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里占了九日,她还是占了上风的,可不知为何,这心里头就是不痛快。
    魏恒知道她又想到贺氏身上去了,却碍于多说无益,暂住了嘴,接过白芍端来的热水,递到她嘴边。
    “来,喝点热水。”
    姜樰由着他喂水。温热的几口水入腹,她觉得舒服了些,正准备躺下再休息片刻,余光落在他的手上,忽然看到一道伤口。
    “陛下的手怎么了?”
    被她看到了,魏恒也没打算躲,她要看便伸出去给她看:“没什么,拿匕首割东西,不小心把手割破了。”
    “怎么不包扎?”
    也不知他是在和风殿还是昭轩殿伤的。他左手食指上的伤口足有指甲盖长了,伤得不算浅,而且是很新的伤,一摸还能带下血来。
    这样的伤口一定流了很多血,按理说应该包扎的呀,怎么他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这不是急着来看你么。”
    面对这嬉皮笑脸的他,姜樰蹙了蹙眉头:“一会儿太医就要来了,应该带着药箱呢。陛下稍等,很快就能包扎了。”
    魏恒却急把手一摆,转身对白芍道:“去拿些金疮药来,切勿让人看见。”
    “陛下怎么像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还不让人知道您受了伤?”姜樰如是一问,颇感诧异。
    魏恒瞅瞅自己的手,一笑置之:“朕不管怎么受的伤,哪怕是个微不起眼的小伤,一传出去,指不定有多少汤水送来补身子。朕是应付怕了,能躲就躲,你可不许笑话。”
    可不是么,后宫那几个都不受宠,听了消息还不上赶着来凑眼熟。这样的盛况,上辈子不是没出现过。
    姜樰这么一想,也就了然了。
    待到太医赶来,魏恒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白芍的手巧,包扎得很是服帖。魏恒把手往袖中一藏,便轻易让人看不出了。
    那太医未姜樰号罢了脉,只说龙胎无碍,轻微风寒连药也不必开,只消好生休养几天便能自个儿好。
    以下是防盗章节:因为正房好比白花花的大米饭,小妾好比烈酒。大米饭都吃不上,饿肚子了,哪还有心思喝酒,存心想胃抽死。
    丫鬟小菊照往常一样端了热水来给虞瑨棠净脸,准备服侍少爷睡下了。可刚放下盆子,一副脸不赖烦的虞瑨棠就让她出去,不必伺候了。
    小菊这几日总觉少爷在躲她,哪还肯乖乖出去。好容易等到了晚上,才把握住了这献殷勤的最佳时机。
    她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个东西,极其害羞地走到虞瑨棠旁边,“少爷,这是小菊绣的手帕,想送给你。”
    虞瑨棠见那手帕摆在面前,绣得极是漂亮,刚想伸手接过,心底赶紧来了个悬崖勒马。不勒马怎么行,眼看小菊就要被自己这个伪公子迷惑了,不打住就是色/诱良家女子。
    一只手就那样生生停在了半空。
    话说半个月以前,她心情极好地在自己房中洗澡,一贯的不许人进来服侍。偏生小菊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情况,平日里打闹惯了,也不招呼一声,就直接推门进来。
    亏得虞瑨棠反应灵敏,立马掌风将屏风两边挪动过来,捂严实了。尽管如此,还是被小菊看见了光溜溜的背。
    说起虞瑨棠的背,那可是不一般的背。
    大夏天的,庄里打赤膊练武的人多了去,可虞瑨棠作为一个假男儿,再大方,也不敢脱光了。所以她长这么大,没人看过她的脸和手以外的部位,自然包括了那晃花了小菊眼睛的后背。
    小菊自打看了她从不让人看的背,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想那“惊鸿一见”过后,便爱慕上了自家少爷。
    虞瑨棠还是将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伸到了底,看着小菊送过来的手帕,没好气地皱眉说道,“你没事儿绣什么太阳?”
    小菊忽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家少爷的眼睛有问题,这可是自己跟着女红极好的陆夫人学了很久才敢拿出来的。
    “少爷您说什么呢,这可是人家亲手绣的菊花,是小菊的菊!不是什么太阳!”
    虞瑨棠那双一贯追求美的眼睛,怎么可能看错,可她片就要这么说。
    “明明就是太阳,如此难看,又是手帕,我这大老爷们儿怎么好带出去,你还是给别人吧。我看后边儿喂猪的小七每天舀猪食,外带做猪肉,弄得满头是汗,你倒不如送给他擦擦。”
    “少爷,这是我特意给你的,怎么能给那喂猪的下人。”
    “下人!”虞瑨棠叹了口气,“下人何苦为难下人。”
    她这话说完,小菊沉默了。
    下人何苦为难下人,这不就是说她也是下人,配不上主子吗?小菊捏着那方手帕,撇了撇嘴,一个气不顺,“咚”的一声关上了门。
    要说这虞瑨棠可真够毒舌,一句话就伤透了小菊的心。谁让她生下来就不是个带把儿的,这事必须得做绝了,否则小菊认定了就难办了。
    对于女儿身份,男儿样,她今日似乎感触良多。
    先是青楼里竟羡慕那些风月女子,后又被虞老爹提起的盟主之事刺激了,最后临睡觉了,还要被小菊来个献殷勤。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要真是男子就好了。如今搞得男不男女不女,虽整日嬉皮笑脸,看似不在乎市间说什么,心底却哪能不在乎。
    当年,她非得要当这个男人,也不全是因为虞老爹那个现在想都想不起来当年赌什么的赌局,实在是因为江湖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女子不能做主。也就是说,如果当年她真的以女子身份亮相,鹿雨山庄就不是今天这副模样了。必定是因为没有庄主既定继承人而斗出内伤,江湖中哪里还能立足。
    毕竟当年的鹿雨山庄不比现在,根基不稳,极容易成了散沙。
    所以她就成了拯救鹿雨山庄的功臣,要怎么闹腾她都觉得心安理得。虞老爹常常悔不当初,可是这当初也没有多余的选择。
    洗漱完了,虞瑨棠就躺上了床,布满茧子的手,慢慢解开裹着的胸衣。憋了一天了,总得放风了。
    想到自己娘那丰盈的身材,虞瑨棠就恨,咬牙切齿的恨!
    她本来可以成为峰的双/乳,如今只能成为丘。长期的压迫,使得它们不大不小,刚好就像她的人,不男不女。她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太监,否则这四个字她诠释起来这么如此的得心应手。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声叹息了,可淡然惯了的她还是睡着了。
    转头说道小菊这边。
    “咚”的一声关上门后,小丫头正伤心得紧,走到一半路的时候,越想越不顺,朝着一个挡路的东西就踢了过去。
    “哎哟!”
    突然的一声痛呼将她吓得愣在了当场,连叫都忘了。
    “小菊姑娘,你干嘛踢我。”听见了人声后,她才缓了神儿,定睛看了看从地上站起来的人。
    好巧不巧,正是那喂猪的小七。
    她心里那团火在看到小七之后,窜得老高,劈头盖脸说道,“你不去喂猪,跑这里来干嘛?”
    “猪不都睡了吗。”
    “猪都睡了,那你还不去睡。”
    这话说的,感情小七和猪是一伙儿的,到点儿,一起睡。可小七憨直,没听出来小菊的话中话,倒还以为小菊在关心他。
    “有头母猪厌食,我想给它换换食。那日见这里有些我不常做料的草,趁闲下来了,就过来弄一点回去。”
    这小七,还真是块儿养猪的料,连猪都能看出来厌食。小菊听他说完,又对他这养猪的下人厌恶了几分。
    “你这榆木脑袋看什么都和猪有关,这里的草少爷却喜欢着,你要是再割,小心明日少爷怪罪起来,谁都救不了你。”
    虞瑨棠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草,她小菊不知道,反正就是看小七不顺眼,随口胡诌来骗他。
    小七听着一说,顿时慌了神,“这……这可怎么办,我都割了。”
    小菊却是来了个大转变,装起了好人,极是大方地说回道,“这你不用担心,明日我能骗过少爷,你还是先走吧。”
    被少爷瞄上,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上一次,有个下人把虞瑨棠的新靴子弄脏了,结果被罚洗了三天的靴子,全庄的靴子都往他那里送。
    最后活活给熏晕过去了。
    虽然虞瑨棠只是在惩罚那人顺手牵羊,偷了别人一大壶香油,却很不巧,他被虞瑨棠抓到后,竟一失手,撒了香油在虞瑨棠的靴子上。结果这事立马被风传,那偷东西的反倒成了无辜的。
    小七听了小菊要给她瞒过去,顿时感激涕零,“小菊姐,我也不知怎么样才能报答你,要不改明儿多给你留几块肉吧,我那里左右方便着。”
    “行了,你赶紧走吧。”小菊忽然觉得耍他也没意思,懒得再理。心里烦躁着,干脆把被虞瑨棠无情退回的手帕赌气扔给了他,“这个我不要了。”说罢却是先小七一步,往自己房间去了。
    看不顺眼大可像这样离开,也不知道刚才干嘛非要和小七杠上,难不成就是所谓的没事儿找事儿。
    小七捏着手中那方手帕,望着小菊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无限纠结,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思考的范围了。
    短暂的发呆过后,小七终于背起他的小背篓原路返回,路上一直在思考今晚发生的事儿,不由顺便感叹几句。少爷真不愧是大人物,武功好,兴趣广,几棵草都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悟出绝世武功。
    而他的世界,除了猪,还是猪,连带着他自己都快成了头猪。
    不过他思考的主要人物不是虞瑨棠,而是小菊——今晚的小菊姑娘似乎太不一样。
    往日小七掌着大勺,乐呵呵地打着红烧猪肉的时候,看见的小菊比现在纯粹多了。
    眼中除了肥肥的猪肉就没有别的,就连小七给她打肉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盯着勺子的,绝不会看多余的小七。
    最后,小七看着手中那方手帕,在“懵懂”了很久之后,脑中灵光一现,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菊姑娘看上自己了!
    虞瑨棠怎么可能真的不去除那三个败类。虞老爹简直比吃了街角处的肉包子还要高兴,当下就忘了她害自己吹了一夜冷风的事。
    出门的时间也总共剩不到十天了,就这样她还是争分夺秒闯了个祸,把上门说亲的媒婆给气得近乎疯癫了。
    虞瑨棠接了帖子的事,第二天就传开了。
    都见着她要去争夺盟主之位了,如此可能将来统领武林的人,此刻就算有多让人头疼,还是无比的抢手。
    见这挨了第一块儿砖的媒婆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后边儿排起长龙的队伍顿时散了。谁还敢试一试,说媒固然重要,但小命更不能丢。
    ☆、第43章 绣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过去,姜樰风寒养得差不多了。
    “这幅优昙花盛放图,绣艺精湛,一针一线可谓巧夺天工。”太后的手轻轻拂过绣品,脸上露出极其满意的表情,目光落在绣图上许久也没有离开,嘴里感叹着,“锦罗娘子的绣艺果然天下第一!想当年,哀家曾经差人去请她绣画,她这个硬骨头却躲起来连来使也不见——皇后有心,竟把她给请动了。”
    姜樰心知太后礼佛,又晓得她很喜欢锦罗娘子的绣品,所以几个月前就派人去求了。为不落俗套,她请对方绣的是一幅与佛家相关的花草图,便是这优昙花。
    她更知道,贺子芝会在近段时日绣一幅精湛绝伦,一丈之长,半仗之宽的观音坐莲像献给太后。上辈子贺氏的这一举动,让她在宫中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仅礼佛的太后赞不绝口,旁人也无一不被她的心意和绣功折服。
    而那个时候,姜樰自己小产过后还在养病之中,哪里来的精力讨好太后。
    既然得了再生的先机,为何不利用呢。今日她来请安,着四人才把这幅连太后都求而不得的绣图,连同红木架子一起,抬进了泰宁宫。
    “看到母后如此喜欢,儿臣也很高兴。那锦罗娘子确是个不好惹的,她不想绣的东西,便是万金也求不得。而且,她这个人尤其不喜与达官贵人打交道。儿臣之所以能求得,是因臣妾家中与她有些渊源罢了。”
    “哦?她与你母家还有渊源?”
    “是的。”姜樰缓了一缓,看见太后绕有几分兴趣的样子,便往下说去,“许多年前,儿臣的父亲曾在边疆救过她受伤的侄子。她那侄子当时断了腿,人也极其虚弱,若非父亲派人医治,又送他返乡,他必死无疑。所以这些年来,锦罗娘子一直记挂着这份儿情。”
    太后了然了。看来不是她面子小,而是有这层关系在里头。皇后这么一解释,倒也不至于拂了她的脸面。
    总之,这个绣品她很喜欢,看着它不住点头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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