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桐甫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二姐姐那样淡淡看着她,心里竟又生出一股委屈,眼眶霎时又红了,也不出声,噘起了就坐到了另一边。
    阮安檀被她的样子弄笑了,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便道:“可是为着母亲说送七妹妹去宫中赵太妃处委屈?”见阮安桐撇着脸盯着一处不出声,她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才慢慢道,“你七妹妹狠打了长公主府家的小姐,你也看见了,若是不去宫中,你祖母就要送她去普莲庵了。”
    阮安桐一愣,她转头看阮安檀,似乎有些不解。
    阮安檀心里更是叹息,摇头道:“太妃娘娘根本没有见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是不是觉得,是母亲偏心才会选择送七妹妹入宫?你这样想,也太冤枉母亲了,母亲根本不想我们姐妹任何人去宫中,要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母亲也不带我们姐妹入宫拜见太妃娘娘,那可是母亲的嫡亲姑母,我们的嫡亲姑祖母呢。”
    见阮安桐怔怔,阮安檀再接再厉道:“不过是今日在皇庄七妹妹闯了大祸,得罪了长公主府二皇子府甚至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到底看在七妹妹是她老人家的侄孙女,怕咱们阮家护不住,所以接去了她那里暂避避祸而已。你也看到了,祖母别提护着七妹妹了,是直接想推七妹妹去档灾呢。”
    阮安檀也不避讳说自己祖母的是非,她心底对祖母直接推自己妹妹出去的行为还是很不满的,普莲庵是什么地方,妹妹小小年纪去了那里会不会出什么差错谁能知道?万一永世都出不了可怎么办?又不是没有先例,祖母嘴巴一动,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五妹妹,你想想,若没有太妃娘娘恩慈,你是想七妹妹被送去普莲庵,然后一辈子出不来吗?”阮安檀最后问道。
    阮安桐下意识的摇摇头,她,她只是觉得为什么大家都只对安槿好,喜欢安槿,却没有这样心思的,其实对入宫,她只是有一点羡慕和好奇,本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思。
    阮安檀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母亲繁忙,现在又有了身孕,我们还得多体谅体谅她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若只是想进宫去玩玩,以后机会也尽是有的。”
    阮安桐被阮安檀纯纯善诱的说教了一通,很有些羞赧。阮安檀临走时还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七妹妹年幼,规矩松散,想必后面母亲便会请闵先生教七妹妹宫廷规矩了,你若有心,一起去听听也好。”
    说完便施施然的走了,留下心思起伏的阮安桐一夜难眠。
    第二天,顺国公府赵老夫人就得了赵氏有孕的消息,亲自带了些经验丰富的婆子和上好的药材过来看望了赵氏。虽则这些赵氏那里都有,这些却是代表了顺国公府的态度和心意。
    阮老夫人得了消息,过来作陪,却被赵老夫人好一阵冷落,最后很不是脸面的被赵老夫人说要和女儿说些体几话打发了去。阮老夫人失了脸面却自知理亏,并不敢有什么不满表露出来。
    安槿姐妹们也陪外祖母说话,被赵老夫人又挨个叮嘱了番,无非就是小的要体谅母亲,不要调皮,不要妨碍了母亲休息,大的则是要替母亲分忧,打理家务,应酬来往人情云云。
    最后安槿姐妹们也被打发了去,赵老夫人单独和赵氏说了许久话,中间还曾招了安槿姐妹们的先生闵先生说了一会儿话。安槿实在不知道母亲怀孕跟闵先生有啥关系,难道闵先生也懂孕妇怎样安胎?或者懂得如何胎教?
    当然安槿很快就知道外祖母和母亲招闵先生说话不是为了谈什么安胎或胎教,而是为了谈她,阮家七小姐阮安槿的学习教养问题了。
    安槿第二天去见闵先生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同。闵先生一改以往闲云野鹤戏谑随意的美女子模样,突然端庄严肃了起来,连着装都从宽袖淡色流纱裙变成了正统的深青缎裙礼服,赫然一副宫廷女教官的模样。
    安槿着实愣了一下,不过她向来能不动声色的适应环境,见闵先生如此打扮,便也摆了十分端庄文雅的姿态给闵先生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在闵先生示意下才端正坐下听先生发言。
    闵先生对安槿的态度十分满意,却不作任何解释,而是继续摆足了严肃姿势命安槿开始复习示范宫廷全套礼仪,如此足足折腾了安槿一个时辰,到平日上堂结束时间才开始给安槿解惑。
    闵先生道:“自明日起直至中秋,朱先生那边的课便停了,每日到我这里来上课,上午辰时六刻起一个半时辰,下午未时六刻起一个半时辰,每日三个时辰,其余为练习时间。”
    安槿看着闵先生淡淡的面色和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复杂情绪,再想到今日一个时辰的宫廷礼仪练习,立时便想到了母亲赵氏说的,中秋过后便会送自己至宫中赵太妃处教养之话,看来母亲昨日也已经和外祖母商谈过了,不然母亲可不是这般未雨绸缪谨慎细致的人。
    安槿应诺,她可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没办法改变的事情自然要好好准备去应对。
    接下来的日子,闵先生给安槿排的受训日子非常满,宫廷礼仪规矩,皇家历史,后宫品级,宫中女官内侍品级,后宫主位及得宠妃嫔的家世背景性格喜好,宫中未成年公主皇子们的背景喜好,已成婚搬出宫的公主皇子们的情况,以及她们/他们驸马或皇子妃的家世背景喜欢,甚至宫中重要女官内侍的情况云云,有些大面上的东西闵先生自然也教过,但比较松散随意,够一个普通勋贵之家的小姐用便足够了,可是现在却完全是入宫女子的教育架势,时间又短,真是累得安谨够呛。
    其实如果闵先生要是知道安槿心里的想法,必会嗤之以鼻的,入宫的女子,受训的重点可不单只是这些。
    不过安槿没有独自受训,第二日不知为何阮安桐也加入了受训行列,且一改她平日有些轻佻沉不住的性子,相对来说还算认真和努力了。虽然有时安槿看她实在有些吃力,偶尔情绪也不太对,但肯坚持努力学习总是好事,阻人上进,就是阻人前程,安槿当然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赵氏有了身孕,家中中匮又交回了给大夫人崔氏,崔氏身体未痊愈,就又操劳起了家务,两个儿媳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又都有孕,中秋事务繁杂,崔氏看不上刘浣珠,万不会让她沾手一点家务,便求了赵氏,让阮安檀帮忙。
    阮安檀在赵氏执中匮的时候,便已经带着四妹妹阮安梅基本接手泰半了,尤其是家中的人情往来,采买,针线等,基本是她带着阮安梅管着。这些大夫人都很清楚,二房没有子嗣,二弟妹嫁妆不是一般的丰厚,还是看不上侯府那月月入不敷出的家底的,所以大夫人基本没什么好防的,仍是叫了阮安檀管了之前她管惯的部分,也省得折腾。
    阮安檀原也想带着五妹妹练练手,也好稳稳性子,见她已认真跟了闵先生学规矩,观察了两天,便也罢了。
    乞巧会没过多久,京中就陆续传来赐婚和勋贵达官之家联姻的消息。让赵氏宽心的是,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说要赐婚阮安柟的,反而是赵太妃娘娘派人打了招呼,定了日子让阮安柟回府过中秋。
    新任大理寺卿梁广的夫人朱氏在皇庄事件后没几天收到赵氏致谢并致歉礼后,也亲自领着自己的嫡女梁倚过来探望了赵氏。
    赵氏怀胎未满三月,月份尚浅,对外一律只是称身体不适,所以梁夫人并不知赵氏有孕,只以为赵氏是因为皇庄的事情心情不悦才称病。待见到赵氏,见她虽然脸色差些,神情倒是尚可,便拣着舒听的话宽慰着赵氏,倒正好合了赵氏的心意。
    赵氏叫了几个女儿来会客,梁夫人又很是赞了阮家姐妹一顿,给阮家姐妹都送了一个锦囊做见面礼,安谨拿到手上,有点沉,估计是金子打出来的小玩意。
    梁夫人的焦点明显还是在阮安梅身上,她拉着阮安梅又从自己手上褪下了一个白玉镯子,一边略含惆怅道:“这是家母传下来的,是一对的,虽然品相一般,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原本是都想传给自己的女儿,可惜没福,倚姐儿没能有个姐妹。那日倚姐儿见你,说和你非常有缘,很是喜欢,我今日便把这镯子送给你,你若不嫌弃,以后倚姐儿在京城也有个互相扶持的姐妹了。”
    ☆、第34章 回府
    阮安梅微愣,先是下意识望向梁倚,见她冲自己抿嘴一笑,甚是喜人,又见她手微微伸了伸,阮安梅果见她手上也戴了一支品相差不多的玉镯,她心里便也松了松,回了梁倚一笑。但她并没有直接接过玉镯,而是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母亲。见赵氏微颔首,她才伸手,准备接过,不想梁夫人却轻握住了她的手,亲自帮她戴上了。
    阮安梅不禁微微脸红,想到那日见到的少年,更是有些羞涩,梁夫人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和微红的耳尖,心底更是添了一分满意。
    梁夫人帮阮安梅戴好镯子,就放下她任她站到一旁,转眼对其他姐妹几人慈爱笑道:“那日可是受惊了?我都听倚姐儿说了,你们姐妹团结,进退有度,都是好孩子。”
    都打成群架了,还进退有度,梁夫人你真会说话,安槿有些好笑的腹诽道,但心里却很是有些替阮安梅欢喜,终于从刘家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啊。
    阮安梅听言有些羞赧,道:“我没能护住妹妹,又连累了倚妹妹,真是羞愧。”
    梁夫人摇头,微笑的对着阮安梅道:“说什么傻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们姐妹这般友爱,我也不知道多羡慕你母亲呢。”说完就又奉承了赵氏几句。
    梁夫人的到来让赵氏很是高兴,赵氏觉得梁夫人能在自己家得罪了长公主府的情况下仍明着过来府中探望,并仍有意阮安梅,实在是有情有义的人家。
    实际上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大理寺卿梁广是皇帝陛下的近臣,深受皇帝的信重,所以梁家是不会惧怕一个根本不得皇帝心的长公主的。但梁家出生寒微,又需要联姻提升自家的门第,跻身京都勋贵世家交往圈,这不仅是自家的需要,连皇帝陛下也是支持的,工作需求啊。
    但明着跟得势的公侯之家联姻一是未必攀得上教养良好的嫡女,二是担心公侯之女傲气奢华不愿嫁门第尚浅的梁家。而阮家已届没落,早已离于朝堂之上,但阮家二房之女却是血统高贵,与各顶级勋贵都有千丝万缕的联姻关系,正适合联姻,且梁夫人又见阮安梅举止大方,规矩严谨,又温柔贤淑,便十分之喜欢。
    梁夫人和赵氏越谈越默契,越谈越满意,只差恨不得立时就把婚事定下来了,不过儿女还小,婚姻大事马虎不得,两人也都有心再好好调研一番,便只口头作了个默契,并不曾过了明路。
    八月初的时候,赵氏有孕的消息便传了开来,阮安柟从宫中回府,同时还带了大量赵太妃娘娘赏赐的礼物。这个信号对京都勋贵人家来说非常微妙,因为赵太妃娘娘不问外事已久,即使顺国公府赵家,也很少明面上大举赏赐什么,他们终于记起,这位阮家二夫人在闺中也曾经是赵太妃娘娘非常喜欢的侄女,再联系前段时间阮家女儿和长公主府家的小姐大打出手的消息,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阮安柟回府后,整个人看起来沉静了很多。
    这一日不仅阮安柟回了候府,一直在山上锦华书院教书的阮二老爷听说妻子怀了身子,也赶着这日回了府,因此为迎接阮安柟和阮二老爷回府,晚膳就变成了候府家宴。
    但即使这样的日子,安槿也没能从闵先生的苦训中脱身而出,一直到用晚膳的时间,安槿才见到自己的三姐阮安柟。
    家宴在正院主厅中举行,厅中设了屏风,男女分开坐席。家中女眷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大房的阮安姝以及二房的五位姐妹还有刘浣珠共十二人分了两席坐下,本来小辈媳妇们是要伺候着老太太和夫人们吃饭的,两位少夫人都有孕,老太太体恤,就全都免了,说让大家一起坐下吃饭热闹热闹。
    以往的规矩,老太太都是和大房主子们一起坐,旁边加上阮安桐和刘浣珠,二房则是赵氏带着剩下的几个女儿一起坐,间或会有其他亲戚女眷一起。
    这次老太太却道是难得姐妹们都在,要和小辈们在一起,就拉了阮安柟到自己旁边坐着,另一边仍是坐了向来得她欢心的阮安桐,剩下其他姐妹除了阮安檀都坐到了这张桌上。
    阮安檀说要伺候母亲赵氏就坐到了另一张桌上,和大夫人,大少夫人还有二少夫人以及刘浣珠坐到了一起。只是这桌气氛真不是一般的怪异,各人或正襟危坐或若无其事伺候着身边的孕妇,唯有刘浣珠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大夫人崔氏看她的目光就跟看个沙子似的,完全当不存在。
    老太太那桌上气氛就明显好多了,老太太一开始就拉着阮安柟慈爱的道:“才一个月不到,我的柟姐儿就瘦成这样,是不是在宫里不习惯?”说着又指着桌上的菜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回府了可就要多吃点。”
    不过她似乎又觉得这样说话有的不妥,又点头挂着欣慰的笑容道,“不过柟姐儿你虽瘦了些,这气色却是不错,气度也越发的好了,还是太妃娘娘会调教人。”
    阮安柟面色不变,不带一丝不耐的低眉浅笑道:“祖母一向知道孙女苦夏,胃口不是特别好,太妃娘娘因此还特别嘱咐厨子给孙女每日熬汤进补,所以虽然瘦了些,气色却还好。”
    安槿因为心里有事,一直留心着阮安柟,见此情景,也不禁暗暗称奇,这皇宫改造起人来也太厉害了吧,也不知道这些天三姐姐都受了些什么罪,再想到那块莫名其妙的玉佩,还有自己莫名奇妙就要被送进宫,心里就忍不住惴了惴。
    “三姐姐,宫里好看吗?听说宫里比大历皇庄还要大,里面都是奇花异草,是真的吗?”阮安桐突然在一边插嘴道,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神半是好奇半是羡慕,还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阮安柟看了她一眼,对着这娇憨容颜,眼前不由自主的飘过另一张脸,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厌恶,想到这是自己的妹妹,忙撇开这抹奇怪情绪,浅笑着认真对阮安桐道:“的确是要大的多,但可以走动的地方却很小,宫里贵人甚多,规矩森严,必要谨言慎行,不可冲撞了贵人。”又停了片刻,想了一会儿道,“奇花异草嘛,想必宫中贵人应也有种植的,但太妃娘娘偏好素雅,并不热爱这些,我并没有见过。”说到这里,想到芳鹧宫那铺天盖地的凌霄花,心底又是一阵冷意。
    阮安桐失望的撇了撇嘴,这时一边的阮安姝细声细气的道:“大历皇庄已经那样大,竟然比大历皇庄还大,以前从山上远看,宫殿巍峨,已经十分雄伟气派,不知道近看,该怎样的威势呢。还有,听说宫里的娘娘都像仙女一样美,首饰衣裳也特别别致好看,京里每次流行什么好像都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呢。”她这话一出,阮安桐的眼睛立即又亮了起来。
    老太太摇头,笑道:“看这没见识的样子,说起来也是侯府小姐,我看呢,下次柟姐儿你有机会还是要带她们去宫里走走,不然说出去都丢人呢。”其实老太太是忠毅侯府侯夫人,每年过年,也是要入宫拜见皇后的,不过却都是跟着大家走场,没有特别旨意,是不便带家中幼女出席的,带去了,也只能留在外间等候,并不能入内朝见,更不能随意行走,因此老太太从未带家中孙女入宫过。
    这个话阮安柟却不好接,她哪里知道自己能有什么机会带姐妹们入宫,就只好笑了笑,只就着阮安姝的话道:“六妹妹既喜欢宫花首饰,姐姐好的东西没有,倒是从宫中尚服局那里拿了一些新制的宫花珠饰,本来就是要分送给姐妹们的,还没来的及送过去,我看我还是不送过去了,不若六妹妹明日过来亲自选一些喜欢的拿去。”
    阮安姝忙笑着应了,道:“刚刚祖母还说我没见识,现在可不就是没见识的样子,竟像是巴巴找三姐姐要首饰的呢。”
    这话说得大家都一笑,因为阮安姝替阮安梅挡砚台的事,大家明面上对她都要亲热了一些,这不,人家头上还缠着布条没拆呢。
    晚宴后,大家只稍稍说笑了一阵,老太太道:“老二还有柟姐儿都今日回府,舟车劳顿,姝姐儿也不得劳神,还是早点歇息。”便命大家早早散了。
    晚上安槿特意带了碧螺和雪青一起去了阮安柟的院子,手上还亲自捧了个锦盒。阮安柟有些疲倦,不过看到小妹妹过来,还是很高兴,只是见到安槿捧着锦盒过来,稍有诧异,一边叫了丫环去沏茶,一边就迎了安槿去内厅坐下。
    安槿并没有出言试探阮安柟,坐下后等丫环上了茶,轻轻将锦盒放在桌上,两人的中间,就直接对着阮安柟道:“三姐姐,好多日没见,我有些私己话想跟你说,能不能先让丫环们都退下?”
    ☆、第35章 谈话
    阮安柟微一愣,然后摇头笑道:“越发精怪了。”说完却依了妹妹,命丫环们退下,碧螺和雪青不用吩咐,便也跟着退下了。
    阮安柟才笑着对安槿道:“鬼丫头,现在可以说了吧?”
    安槿看着阮安柟脸上带着些亲昵的恬淡笑容,心里有些不忍,阮安柟的气质的确是变了许多的,留心的话,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安槿有点怕自己会伤害她,或问到什么不该问的。可是在这个时代,一点小事便可以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尤其是阮安柟在宫中,更得步步小心,她的贴身玉佩竟可以从宫中流到自己手里,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安槿终究什么也没说,直接将装玉佩的锦盒推到了阮安柟的面前。
    阮安柟愣了愣,迟疑的打开了锦盒,一看到那块玉佩,脸色刷的就白了,她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块玉佩,伸手拿起,又摸了摸,其实就算不摸,她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碧玉佩,还有自己亲手打的青色梅花络。她拿着玉佩,突然又似想到什么,厌恶的将它扔回了锦盒。
    安槿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和动作,见此,轻唤道:“三姐姐?”
    阮安柟抬眼看安槿,目光有些审视,有些困惑,也有些怀疑。但安槿就睁着眼睛,神色不变的任她看着,最后反而是阮安柟收回了目光,坐回到椅子上,也没看安槿,慢慢摩挲着太师椅上的雕花,许久才问道:“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对面是对自己素来爱护的姐姐,安槿没有丝毫试探或掩瞒的念头,直接道:“是岭南王世子萧烨托人送给我的。”
    阮安柟皱眉,抬眼问道:“萧世子,她和你很熟吗?怎么会拿了我的玉佩送给你?”
    安槿心中叹息,这个姐姐实在是关心自己的,这个时刻,没有急迫的想知道玉佩怎么到了萧烨手里,听了自己的话,第一反应竟是问萧烨与自己的关系,为什么要送她的玉佩给自己。
    安槿想了会,不用装而是真有点疑惑答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上次在外祖家,我出了疹子,萧世子特意带了医师帮我诊治,后来还让医师随我来了阮府帮我调理身体。萧世子说两年前是因为他我才跌落山坡,昏睡了很久,所以很是愧疚。三姐姐知道,我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又抬头希冀的问阮安柟,“三姐姐会不会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阮安柟看小妹妹困惑的小脸,想起两年前妹妹去清源山白云寺礼佛时,不慎从山上摔下,一直昏迷了差不多一个半月,当时全家人都吓坏了,虽然后来醒来,人却有些痴痴傻傻,什么也不记得了,更是瘦的跟纸片人似的,心底不禁一片柔软怜惜,道:“你这么一说,我却也记起来了,你原本就识得萧世子的,当时你跟着萧世子和赵家承奕表弟在后山放风筝,拾风筝时不慎从山上滚了下来,却是不关他的事的。”
    事实上,当时萧世子和承奕表弟在山坡下面,山坡上和安槿在一起的是阮安桐,虽然大家都知道应该跟阮安桐无关,但安槿昏迷那段期间,大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迁怒阮安桐,最后赵氏还因为无暇照顾她,直接将她送到了老太太那里,想到这里,阮安柟心底又叹了口气。
    安槿听了,觉得这中间必然还有什么事,要不然萧神经为啥一见到自己就把自己往水里摁?不过想必阮安柟也是一定不知道的了。
    “原来是这样,这玉佩就是萧世子托那个医师送给我的。可是三姐姐,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到了萧世子那里?”安槿略带了些小心的问道。
    想起小妹妹安槿和萧世子的渊源,阮安柟倒是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块玉佩会到了妹妹的手里。
    萧世子在上次二皇子为难自己的时候,就曾出手帮过自己,那次相帮要不就是看在太妃娘娘的份上,要不就是看在和自己妹妹曾经的那一点渊源上。这块玉佩应该是萧世子之后用什么方法从二皇子那里拿来的了吧,没有给自己,是因为自己已经是待嫁年龄,他必是不想让自己产生什么想法,引来什么麻烦,所以就直接给了年幼的妹妹。
    看来这位萧世子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她心底一黯,那座宫里,有谁是表面那么简单的?自己开始时不就是没有深想,抹不开面子,吃了好几次亏?
    阮安柟心思几转,将缘由想了个明白,见妹妹问起,想到这个玉佩的转辗,原本还想说自己不小心把玉佩掉了,可能被萧世子捡到了,又曾在妹妹身上见到过看起来一样的,所以就送来了给妹妹。
    可是看着妹妹晶莹剔透却不掩关心的眼神,想到太妃娘娘说要接妹妹进宫亲自教养,就觉得也许自己不该瞒她,将来五公主,或者其他公主皇子们,妹妹都需要打交道,多留些心眼总是好的。
    于是虽然觉得不堪,阮安柟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安槿说了,不单于此,她还挑拣着将自己与其他宫妃公主们的一些交往简单说了下,只盼着安槿将来在宫中能多长个心眼,少吃点亏。
    好在安槿已经受过一段时间的特训,迅速的就将阮安柟东一锤子西一锤子讲的跟闵先生填鸭式的灌输的东西联系起来。
    其实后宫妃嫔们倒是对阮安柟颇为客气,因为她们谁都知道赵太妃娘娘在皇帝陛下心中的特殊地位,但也正因为此,年轻的宫妃对阮安柟也颇为防备,说话往往更是一句话里面含了几层意思。
    皇后娘娘和二皇子的生母德妃对阮安柟都颇为亲热,皇后娘娘多次在三皇子妃赵敏仪入宫的时候招了阮安柟一起说话。赵敏仪是她们的大表姐,都是外祖母亲自费心教养大的,气度性子和阮安檀颇为相像,未出嫁时待她们姐妹就不错,所以阮安柟对她也很亲近,后来三皇子妃更是常带着小郡主姜璱过来太妃娘娘处和她一道说话。
    七皇子的生母宸妃娘娘却对阮安柟颇为客气疏离,七皇子是宫中唯一未大婚的适婚年龄的皇子。想必宸妃娘娘觉得自己做皇子正妃身份不够,怕她赖上七皇子吧。如果太妃娘娘真跟皇帝陛下提起,陛下看着太妃娘娘的情分,未必会不肯,毕竟这么多年,太妃娘娘少有跟陛下提过什么请求。想到此,阮安柟心中一片苦涩。
    安槿听到阮安柟多次说到三皇子妃,皇后娘娘还有小郡主姜璱时,心里咯噔一下,她最近的课可不是白上的。还有五公主为何突然跟自己的三姐爆三皇子的黑历史?她可不觉得这就是小姑娘无端的炫耀之举,看她行事,可不只是表面的蛮横而已。
    离中秋还有半个月,阮爹阮二老爷在看望了孕妻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又匆匆回了书院,安槿连话都没怎么跟阮爹搭上,更无暇问及书院之事。好在阮爹说中秋会休沐三天,届时就会一直在家了。
    安槿要进宫的消息虽然没有人特意宣扬,但府里也没有特意瞒着,所以有心人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这其中,赵承奕自然是非常有心的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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