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第二日一早,春溪却听说陛下并没有去上早朝,派过去打听的人回来也证实了这一消息,据那边候在外面的宫娥们讲,一晚上进去换了好几回褥子,里头欢愉的动静到了深夜才歇……早朝的时辰快到了,吴顺在外面喊陛下起床上早朝,陛下却说不上早朝了,又命宫娥准备浴汤。
    春溪有些震惊,昨日侍寝的究竟是谁?不会是,不会是郑媱吧……如果不是郑媱而是陛下的新欢那真是糟了。
    公孙灏没上早朝,朝堂上也炸开了锅。
    有些流言说公孙灏昨天出宫了,带回来一个女人,自未时末便让她侍寝,晚膳没进,这会子还枕在温柔乡里,早朝都说不上了。
    所有的人中,左相黎一鸣最是气愤了,他知道公孙灏带回来的女人必然是郑媱,郑媱把公孙灏迷得晕头转向的,指不定明日早朝上,公孙灏就要提出立她为后的。
    就在众人窃窃议论着那女人会是什么人的时候,黎一鸣鼻子一哼不屑道:“还能有谁?和宜、安宜公主的生母、郑崇枢的女儿——郑媱,陛下从前曾入郑府为郑媱师,却糊涂地跟郑媱生了情,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郑府被抄的时候,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她掉包了,藏在长公主府,以崔玉鸾的身份活着……陛下如今迟迟不立后、不充后宫都是为了这个郑媱……陛下是想立她为后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原来公主生母真是郑崇枢这个奸贼的女儿……”
    “郑崇枢可是重华之变的罪人,害死太子琰,陛下真是糊涂啊……”
    “这个郑媱也不简单呀,郑府被抄时死里逃生,为人质又死里逃生,还生了一对女儿、不知怎的流落到民间、又被陛下迎回宫中、才迎回宫中就缠着陛下不上早朝,这将来难不成还要母仪天下……”
    “这样的女人能让她做一国之后吗?”
    “陛下确实糊涂……”
    ……
    李丛鹤听后接过话道:“咱们陛下哪里糊涂啦?咱们陛下英明神武,当时是我跟陛下一道去郑府抄的家,陛下一箭射向郑媱把我都骗过去啦,陛下真厉害,我一直以为郑媱死了,却没想到后来的崔玉鸾就是郑媱,不过我想不通的是,容貌怎么也跟着变了呢?如今再想想当年去抄郑府的情景,郑媱看咱们陛下的眼神儿,还真是有情呀……”
    娄孝道:“李大人可真会说话,这好话说多了,有一天陛下的耳朵也会听腻生茧子的,陛下厌烦李大人了可要怎么办呀?况且陛下又不是不懂忠言逆耳的道理,不一定就喜欢听好话的。”
    李丛鹤这个人有几分聪明,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通过那黎一鸣的脸色和语气就知道公孙灏肯定是想郑媱为后且不愿妥协的,既然是公孙灏既定的意愿,那他为什么不顺着公孙灏的意跪着舔他呢?这个娄孝说他只会说谄媚的好话,以为他娄孝自己说的就是逆耳忠言了?啊呸——谁不知道他有个想当皇后的好女儿啊。他喜欢说逆耳忠言就使出吃奶的劲儿说喽!他可等着这姓娄的先惹怒公孙灏被砍掉脑袋的一天。
    李丛鹤心里鄙视着,面上倒乐呵呵地笑得像尊慈祥的弥勒佛:“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俗话说得不太对啊,郑崇枢是大奸臣没错,他儿女的品行还算是端的吧,他的妻子兴安郡主还是皇室宗亲呢,建威将军郑觉的父亲不也是郑崇枢么?郑觉可对陛下忠心耿耿,封得还是头等功呢。这郑媱和卫夫人一起留在盛都为人质,还为陛下生下了两位公主,也不是没有功劳啊。”
    娄孝道:“郑觉能被陛下封头等功还不是因为有个深得君心的妹妹?不对的俗话早就被百姓抛弃了,也不会流传到今日,兄妹二人品行端不端,这会儿做定论是不是早了些?”
    不知道谁又来了句:“两位公主是不是真的凤凰,难说呢。”
    李丛鹤又欲反驳,却听张耀宗道:“陛下并不糊涂,说公主不是真的凤凰岂不是既诋毁了皇室的血脉又在说咱们陛下被戴了绿头巾还有眼无珠?这话可是大不敬啊,要杀头的。说这话的人怎会不经脑子地说公主不是真凤凰?说公主不是陛下亲生的,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莫非是你亲生的?你才如此肯定?”
    虽然张耀宗这话说的大胆,可众人听后忍俊不禁。
    黎一鸣道:“有些事本就见不得光,拿得出什么确凿的证据,但公主确是真凤凰无疑……”
    “左相这话让人深思啊……”李丛鹤嘿嘿笑道。
    黎一鸣白他一眼,懒得与这种谄媚之人一般见识。
    有人道:“陛下这早朝真不上啦?那咱们是要继续在这里等着还是立马出宫回家去?”
    殿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通报:“建威将军到——”
    郑觉从东|突厥回来了,刚刚还在说曹操呢曹操就来了。殿内立时鸦鹊无声,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入殿的郑觉。郑觉像是刚刚回来就直接入宫了,面上风尘仆仆的,还没来得及解甲。
    入殿的郑觉发现御座上没有君王,便问两旁众人:“陛下呢?早朝已经散了?”
    众人盯着他,皆笑笑不说话。
    黎一鸣道:“陛下沉醉在温柔乡里不愿上早朝了,陛下最倚重建威将军了,建威将军此次又与东|突厥和谈有功,陛下从此只会更加器重建威将军,如今惟有建威将军亲自去一趟陛下的寝宫,才能把陛下从温柔乡中请出来。”
    “左相让我去陛下寝宫请陛下出来?”郑觉觉得这有些荒谬,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去偏偏让他一个才回来的人去呢?他万万不会想到先前大家都在讨论些什么。
    众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有的人就笑笑看着热闹,李丛鹤也不说话了。毕竟宠幸女人不上早朝是陛下理亏,而那女人又是郑觉的妹妹,郑觉去请的话自然比谁去都好。
    “怎么?建威将军不愿意么?”黎一鸣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教,说了一通,大概的意思就是:陛下一次不上早朝就会有第二次,第二次不上早朝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因此,这不上早朝便是荒淫无道开始的征兆,必须扼杀在了摇篮里。
    黎一鸣险些就把这种意思传达给郑觉了:睡在陛下龙床上的、缠着陛下的、让陛下沉醉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的那就是你亲妹妹,你不去把陛下请出来上早朝、之后再顺便教训下你那祸国的妹妹谁去啊?当然黎一鸣还是忍住了,毕竟大家都知道睡在龙床上缠着陛下的女人是谁,若再由他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也让他堂堂的建威将军颜面扫地。
    王臻也道:“左相所言有理,这一殿的人还真是建威将军你去请陛下最合适不过了。”说话的时候面上略带些奇怪的笑容,众人都跟着附和。
    郑觉隐隐地觉得众人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望着自己还笑得有点诡异,这中间定有什么隐情。公孙灏沉醉在温柔乡里不上早朝确实荒唐,他正好有边疆的事报予他便答应了下来,由内侍吴顺领着去公孙灏的寝宫了。
    公孙灏的确是沉醉在了温柔乡里,昨日到今日,两人从龙床上亲热到地上,又从地上做到书案上,接着从书案上纠缠到正冠镜前,再从镜子跟前沉沦到浴池中,辗转了好几遍,此刻正一起泡鸳鸯浴舒展筋骨呢。公孙灏靠在白玉砌就的池壁上,结实的手臂将她紧紧圈在胸前,亲她的脸:“媱媱,你若实在想见女儿们,我让人一会儿用皇撵抬你过去吧。”
    郑媱催促他:“你还不去上早朝?你不去上早朝黎一鸣那些人要是知道我和你一起回宫了,指不定又给我安个什么罪名……”
    公孙灏刚要作答,听见外面起了声音:“将军,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里面……”
    “谁敢拦着我?”
    是郑觉的声音,公孙灏听出来了,郑觉回来了,公孙灏高兴地差点忘记了自己正一丝|不挂地泡在浴池里,怀里还抱着谁,一会儿还得跟他好好解释,于是准备出浴,可没想到那脚步声竟越来越近……
    郑媱也听见了脚步声,抬眸一看,屏扇边上竟站了个男人,脸色难看得跟黑白无常一样,她并不认识她大哥,吓得赶紧沉到水下躲到公孙灏背后去了。
    公孙灏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望着他,他没想到他竟、竟如此胆大,竟,竟直接闯进来了!!!公孙灏又把郑媱往身后藏了藏,睨着郑觉,因为压抑着愤怒,音声尚且平稳:“谁让你进来的?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你进来之前有通禀过吗?朕让你进来了吗?”
    郑觉下跪道:“臣,郑觉,参见陛下。”
    公孙灏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女人身子一僵。
    郑媱以为自己听错了,悄悄从公孙灏背后探出脑袋去看浴池边上跪着的那人,郑觉此刻还不知道她是他妹妹,余光扫到她从公孙灏背后探出来的脑袋,很不友善地打量了她一眼,道:“臣有要事要在早朝上跟陛下禀告,派人通禀怕陛下沉迷女色不理,所以只好选择此法亲自入内逼陛下出来上早朝。”
    公孙灏眼珠子愣了愣,他唐突入内的行为虽然出于忠君,但却让公孙灏觉得颜面扫地。此刻狼狈模样尽显于他跟前,碍于郑媱,公孙灏不好发作,便道:“出去!朕命你立刻出去!”
    郑觉依然跪在地上不动:“除非陛下答应了臣立刻出来,陛下若是不答应,不上早朝,那臣就继续跪在这里。”
    “你……你太过分了!”公孙灏恼羞成怒,“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郑媱一听,赶紧从水下暗暗抓住他的胳膊,又对郑觉笑道:“将军先出去吧,陛下随后就出去,将军跪在这里,让陛下如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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