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领着郁才人的尸身已经起身去了静宁寺,你差人去静宁寺,记着做得干净点。此人,已经留不得了。”
    “是,奴才遵旨。”
    ☆、涅槃
    七天了……已经七天了……她所害怕的,到底还是发生了……
    ‘梦不醒’药效只有三日,三日过后,便会苏醒。而她,整整守了七天,也不见娘亲像往日一样起身,叫她一声‘子卿’。
    烛泪滑落,诵经的声音不休。她呆痴地跪在棺木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大腿里。
    如果她不自作主张,不那么自作聪明,是不是,娘亲还好好的在宫中。全都怪她自己!说什么为了娘亲!最后,害死娘亲的也是她!明明,该死的是她!为什么,她还活着!而最无辜的娘亲,却是不在了!
    自袖中取出一柄手臂长度的匕首,拔出鞘来,锋芒铮铮,烛光绚烂了匕首,楚子卿仰头,看着头顶画满佛像的墙壁,脸上是一种解脱的表情。
    是不是,她死了,一切又可以重来?
    ‘哐’!
    大门被人给撞开。
    “出去!”楚子卿没有回头,怒声斥喝。
    谁知,身后并没有关门的声音,反到是门外惨呼声此起彼伏。“呵呵,四公主还真是沉着冷静。”
    楚子卿平静地回过头,那个黑衣蒙面人,举着一柄长剑,一步步走近。
    “你们是谁?”眼睛扫过之前撞开大门的和尚尸体,“是,大皇子的人吗?”
    黑衣人在她两步之外停住,朦胧的声音里很是嘲讽,“想不到四公主竟然有轻生之意,早知如此,到省了兄弟们的麻烦。”
    “你们出去。给我和我娘亲一个安静的时间。想要我命,待会儿随取。”
    “我为何要听你的?”黑衣人抬剑,只见剑光一闪,鲜红色的血珠迸溅在地,“都说女子极在乎容貌,既然你都要奔赴皇权,也尝尝这痛苦的滋味。”
    楚子卿松开了匕首,两手捂住不断渗血的右脸颊,刀口很深,彻骨的痛让她睁不开眼来,虚弱地瘫软在地,只是她的坚强容不得她低头,咬咬牙,颤巍巍坐直了身子,“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果然是不简单。佩服 !我向来是仰慕有勇之人!弟兄们,我们走。”他拱手,转身就要离开,就在楚子卿以为他要消失的时候,他走了几步,突然回手一剑,直直地刺入她的胸口,时间就此停止。
    “只可惜,上面有命,留不得你。”
    她抓着胸口的剑,抬头,看着那黑衣人,竟是笑了起来,“多谢。”
    黑衣人唏嘘,抽回了剑,回鞘,踢了踢已经躺在血泊的楚子卿,确认没有活头之后,才转向他的弟兄们,“外面都杀完了吗?”
    “回主上,已无活口。”
    “好,老三留下来点火!其他人,走!”黑影窜动,人影全无。
    一把大火烧透了半边天,所有的杀戮被火红的焰火湮没……
    ***
    远在子虚殿的楚越霖,原本还在抄写诗书,可抄着抄着便被自己的右手食指给吸引了注意力。
    纤细质软,莹莹如玉。
    子卿含着的模样,一幕幕闪过脑海,他盯着手指,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若是子卿一直是那般模样,该是多好,她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他怎么都看不够。
    此次,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既然她想,便让她称心吧。
    ***
    接到消息赶来的楚越然,看着熊熊大火,房屋已经被烧空。一百零七个和尚再加楚子卿以及三个宫女,一共一百一十一个人,全部掩埋这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火光映面,楚越然颓然地跪在大火之前,伴着火燃烧的噼啪声,他以拳击地,失声痛哭。
    对不起,四妹,二哥来晚了……
    只是这一晚,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
    “叮铃铃……叮铃铃……”
    蒿草丛生的小道上,白胡子老道人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走着,在他的身旁,是个三四岁的稚龄女童,女童手里拎着只铃铛嘻嘻地在老道人身边转着跑。一边跑一边摇铃铛。
    老道人宠溺地笑着,并不阻拦她的嬉戏。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下摆被人轻轻扯了扯,老道人低头,对上女童可怜兮兮的眼睛。
    “湘儿,怎么了?”垂头,和蔼地问她。
    女童扯着他的下摆,指向身后那团紫色的烟雾,“爷爷,爷爷,那个姐姐好可伶。跟着我们好久了,我们带她一起去蓬莱,好不好?”
    老道人盯着那团紫色的烟雾许久,脸色越来越凝重。
    “爷爷?”女童有些怯懦,他这样的表情,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老道人知是自己吓着了孙女,皱纹横生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湘儿莫怕。这人还有她要做的事,因此不能跟我们去蓬莱。”
    “哦……”女童虽然面露惋惜,但也没再坚持。
    安抚好孙女,老道人望着那团紫色烟雾,幽幽一叹,“莫要再跟着我们了,你的尘缘未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紫色烟雾有些消散,但还是慢慢地向着他们靠近。
    老道人将小孙女挡在身后,让她自己捂着自己的耳朵。他冲着紫色烟雾一声大吼,“散!!!”山河震动,待平息,那团紫色烟雾已经是消失了。
    “爷爷,我看不清那个姐姐的脸,她是死了吗?”女童抱着老道人的腿,好奇的问。
    拍拍孙女的头,望向那团紫色烟雾消失的地方,“没死,却也没活。”
    “咦?那是为什么?”
    “湘儿乖,别问了。我们该赶路了。”老道人和蔼地捏捏她的脸颊,不愿再细说。
    “哦……好。”女童嘻嘻地笑了起来。
    铃铛脆响,活泼好动的女童绕着老道人嬉戏,老道人面露宠溺的笑容,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
    楚元一五四年冬,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九年零三个月。
    大雪三日,无论是屋顶还是树丫,都堆积着沉甸甸的积雪。往来的百姓穿着厚厚的棉衣,佝偻着,匆匆在行走着。而道路一旁,一个十四五岁江湖装打扮的娇俏小姑娘却与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特别是那件血红色的狐裘小袄子,怎么看也是价格不菲。
    她一把拉住过路的人,面目有些狰狞,“可有见过一带着金丝狐狸面具的少年,大概这么……这么高。”
    “没有没有。”被拉住的人,敷衍地摇头,匆匆地继续往自家里赶,这么冷的天,谁还管得了其他人。
    “哼!”小姑娘气得直跺脚,娇憨之态惹人注目。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登徒子。
    “哟!这谁家的姑娘呀,水灵灵的,怎么在这儿呆着啊,快跟哥哥走吧,哥哥回去给你暖和暖和。”那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只是这嘴脸太难看。
    小姑娘心情本就不好,跺跺脚,不想理睬他,“滚!”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哥哥也是好心,快跟哥哥走吧。”登徒子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拉她。
    可还没碰到她的手,还没看清她何时出的手,就被她给一脚给踩在了脚下,“我说过,不要来烦我!”
    “姑……姑奶奶,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小姑娘踩着他的背,正准备发泄地揍一顿,突然,她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人的对话。
    “这郁逢生果然是好酒量,三大碗烈酒下肚,竟然是面色不改,双目清明。若不是家中老母挂念,我今儿非跟他战个痛快!”
    “呵!这郁逢生虽是那老毒物的徒儿,却完全不似那该死的老毒物。你是没看见,这次武林大会的几大高手,皆跟他成了兄弟。啧啧!今后,谁还敢惹他。”
    “果然是……哎哟!姑娘你作甚?”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小姑娘给单手提了起来。
    她双目赤红,龇牙咧嘴,“说!郁逢生那个天杀的在什么地方?”
    “在……在赤峰山下的一家叫做‘客常来’的客栈里。”
    松了手,她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声长啸,“郁逢生你个不要命的!居然还敢喝酒!!!”树上的积雪啪嗒啪嗒地落下不少。
    看着那个红影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两人还有些余悸。
    “那人是谁?相好的?”
    “看这架势,是仇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周四追剧暂时不更新这篇,周五继续日更╭(╯e╰)╮
    第一部分,结束。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拉扯大真是不容易呀!
    关于第一部分的总结:
    三哥:我没文里那么傻。我温柔,但不懦弱。
    子卿:我还可以更憋屈一些吗?!
    五弟:(出场太少,郁闷中)
    二哥:什么时候领盒饭(o(n_n)o)
    大哥:说好的大反派呢,杀手出现的次数都比我多!
    莫九:什么时候可以和二殿下一起领盒饭o(n_n)o
    郁才人:——
    众:死人可以保持沉默。
    下一卷,主写大漠:你们都要假装不认识我。
    ☆、似是故人
    客来居,在此处经营了三代,店不大,但店里的每一件物什都颇有些历史。菜家常,酒却陈年味佳。平日里也就少许游侠记惦着这里的美酒来这上下不着村的小店。可每逢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这里便一改平日冷清,几日来总是人满为患。
    酒入粗瓷碗,醇香飘钻。
    “逢生兄弟,恕辞冒犯问一句,尊师向来是不与江湖人士打交道,此次逢生兄弟来参加武林大会,尊师许可了?”说话的人,名穆辞,此次武林大会中排名第三,四十来岁,长得虎背熊腰的,到与他一脸的儒雅之气相悖。满是粗茧的手,端着碗清酒递了过去。
    来接酒碗的手,苍白若纸,手背之上,青筋根根醒目。轻盈地端着酒碗,仰面,一口饮尽。金丝狐面,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看得清他一双美目盈盈如波,在几碗美酒下肚之后,更是潋滟吸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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