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些个月,阮安柟和安槿一起经历各种事,她早已经不只是把安槿当成一个只是十岁的小妹妹,同时也是一个互相信任共同进退的朋友,所以她想着要怎样把今天的事情抽出来前面的部分和安槿说说。
    谁知道她转过头去看安槿,却发现安槿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她的睡颜柔美,长长的睫毛形状优美的不似真的,这样看,还真是个孩子啊。
    阮安柟自己却是睡不着的,因为这一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一幕幕实在太刻骨铭心,似乎全是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
    阮安柟要参加今年的花朝会比赛,所以上午并未和父亲还有两个妹妹出去赏花,而是一直在太妃娘娘的院子闽溪院里练习,她要表演的是弹古筝,闽溪院是在皇庄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十分的清静,太妃娘娘这次也未过来,因此练习起来便十分方便。
    比赛是未时末才开始,她用完晚膳本来准备小憩一会儿,却有二姐的一个小丫环过来找她,说二小姐跟顺国公世子夫人来了,正在三皇子妃的院子里休息,二小姐想叫三小姐过去说说话。
    阮安柟认得这个小丫环,的确是二姐阮安檀的小陪嫁丫环,叫柳萼的,便不疑有它。
    阮安檀嫁去顺国公府才两个月多点,却已经私下传信给赵氏说有了身孕。阮安柟听说她过来了皇庄,自然是要去见她的。
    路上柳萼告诉她,三皇子府上的小郡主姜璱染了风寒,因此三皇子妃在王府照顾小郡主,并未过来皇庄,院子里除了原先的侍女,都是国公府的人。阮安柟听到这个,更是连最后一丝紧张的心情都消失了,剩下的便都是要见到姐姐的喜悦。
    柳萼领着她去了内院的花厅,至及厅中,却只见到大舅母郭氏,二姐阮安檀并不在。
    郭氏亲切的拉起了她,笑着道:“柟姐儿,快别这么多礼,过来这边坐。”
    待阮安柟坐下,看见她似有疑惑,郭氏便解释道:“你二姐先前还在这儿,只是我看她有些犯困,便命她先去歇会儿,你知道,她才两个月的身子,娇贵得很,可大意不得。她先还是不肯,我就说待你过来了,再去叫她,她才勉强同意了。”
    说着便要去叫小丫头去给阮安檀传讯,阮安柟忙制止住了她,说就让二姐多歇息一会儿,她可以先坐一会儿,陪大舅母说说话。
    阮安柟坐着陪郭氏说了一会儿话,可是却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有些犯困。郭氏看她的样子,便笑道:“柟姐儿,你是不是困了,不若在这边休息一下?你待会儿还要参加比赛,精神不好可不行。”
    阮安柟觉得不妥,想摇头拒绝,却发现自己头重得很,根本打不起精神来,郭氏见状,忙命了阮安柟带的两个大丫环采蘩采蘋扶了她去厢房休息。
    阮安柟睡醒的时候,看到郭氏正坐在她的床边,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想到下午的比赛,忙问郭氏:“大舅母,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没有误了时辰吧?”又问,“采蘩采蘋呢?”
    她欲起身,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刚才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异于往常,她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舅母。
    她会防着外人算计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大舅母和大表姐有自己的心思,可是这是从小对自己姐妹都很疼爱的大舅母,而且外祖母对自己姐妹都是当眼珠子般疼爱,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她大舅母是不会也不敢用阴私的手段算计自己的。
    郭氏看着阮安柟的眼神很复杂,有怜惜,有疼爱,有愧疚,却没有丝毫犹豫,她摸了摸阮安柟的手,道:“柟姐儿,你别怪舅母。舅母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你大表姐的日子不好过,你们向来姐妹情深,不若就帮了她吧。她将来必也不会亏待你。”
    阮安柟一阵阵晕眩,她不再说话,而是勉强撑起身子检查自己,并未有什么不妥,衣服整齐,也还是之前自己穿的衣服,但是她随即便感觉到身体有一阵阵的异样,心头很有些酥养。
    郭氏看她的动作,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不用担心,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你刚才不过是晕了半刻钟左右,我喂你喝了些醒神的药。”
    阮安柟松了口气,可是身体的异样却让她知道,现在什么事也没有,那么就是接下来要有什么事了,她抬头看自己的大舅母,慢慢问道:“那么接下来舅母要做什么呢?”
    郭氏定定看着她,道:“其实这间厢房向来是三皇子歇息的地方,一会儿,他就会过来。”
    阮安柟埋在锦被里的手死劲的掐着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并不想这个时候在郭氏面前流泪,泪水却还是不自禁的溢了出来。
    郭氏看了阮安柟一眼,叹息道:“柟姐儿,你放心,舅母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你能嫁给三皇子,不会坏了你的声誉的,这件事除了我,还有三皇子以及待会儿会过来的皇后娘娘知道,其他人舅母都会帮你瞒着的。唉,如果不是你外祖母改了主意,想把你定给你姨母家的三表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阮安柟问。
    郭氏却不再回答她,只道:“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要怨就我,跟你大表姐无关。你外祖母那里,也希望你能瞒着。你知道你二姐刚刚有了身孕,是受不得什么的刺激的。”
    阮安柟闭上了眼,不想再说话,大舅母什么都算计好了,说了又有什么用?她不如把力气都花在掐自己上,还能让自己保持长一点时间的清醒。
    郭氏见阮安柟闭上了眼,只以为她是任了命,便也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回头看紧闭的房门,让婆子上了锁,才提脚离开。
    其实她想这么做很久了,并不是因为她婆母改了主意想让阮安柟嫁给赵甯的三子。即使没有这回事,她也不想放任阮安柟风风光光的以侧妃的身份嫁给三皇子。
    女儿想要儿子,哪个侍妾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是阮安柟?身份高贵?哼,若是三皇子登基,只要是皇后认了养大的孩子,谁还计较那孩子的生母是谁?
    若是原先为了帮阮安柟避开二皇子,让三皇子纳了她,也不是不可以。阮安柟只是一个没落侯府的小姐,甚至哪怕她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但那也越不过去嫡亲孙女的,将来生了儿子,她再想方法除掉就是了,麻烦些但也有好处。她生的儿子,自己女儿养也是天经地义。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赵太妃看上了阮安槿,若真是如别人臆测的,她是想将阮安槿嫁去岭南,那阮安柟的身份在赵太妃那里就要越过自己的女儿千百倍。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看不出来,什么赵家皇家,赵太妃的眼里心里除了一个昌华公主,其他什么也没有。
    赵太妃为了昌华得到大齐最大的支持,就一定会保住阮安柟。那样的话,别说除掉她,她们再想摆布她,恐怕都是妄想。万一她有了儿子,将来赵太妃扶持她越过自己的女儿的可能性都很大。
    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项皇后为了得到赵太妃的支持,一定要三皇子纳阮安柟为妃。
    现在她不能违背了项皇后,那她就要握着她的把柄,让她以非清白之身嫁给三皇子。她是会瞒着别人她是在婚前就和三皇子有苟且这件事,但她会让需要知道的人知道阮安柟不是以清白之身嫁给三皇子的。
    为女儿长远计,总是越多后手越好。
    采葭是原先阮安柟在宫中小住的时候,赵太妃赐给阮安柟服侍她的大宫女,原名叫琉璃。这个名字冲撞了二皇子府的大郡主姜琉,阮安柟便禀了赵太妃帮她改了名字叫采葭。
    赵太妃这日未来皇庄,但她知道阮安柟要参加花朝会的比赛,便命采葭带了几个小宫女提前到了皇庄,帮阮安柟收拾院落,也让她留在了闽溪院里服侍阮安柟。
    柳萼来找阮安柟时,采葭并不在厅中,她去了房中检查阮安柟的午休卧房,又命小宫女早早准备热水梳妆等事物。
    因为时间不多,阮安柟跟着柳萼离开,只打发了小宫女传讯给采葭,就带着原本家里的贴身大丫环采蘩和采蘋去了三皇子的院子。
    采葭倒也并没有多想,便去了院子中帮阮安柟收拾古筝,却不曾想在古筝的一角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她疑惑的捡起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二小姐并未来皇庄。”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采葭却瞬间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7.08
    第74章黄雀在后
    阮安柟听见锁门的声音,她也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热,有一种想把衣服都脱了的冲动。
    她勉强爬起身,踉跄着走到了房内案几前,坐了下来,看到案上有水杯,她舔了舔唇,却不敢喝,又四处看了看房间,想着如何才能逃走。
    她盯着房间内唯一的窗户沉吟,房门被锁,屋子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守着人,唯一的可以逃走的方向可能就是眼前的这扇窗户了。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扇窗户外就应该是直接进入皇庄的园子了。
    她扶着桌案慢慢走到窗前,窗户不是时兴的玻璃窗,而是旧式的格木窗,糊了窗纱。她打开里面的木闩,推了推,却推不动,便知道是被从外面固定了。
    她坐到一边的杌子上,看着案几上的杯子,想着要不要打碎杯子,划开窗纱再想办法,却恍惚中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正是那扇窗户。
    却又听“吱呀”一声,窗户突然被打开了。
    她惊愕的看着被打开的窗户,却看见了两个人的脑袋正在窗外,一个是采葭,另一个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人,袁七。
    她心里一阵狂喜,已经顾不上想其他,立即就起身走到窗前,挪过杌子。采葭此时已经两扇窗都打开,看见阮安柟走了过来,便唤了袁七一起把爬上了杌子的阮安柟拽了出来。
    采葭拉出阮安柟,见她面色潮红,凤眼水色潋滟,手心发烫,便知不好,忙扶了她靠在一边墙上,才转头问袁七:“你能自己进去吗?”
    袁七咬牙,摇了摇头,采葭四处看了一眼,便对着假山那边道:“去搬块石头吧。”又对阮安柟道,“三小姐,您先忍耐一会儿,我先去帮袁小姐。”
    阮安柟虽然诧异,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能逃出来已经万幸,她哪里还去管其他。
    采葭帮着袁七一起垫了石头,袁七爬上了石头,攀上窗檐,这期间阮安柟一直未有出声,其实她是身体难受的紧。
    袁七攀着窗檐,突然就回头对阮安柟道:“从此我们恩怨两消吧。”
    阮安柟抬头看她,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们有什么恩怨吗?反正上次在你们家,你也没要算计上我,我没必要记仇。”
    袁七咬了咬唇,看着阮安柟因为药效的缘故分外艳丽的容貌觉得十分的刺眼,她就是恨她这样,恨阮安柟,更恨阮安槿,她们不需要什么努力,什么好的东西都被人捧到了面前任她们选,可是她们却还作出那种不屑一顾讨人厌的神情。
    而她自己,冬练三九,夏连三伏,五岁抚琴,七岁能诗,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就是为了能够嫁给将来的储君,能够母仪天下,结果最后连进三皇子府做侧妃都成了奢望,要用如此的手段。
    她的手指掐在窗台上,指甲都差点掐断,可是阮安柟却根本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采葭见袁七还不动,就皱眉催她,她咬了咬牙,终于收回自己的情绪,专心去爬窗台。
    采葭见袁七入了屋,就又从外面关上了窗,才扶着阮安柟往闽溪院的方向走去。
    后院偏僻,采葭又尽量找无人的小道走,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只偶尔遇到几个侍女,采葭便道她们家小姐不舒服,要送她回去休息便过去了。阮安柟的状态明显不对,采葭也不敢找人帮忙,怕坏了阮安柟的闺誉。
    阮安柟一路行走,血液循环的快,还未到闽溪院,就已经快不行了,勉强坚持走到眼睛可以看见闽溪院的小径,便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她晕倒前,眼前只看到一双明黄色绣了五彩金龙的靴子,和一片明黄色的衣服下摆,她想,她出现幻觉了吗?
    她其实当然没有出现什么幻觉,站在她面前的却正是身着明黄龙袍的景帝。
    采葭跪地,面色惨白,忙跪下叩首道:“给陛下请安。”
    景帝却没有理她,只弯腰伸手直接抱起了阮安柟,便转身向着闽溪院的方向去了。
    采葭直到听不到脚步声,才敢抬首,她看着景帝抱着阮安柟跨入院子,脸上是一阵很奇怪的表情,终于还是垂下了眼帘,待景帝和他的随从宫人全部进了院子,才慢慢爬起了身。
    阮安柟完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她身上盖着锦被,里面的身子不着寸缕,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双眼,仿佛这样,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情就只是一场梦一样,然而身体的不适却告诉她那些不是什么梦境。
    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其实并不是毫无知觉,她一直是半梦半醒着的,甚至,因为药性的缘故,她很是主动,作出很多她完全不敢想象的行为。泪水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她想,希望这一次,是自己最后一次这么被动的流眼泪。
    “三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要不要沐浴净身?”一直在旁边侍立的采葭看见阮安柟的睫毛动了,便猜她已醒,出声问道,“阮二老爷还有其他几位小姐都在厅中候着了。”
    阮安柟睁开眼睛,看着采葭,定定看了许久,才又闭上眼,问道:“采蘩和采蘋呢?”
    采葭恭敬回道:“陛下之前已经派人去了三皇子院中接了人回来,现在都已经在外面候着,只是因为食了催眠药的缘故,精神都不太好。”
    阮安柟点头,道:“准备热水吧。”
    她想问采葭很多事情,为什么采葭会突然到来?为什么袁七会出现?又为什么,景帝,会突然出现在闽溪院?可是看着采葭,她却又觉得意兴阑珊,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既然发生了,那她只能以这个为起点,努力往前走了。
    这毕竟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当晚,采葭跪在赵太妃殿中请罪。
    赵太妃喝了一盏茶,才擒了一丝笑,慢慢道:“你救了柟姐儿,是大功一件,还跪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惊动皇上,不仅未能救下三小姐,还,还。”她“还”了半天,却再也说不下去。
    赵太妃叹了口气,温声道:“你也是没办法,你不过是担心不请了陛下,恐怕从三皇子是不可能救得了柟姐儿的,若没有陛下的人接应,你去哪里找柟姐儿,难道还能闯进去要人?可是,谁又能想到,我们陛下竟是对柟姐儿动了心思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喜欢了谁,自然是要顺从陛下的。这如何怪得你?”
    一席话说的采葭落下泪来,她叩首,只哽咽道:“娘娘。”
    赵太妃温和的看着她,却也没唤她起来,又问道:“那袁七呢?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采葭道:“袁小姐应该是一直有派人监视小姐,见得小姐去了三皇子院子,便也跟随去了,只是未能入得院中。后来她见到奴婢,便跟着奴婢一起去救三小姐,自愿替换三小姐。”
    赵太妃一哂,救了也就救了,哪里需要一个替换的?不过这些细枝末节她是不会去管的。谁想去三皇子府做侧妃,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安抚采葭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郭氏算计柟姐儿,很可能皇后娘娘都是知情的,你唯有请动陛下才可能救了柟姐儿,就不用自责了。经次一事,柟姐儿必是要进宫的,在宫中,她也不熟悉什么人,以后你还是继续服侍她吧,我就把柟姐儿交给你了,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又命人重赏了她,才命她退下。
    樊姑姑看着采葭退下的背影欲言又止,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能问。
    赵太妃撘了她的手往卧房走,等贴身宫女服侍她除装后躺下歇息,樊姑姑等人都退下了,正准备放下帷帐,赵太妃才轻声道:“你原先必是以为是我安排的吧?”
    樊姑姑手一顿,就收了回来,微微摇了摇头,道:“这项皇后和世子夫人这个时候算计三小姐,谁又能知道?我只是想是不是娘娘您是顺势而为而已。”
    赵太妃摇摇头,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采葭是我们陛下的人啊。今日这事,不过是如了我们陛下的愿。我们陛下想着柟姐儿,可是很久了。”
    樊姑姑惊了惊:“采葭是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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