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几忍,程梨吼路风:“你他妈胳膊废了?!”
    路风搁下相机:“对不起。”
    他捏紧拳头,急忙上前帮忙。
    两个人把方荪拽出来的时候,胳膊处的衣袖也都湿透。
    方荪坐在一地碎石中,看着程梨,唇不断的哆嗦。
    程梨攥了把湿透的衣袖,水滴顷刻便砸落下来。
    她告诉方荪:“站起来。”
    方荪手颤巍巍地摁了下地面,没能立起来。
    她看向程梨,就像一只落难急需救援的惨兮兮的小动物。
    程梨额角不断抽搐,心底骂了声。
    知道她吓坏了,可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程梨问:“腿软?”
    方荪声音打颤:“脚刚才,好像……崴了……”
    程梨那两个字说得冷厉带刺,路风不再关心他的设备,为挽回他适才没能第一时间救人的缺憾,主动提出来:“我抱她回车上,不去民居了,我们这就回营地。”
    程梨看了路风一眼。
    路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几个字:你他妈快点儿。
    路风即刻弯下腰抱起方荪,往远处的越野车走。
    程梨提起适才扔了的羽绒服,收拾路风那堆设备拎好,三个人很快急速回到车上。
    **
    车上的行李全部卸在了扎营地。
    程梨在车内逡巡一圈,能用的东西只有后排放置的一条薄毯。
    程梨说:“往前看,别往后视镜瞄。”
    这句话针对的是路风。
    路风点火暖车,开空调,洞悉到程梨的意图,他干脆闭上眼。
    程梨转而对坐在后排的方荪说:“脱,湿掉的外套,全脱掉。”
    方荪还是哆嗦,有些犹豫:“梨姐?”
    程梨剜她一眼,耐心近乎全失,直接动手扒。
    方荪开始有些抗拒,后来任程梨作为。
    程梨很快扯掉了方荪身上的湿衣服。
    方荪哆嗦着,只觉得又冷又累,冻的和吓的都有。
    湿衣服离开她的身体,同样离开的还有她带进车内的一地泥水。
    程梨动作粗暴地将薄毯扯出来包住方荪,把自己那件没有沾水的长羽绒衣也扯了过来。
    程梨此刻神色凛冽,方荪不敢吭声。
    程梨抬起羽绒服的衣袖,方荪就配合着伸胳膊穿。
    羽绒服穿好,程梨就打开后排车座的门,回到了副驾驶位上。
    最保暖的衣服给了方荪,身上的体温有所流失,但还不至于不能忍。
    见路风还闭着眼,程梨沉默了下,咬牙说:“开车。”
    路风即刻睁眼,前后都看了下,见程梨衣着单薄,他想把身上的外套脱给程梨,见程梨神色肃杀,他动了下唇,最终还是没敢将这个建议说出来。
    **
    车子起步,在石块四布的路上飞行。
    走了没多远,路风蹙眉,主动跟程梨搭话:“程……程……”
    他不知道用哪个称呼好。
    程梨听到,看了他一眼。
    路风面色有异,程梨的视线随即又往车前的众多仪表盘上看了眼。
    水温表明显异常。
    适才她也听到了几声不正常的砰声。
    发动机抖动的那种噪音也在此刻迭起,程梨眉锁成一条的时候,它彻底停歇。
    程梨想起此前布合力齐说,要是石块飞起砸碎水箱……车可能会废。
    程梨此刻心里只剩一个操字。
    碎了,可大可小。
    偏偏他们遇到了恶劣的发动机抱死的情况,程梨此刻只有碾碎这辆车这一个想法。
    屋漏偏逢连阴雨,路风说:“对讲机不在车上。”
    程梨看他。
    在有什么用,有信号?
    程梨唇角的笑很冷。
    路风又掏出手机来,虽然明知无用,但还是寄一丝希望在上面。
    结果是一定的,他说:“没信号。”
    空调不能继续运转,置身苍凉冬夜里的前后不见人踪的高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程梨下午跟随两人一起上车时,只怀疑她可能是犯抽。
    此刻她觉得这个决定是……作死。
    ***
    路风看向她,目光里透露出的讯息都是指望程梨拿主意,希望她想出下一步怎么办。
    程梨回视他,凉笑:“我是导航仪还是指南针?”
    路风说:“都像。”
    程梨:“……”
    路风说:“你可能也觉得我不办事儿,但我不蠢,我也相信你,虽然不算熟,不算了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程梨:“……”
    路风执着地看着程梨,程梨吸了口气,问:“这里到民居和营地的大概距离,还记得吗?”
    路风点头:“记得,差不多远。”
    程梨说:“她脚崴了,不能走。”
    路风也知道:“我们三个人,一个不能自由行走,一个缺少保暖的衣服,没办法一起走回去。”
    程梨:“我留在这里,她自己不行。”
    路风懂了:“我尽快赶回营地。”
    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只身回营地,路风这个成年男性是最好的人选。
    车需要拖,在这种地方,这种故障没有自行修理的可能。
    也可能需要就此扔下它。
    他们三个人也不可能一起走回大营,需要分开。
    路风只不放心一点:“我没办法一路跑回去,在高原上这很难,我回到营地的时间会很长。车上会很冷,越来越冷,我把……”
    他的话还没完,程梨说:“室外不比车上暖和,你的衣服留给我,然后你冻死在回营地的路上,我们俩更会冻死在车上,然后大家一起皆大欢喜翘辫子?走的时候你已经和队里的人交代好,赶路加上拍摄,两个多小时回不去很正常,这期间没有人会出来找我们。心意我领了。”
    路风还是犹豫,一脸忧色。
    程梨又补充一句:“我有数,还不到矫情逞能的地步。你安心。”
    路风是稍微安心了点。
    程梨的话他愿意相信,因为他觉得这个人韧性强,难折。她在,方荪有情况他也放心。
    程梨最后又问路风:“有烟吗?”
    路风答:“有。”
    他把烟和打火机从口袋里摸出来留给程梨。
    程梨接过:“走吧,路上注意点儿。”
    还在活动的部分野生动物,也对人有威胁。
    路风点头:“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一回,你们俩个的安全,我有责任。”
    程梨淡笑了下,没答话。
    她的命,她从来不交到别人手里。
    **
    路风离开之后,程梨短暂下车寻找能够点燃的牧草。
    牧草稀少,燃起的烟无法腾空便被吹散在地表。
    程梨笑了下,脸色苍白。
    她可能是小说看多了,有点儿天真,当靠这个能发sos信号呢!
    重新回到车上,程梨开始抽烟。
    她脸色难看,烟雾在车内蔓延,她无法开窗,此刻也不想顾忌方荪对这烟的适应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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