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要紧,一个身影出现了,从上方飘然而来,稳稳落在她面前。她努力镇定下来,双眼紧紧盯着他,仅存的意识告诉她,人,会啃鸡腿的一定是人……
    这是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个英俊的男人。英俊之中带着洒脱,洒脱之中带着不羁,不羁之中带着……
    她书读得不多,实在找不到词来形容他了。总之,随便扫了一眼,发现他很好看,不太像鬼。
    “你,你不是鬼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抱歉……”他阴沉沉地说,脸上挂着笑,“吓到你了。”说完,竟双脚离地,飘了过来。没错,是“飘”!
    “啊……”惨绝人寰的尖叫惊得山林震动,鸟兽四散。夏侯鸢抱着头,蹲在地上,没骨气地只知道尖叫。
    那“鬼”显然没有料到她一声惨叫能够如此惨绝人寰,一把捂住她的嘴:“我真后悔没有直接吓晕你……”
    语气十分无奈与好笑。
    被一只鬼给鄙视了,夏侯鸢下意识地抓住捂上脸的手,想要扯开。奇怪,为何是温热的?她还没有被完全吓傻,顿时又“活”了。
    “你明明是人!”
    “我何时说过我不是人了?”那人说道,脸上的笑哪里有一丝一毫的鬼气,看笑话的味道却是十足。
    果然是人,丢脸死了。
    她怒火冲天,想都没想,抡起鞭子就挥过去。岂料,鞭子甩过去的位置虽然没有偏移,却一丁点儿也没有打在他身上。
    夏侯鸢的鞭子是出了名的快和准,从来没有打空过。这个境况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毛毛躁躁的。接连几鞭,鞭鞭抽空,而那人却似鬼影一般,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无论如何也碰不到。
    该死!轻功好到像只鬼。
    “混蛋!”
    “骂人可不好。”他轻笑两声,终于不再四处乱晃,却一把抓住她的鞭子,“你的鞭法不错,可惜内力薄弱,单凭外力的话无法长久。”
    “你什么意思?!”
    “等你上年纪,自然就没有力道使鞭子了。所谓内外兼修,如此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明说——吃你一只鸡腿,指点你两句,算是扯平。”
    “谁要你管!还我鸡腿!”
    “吐不出来怎么办?”
    “你!”
    夏侯鸢一肚子气,好好的鸡腿被抢了,还被奚落一番……算了,不理他。她闷声不说话,悻悻然坐回篝火旁,把剩下的鸡肉统统啃个精光。
    单修外力,确实有问题……同样的话,师父似乎也曾经说过。唉……不管、不管,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野味就是香。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油腻的手,觉得心情好多了。刚歇了会儿,她忽然坐起来挺直了背。她的鼻子向来对某种味道非常敏感。
    酒!
    抬头看,原来那只“鬼”还没走,正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喝酒。他手里拿了个小酒坛子,里面的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叫人垂涎欲滴。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好酒!”他倚靠在树旁,一排潇洒自如的模样。现在看来,鬼气全无,倒有几分仙气。
    又到了蹭酒的时刻了。面子为何?别问她,她不知道。方才还瞪了别人一个白眼,现下却又巴巴凑上去了。
    “兄台,梨花白可不是这样喝的。”夏侯鸢摆上一副笑脸,靠了过去。
    “哦?好鼻子!”对于方才的事,他并不介怀,一双星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兄台你说,该如何来喝呢?”
    “这酒香醇清冽,并非烈酒,理应用白玉杯,于梨花树下摆一石桌,邀三两酒友,轻摇纸扇,共小酌浅尝,方才是好味道。”
    书读不多的她,说出如此文雅的话,真是难为她了。
    “嗯,有道理。对酒当歌,赋诗词雅句,好味道!”他点头,很快又摇头,“不过,这里没有梨花树,也没有石桌。”
    “不过有酒友呀!”
    这才是重点。
    他又喝了两口,眯起眼睛,浅笑着看她:“嗯,不错……可惜,有酒友却没有酒了。”说罢,空酒坛一扔,跃上树,躺在树干上翘起二郎腿。
    “兄台的建议,在下日后定会试试。”
    夏侯鸢吃了哑巴亏,看着他在树上闭了眼,恨不得找把斧头,劈他个天昏地暗。此人似乎在耍她,却又少了几分“故意”的味道。
    她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克别人,今次却被这个似鬼非鬼的人给克了。
    “呵,呵呵……兄台这就安歇了?好梦……”树上安安静静,已经没有回应了。
    好在脸还没丢大,她在黑暗中瞪了一眼,背靠大树,拨弄着火堆,眼皮渐渐开始打架,慢慢睡过去了。
    一夜无话,实在舒服。翌日清晨,她睁开眼的时候,昨晚那只“鬼”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空酒坛子安静躺在草丛里。
    “死远点最好。”她嘴里嘟囔着,点算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发现没有丢什么。只是,钱袋里那点钱让她看着有点着急。
    给师父办丧事花了不少钱,江流庄只是个小门小派,她能带出来的钱就这些了。唉……想办法路上再赚吧。
    走出林子,终于到了正路上。
    今天天气和昨日一样好,所以她心情不错。可惜,“好景”两个字后面,永远都是接着“不长”二字。
    为何旁边那个墨绿色的影子如此眼熟?!
    挺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溪流一般的眼睛……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昨晚那只“鬼”。
    而他,就离自己不到五步之遥。
    “喂,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转过脸,一见是夏侯鸢,皱了皱眉:“我不叫‘喂’,也没有跟着你。”清晨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几分慵懒。
    她有那么一瞬间看得有些痴了。江流庄第一养眼美男子陆晟,也没有他好看。啧啧啧,道貌岸然罢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在下要去泉州,路就这么一条。”他说完,抬脚继续走。
    他去泉州?夏侯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不就意味着可能还会遇到他么。真是阴魂不散那……
    且慢!
    看此人穿着打扮,应该不是个穷人。既然老得遇上,自己出来所带银两又不多,何不敲诈敲诈。
    值得一试!
    “喂,死鬼。”
    “如果兄台是个姑娘,我不介意你这样亲昵地叫法。”他继续走,没有停下来听她说的意思。
    “呃……我说兄台。”夏侯鸢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这人走路看起来不快,怎么追得这么费劲儿!
    “嗯?”
    “既然你去泉州,我也去泉州,不然咱俩结伴上路如何,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他听完,不置可否,却直直往前走,看样子对她的提议不感兴趣。也对,他身手这么好,哪还需要照应。
    “喂,等等!”
    “在下不喜欢有人碍手碍脚。”
    “你……你昨晚说过要请我喝酒。”她开始耍赖皮。虽然夏侯鸢看起来爷们儿,但她骨子里还是个女人,这点赖皮功夫还是有的。
    “在下何时说过?”
    “你说过。”
    “没有。”
    “有。”
    几番争论之后,他不再拒绝,终于停下脚步,盯着夏侯鸢的脸深深看了一眼,嘴角挂起一丝笑:“跟紧了,丢了别怪我不请你。”
    这个人蛮好说话的呀!她顿时乐了,忙不迭跟在他身后。如此一来,她的饭钱就有着落了。
    “对了,兄台,如何称呼?”
    他微微一笑,道:“孟若虚。”
    柳叶三刀孟若虚!夏侯鸢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天哪,她希望真的一道闪电落下,劈死自己。
    她宁愿被劈死也不想死得太惨啊……
    记得前年,师父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就曾说过要她去寻找双亲的话。只是她向来为江流庄忙上忙下,日子就这么耽搁了。
    江流庄的师弟师妹,个个都还有亲人。惟独她,每逢佳节便是一个人躲到别处喝酒。
    照理说,她打小跟大伙一样的练武,一样的吃住,身手却比旁人好许多。唯一的解释就是天赋太好,
    ☆、第49章 养伤
    没有马匹,背着这么多东西外带背了一个人,徒步走了六七里路,孟若虚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得喊累。
    他找了家客栈,打算先安顿好在去抓点药。
    刚进客栈,掌柜的很是热情,照例要他登记一下姓名。
    “客官要两间上房是吧,请问如何称呼?”
    “孟玉成、夏鸢。”如今他的真名是不能再报了,便胡乱瞎编了一个。
    岂料掌柜的若有所思,指着自己写好的名册问:“客官看看,‘夏鸢’两个字是不是这样写。”
    “嗯。”
    那掌柜盯着“夏鸢”两个字看来看去,竟又唤来小二。那小二看了一眼名册,又看看掌柜,两人一起摇头,又开始叹气。
    “有什么不对?”孟若虚问。
    掌柜的叹了口气,万分惋惜地说:“不瞒公子,有人出三千两找一位叫做夏侯鸢的姑娘。许是不想大张旗鼓,只通知了客栈、商铺,叫我们多留个心。”
    那小二看了熟睡中的夏侯鸢一眼,又是摇头:“一个姓‘夏’,一个姓‘夏侯’。我说掌柜的,人家要找的是个姑娘,你怎么盯着个公子哥叹气。虽然是一字之差,但好歹也不是个女的。”
    掌柜的好不惋惜:“那可是三千两啊!”
    孟若虚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笑笑,不再管这两人,径直去了房间。很快,他出去一趟,抓了药,也熬好了给她灌下去。
    夏侯鸢的身体很好,又昏沉沉睡了一个时辰便退烧转醒了。她坐在床沿,精神不错,只是鼻子还有些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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