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父!”公孙灏额际青筋迸跳,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娄沁低下了头,时不时抬眼去看他,心里也十分紧张。
    娄沁是不错……”徐令简呵呵笑着打破僵持的气氛,“与元帅般配得——”被钟桓从下面踢了一脚,徐令简欲反驳,对上公孙灏的眼神,便不敢张口了。
    公孙灏道:“身边的兄弟们都还未成家立业,就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一门心思立业,愿与兄弟们同甘共苦,不想辜负云麾将军,婚姻大事,入了盛都再谈也不迟。”说完起身就出去了。
    ——
    “看来,元帅是真的喜欢郑将军的妹妹。”徐令简说,“以后还想娶她为妻了,能成吗?我刚刚不就是支持他娶娄沁么?你又踢我干什么?”
    “嘘——你小点声。”钟桓道,“我也不支持他娶郑将军的妹妹。可是没办法,他喜欢啊,如果今日大家都逼着他娶娄沁的话,他一定很痛苦。说实话,之前咱们一起欺骗他,撇下郑将军的妹妹挺不厚道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其实……”徐令简吞吞吐吐道,“她被公孙戾囚在宫里作人质了。”
    “什么?”钟桓十分惊讶,“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狗皇帝肯定会派人来威胁他的吧。”
    “是,公孙戾的确派了不少人来,每次来时都带着郑媱的东西,要呈给他看,是我和娄沁派人,给,给截下来了。”
    “你!”钟桓浑身一瘫,“完了……主子以后一定恨死我了,你现在赶紧想想以后怎么应对吧,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别想活了!”
    徐令简道:“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告诉……”
    “唉唉唉,别说了。”钟桓赶紧提醒徐令简,整饬了下仪容:“郑将军。”
    郑觉冲他们点点头:“看见元帅了吗?帐中没人。”
    钟桓和徐令简眨巴着眼睛,一致摇头。
    107、临盆
    郑觉便转身往回走,心想: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僵持了好几日了……郑觉,有些时候我真的等不下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入盛都呢?一年半载之内呢,能不能回去?”想到了他昨日跟他说的话,他此刻应该回来了吧,郑觉决定去找他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出帐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天空中的星辰稀稀疏疏,像撒下的一把银钉,快要接近他的主帐时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娄沁端着宵夜进去了,帐里亮着,他应该在里面。郑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转身回去了。
    公孙灏抬起头来,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又低下头去研究舆图。
    娄沁笑说:“我听钟桓说,你刚刚回来,什么也没吃,这夜里呀肯定会饿的,就做了些宵夜送过来,你趁热吃。”
    钟桓皮又痒了,他想。道:“放下吧,我现在不饿。”
    娄沁走过去轻轻放在一边,却没有出去,绕过桌案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打量舆图。“我觉得接下来,军饷可能会不足。”
    “嗯……”他点头,叹气道:“是个严峻的问题。”鼻端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香气,他移目一看,惊讶道:“羹莲子羹?”
    娄沁意料之中,走过去端起那好看的莲花瓷碗回来:“是啊。我爹心烦意燥的时候,我就会给他煮莲子羹喝,让他清火。”
    公孙灏淡然一笑,接过来舀了一勺喂进嘴里,品了品,吞咽下去后拧着眉哭笑不得:“为什么你煮出来的也是这么苦?”
    “苦吗?我尝尝,”娄沁夺过来,抱着碗喝了一口:“的确,还是不要喝了……我回去重新煮……”
    “不用了。”
    娄沁回过头来,见他神色,低头看看手中的碗,想着他一定是因为她喝了他喝过的同一碗而尴尬了,不禁脸红起来,笑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就喝了……对了,你说,‘也’……是不是她煮出来的也是苦的?”
    他不说话,躲避起她炽热的目光。
    ——
    春溪归来说,那两名宫娥曾经是阮贵嫔宫中的,后来犯了错,被贬去做扫地宫娥了。春溪问她:“会不会,是阮贵嫔故意让那两名宫娥将这些流言说给你听的?”
    阮绣芸?郑媱呆呆地愣了片刻,“不会是她,她虽然跟卫韵一起设计过我,但她没有害我之心,我被内官带去见西平郡王途中遇见她时,我故意讥讽她,她对我流露了愧疚之色,转而将我的事告诉了姐姐,想让姐姐帮我。”
    “那会是谁?”春溪绞尽了脑汁,“娘子会不会是想多了,宫娥们平日里也无聊,就喜欢嚼舌根了。”
    郑媱再仔细一想,便知道是谁了,低头抚摸肚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会不会已经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如此一想,眼前发黑,额头不禁渗出许多冷汗来。
    “怎么了?”春溪忙上前搀住她,“娘子怎么了?”
    “扶我去床上。”郑媱的脸色一阵苍白,吓坏了春溪,春溪道:“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水倒来的时候,急匆匆往床边奔去,却见郑媱已经躺在床上,口里呻|吟着,四肢动弹着,似乎很不舒服,口中有气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春溪手一抖,颤巍巍地堕下茶杯,奔去床前,拉住她的手,“娘子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疼吗?”
    郑媱点头,脖颈间已经渗出黏糊糊的一片汗水,那痛苦阵阵加剧,疼得郑媱心头怦怦乱跳,将春溪的手心都掐红了。
    春溪的眼睛瞪得有鸡蛋大,盯着她隆得像小山丘的腹部,缓缓吐口:“不会是,要生了吧?”
    “生?”郑媱愣了下,张大了嘴,又疼得挣扎呻|吟:“才七个月……”
    春溪慌得有些不知所措:“娘子先忍一忍,奴婢去外面跟那些守卫说说,让他们去传太医。”
    ——
    “怎么回事?”公孙灏眼前一阵恍惚,努力晃着脑袋,再抬头看她时,有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他一拳砸裂了身边桌案:“你下药?”
    娄沁愣了下,上前去搀扶他,他后退两步,躲避不及,拔剑向她劈面而去:“滚!”
    泪花眼里打转,娄沁闭上眼睛:“我没有下药,你若不相信我,就一剑杀了我!”说罢用手指夹住了剑刃,往脖颈处的皮肉里刺入一分。
    他猛力摇晃着脑袋,恍然看见她倔强的神情,她说她是先帝钦定的魏王妃,这样以死相胁,其实是故意装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要逼他们却步,沁出的血珠很快顺着那凝琼的细颈淌下。
    手中的剑当啷落地。“媱媱……”他上前两步,浑身像架在火上炙烤,他看见她就在跟前,凝睇他的双眼温柔隽美,水波涟涟地蕴含着无限祈求,衣衫轻盈地滑落,层层堆积在她脚下。
    意念一转,眼前突然清晰。不是郑媱,她不是郑媱!他浑身痛苦地痉挛着,刚转身疾走便踉跄地跌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胸腹里的那团火却愈燃愈旺,一具柔软的身体蓦然贴在了身后,脸被掰了过去,抹胸下的玉圆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冰肌玉骨若隐若现,那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玉:“你别为难自己了,会难受地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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