债啊。而且她一进门就哭,沉清越的父母大概把她看成一哭二闹叁上吊的怨妇了,这穿得多乖都挽救不回来的第一印象,糟糕的开场白,还“初尝禁果”,孟初想咬舌自尽。
    不仅孟初心里乱七八糟的,隔着半张茶几的老夫妻心里也乱七八糟的,只有之棠自己给自己掰橘子瓣,心里想着橘子真好吃。
    之棠打了个饱嗝,拉着孟初说:“妈妈,我想去厕所,大、大号。”
    沉默了很久的老沉家复又喧闹起来,沉清越的妈妈一下子找到了当奶奶的责任感,急匆匆要把之棠带到厕所去,沉清越的爸爸趁机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噌的一下,发出脆响,之棠这时候却显得有些认生,一直让孟初陪他去。
    孟初把厕所门带上,和马桶上坐着的之棠大眼瞪小眼,不想哭,也不想笑了。看着之棠纯真无邪的眼睛,孟初对之棠说:“你要有爸爸了,你知道吗,之棠。”
    转身,孟初拉开窗户想让自己透口气,眼睛透过冬季干枯的树杈随意往下瞥了一眼,只是一眼,就做贼心虚似的立马又把窗户拉上了。
    那一眼,她看见沉清越在一辆白色SUV的后备箱拿下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一个中年男人在帮他,旁边站着姚芊芊。
    孟初心慌不已,在并不开阔的洗手间来回踱步,之棠的眼睛也随着她的步伐来回移动,这厕所一点也没有要上完的意思。她好像幻听了,能听到沉清越上楼的声音,孟初慌不择路,去把洗手间的门给反锁了。
    她没想到这锁和她见过的都不太一样,拧反锁那一转的声音特别特别响,她都能够想象到客厅里的沉清越爸妈听到这声音愕然的模样,接着,她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还有沉清越喊的“妈,开门欸。”
    在孟初犹豫要不要开锁的时候,沉清越的爸爸走到洗手间外,对孟初说:“这样也好,你们先别出来,让我先审审他。”
    哦,孟初想起来了,沉清越的爸爸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沉清越还没发现给他开门的妈妈笑得有多勉强,也还没来得及看见自己老父亲铁青着的一张脸,他满脑子想着待客之道,介绍说:“妈,这是我大学同学,下车的时候碰到,她爸爸就顺道把我捎回来了。”
    沉清越的妈妈继续强颜欢笑,见又来了个女孩子,怕迎她进来厕所里那个心里会不舒服,也就一直卡在玄关和两个孩子聊,姚芊芊心里纳闷为什么还不让她进去坐坐,哪怕是喝杯水也好,她想看看沉清越的家是什么样,哪怕一眼。
    沉清越的爸爸继续黑着脸抽烟,屋里的烟味已经到了姚芊芊站在门口也能闻到的程度,正好楼下按了几声喇叭,姚芊芊只能说:“我爸爸还在楼下等我,我先走啦,叔叔阿姨再见!”
    孟初一直贴着墙听着,判断姚芊芊和沉清越现在是什么关系,听见姚芊芊说再见,她再度慌不择路,把洗手间的锁拧回好几转,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不管怎样,有仇报仇。
    “芊芊!”孟初好像苦情戏的演员附体,至少是紫菱叫绿萍那样,再不济也是如萍叫依萍那样,叫住了姚芊芊要走下楼去的脚步。
    “啊?”姚芊芊一边眼睁睁看着孟初跑过来,给了她一个足够勒死人的拥抱,一边用余光看沉清越,孟初为什么会在你家?
    “你不认识我了吗芊芊!我们是室友呀!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孟初的眼睛肿肿的,脸上的笑容其他人看起来还算真诚,看在姚芊芊眼里,却和恶魔无异。
    姚芊芊用手肘拉开和孟初的距离,也带着笑说:“这我怎么敢忘。”
    孟初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主动把姚芊芊迎进去,给了她一个苹果,没一会又把那颗苹果从姚芊芊手里抢回来,用水果刀一寸一寸地削。
    楼下的喇叭又响了几下,坐立不安的姚芊芊连忙起身说:“我爸爸好像等急了,我必须得走了。”说着,就逃也似的下楼去了。
    门一关,沉清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撑衣杆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隔着厚重的大衣毛衣,也能体会到老父亲十足的力度。这一打,沉清越在孟初面前有些挂不住脸,竟然伸手去抢那撑衣杆。
    孟初听见沉清越的爸爸说“反了,反了你了”,一只棉拖鞋就飞了出去,接着是第二只棉拖鞋。沉清越的妈妈开始哭起来,一边护着沉清越,一边叫孟初帮忙说句话,孟初在中间实在无措,假装伸出手帮沉清越的妈妈护着沉清越,其实是把沉清越往他爸爸那里推,心里可高兴他被打了。
    活该。
    叫你骗我。
    这场闹剧是怎么结束的,孟初也记不清了,她依稀记得是之棠从厕所里走出来,以为这一家人在群殴自己妈妈,尖叫了一声;沉清越则坚持说是因为他制服了自己的老父亲,解决了矛盾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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