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凉有意打乱男人的思绪,“红豆汤放凉了,不好喝,”
    容蔚然回神,推她去客厅。
    这几间屋子都收拾过,墙壁,屋顶,院墙,地面,该缝补的都缝补了,坏的家具也换了,添了一些东西。
    其他的没动,毕竟这是老人的家,承载了他的一生。
    小元在擦桌子,小邱在扫地,两人见了出来的人,都规规矩矩的见礼。
    “施小姐,容先生。”
    放下抹布,小元去厨房洗手,把红豆汤端到桌上,“施小姐,小心烫。”
    施凉忽然捏住她的手,“怎么破了?”
    小元不好意思道,“刘老说要给您炖鸡汤,我抓鸡……抓鸡的时候,被鸡爪子挠的。”
    施凉说,“去擦点药。”
    小元“嗯”了声,后退着下去了。
    容蔚然的视线抬起,不得不说,萧荀会找人。
    “你先喝,剩下的给我。”
    施凉把碗推给他,“我闻着这味道,胃有点不舒服。”
    容蔚然皱眉,“胃怎么会不舒服,着凉了?”
    “可能是中午吃多了,”施凉不在意道,“我待会儿多动动就行。”
    容蔚然摸摸施凉的额头,没发烧,他想起来,她中午是吃的比平时多,又不能散步消食,应该是消化不良引起的。
    “吃两片药?”
    “不想吃。”
    施凉任性起来,容蔚然完全没办法。
    屋里的小邱在合适的空挡里发出声音,“施小姐,中秋就要到了,我们要不要做月饼?”
    施凉说,“做吧。”
    小邱问道,“还是以往的那两种口味吗?”
    “不了。”施凉说,“就做简单的吧。”
    她在岛上的三个中秋总共吃了不到一块月饼,至于味道,都忘了,只记得萧荀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神。
    以往代表着那三年的时光,施凉麻痹自己,容蔚然垂死挣扎。
    他克制着情绪,把碗扣在桌面上,出去抓把米喂鸡了。
    施凉揉了揉眉心。
    小邱脸煞白,“施小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跟你没关系。”施凉说,“去给我倒杯水。”
    小邱应声,惶恐不安的去倒水。
    施凉望着院子里的男人,最近他都没怎么吃药了,病情正在一点点地得到控制,这么下去,恢复的可能性会有的。
    中秋那天,王奶奶过来帮着张罗饭菜,她比刘老小几岁,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老了也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想跟她搭伙的也有,但她跟刘老最处的来。
    “小元,小邱,你们都不回家过节吗?”
    小元跟小邱说她们是孤儿,没有家。
    王奶奶听了,为她们心疼,“有看的上的年轻小伙子,就跟奶奶说,奶奶去给你们出面。”
    小元跟小邱忙着各自手里的活,都没说话。
    王奶奶叨唠了会儿,叫她们看着点火,自己去找刘老了。
    刘老来拿长扫帚扫地,远远的就让王奶奶靠边站,“都是灰,你过来干什么?”
    王奶奶拿了围裙搁木桌上,“厨房有那两个小丫头看着,我也没个事,就过来给你搭把手。”
    刘老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板起脸,“走走走,我一个大男人,扫个院子还要你帮着,传出去不好听。”
    他特地不要儿子管,就想自己来,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王奶奶说,“多大岁数了,还死要面子。”
    被戳穿心思的刘老重哼,“你走不走,不走我跟你急了啊!”
    王奶奶已经拿起另一个扫帚,到旁边扫起来了。
    刘老瞪她,嘴里小声念叨,“我说你个老太婆怎么就这么不明白,让你闲着,你非要凑个热闹,弄一身灰。”
    王奶奶没好气的说,“刘老头,你还说个没完了是吧?”
    刘老顿时没了气焰。
    施凉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的两个老人,这样的画面让她忍不住去想,等她跟容蔚然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肩上一沉,施凉拢了拢搭上来的披肩,“忙完了?”
    容蔚然靠着桌角,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自从他跟施凉重逢后,就没再抽过烟。
    这两天抽上了,还抽了不少。
    他垂眼,下面有一层浅浅的阴影,“嗯。”
    施凉转身,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破产了?”
    容蔚然错愕,他挑动眉梢,“为什么这么问?”
    施凉理理男人有点皱的领口,又去摸他冒着青渣的下巴,“你在焦躁,忧虑,走神,还失眠。”
    她前些天还想着,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结果就发生变故。
    容蔚然从口袋拿出盒烟,捏着塞嘴里,半响说,“过节了,岛上那位是一个人。”
    施凉的眼睛一闪,明白了他的担忧,“是啊。”
    容蔚然闷不吭声,金属的叮一声响在他指间发出,他将打火机攥手里,深吸一口烟。
    施凉拿走他的烟,掐灭了扔进垃圾篓,“你怕我今天会去岛上陪他过节,是吗?”
    容蔚然抓头发,沉沉的吐口气,他眉间有阴郁堆积,令人心惊。
    施凉拍他的头,没用什么力道,“乱想什么呢。”
    容蔚然瞪过去,“我三十多了,你还打我。”
    施凉哼道,“你七老八十了,不听话,我照样打你。”
    容蔚然唇角一抽,“家规忘了?”
    “忘了,”施凉说,“回头重新弄一个吧。”
    她补充一句最关键的,“我来弄。”
    容蔚然,“行,你来。”
    他把人抱怀里,感慨道,“好多年都没跟你一起过节了。”
    施凉被拖进回忆里,上次还是六年前,他们过春节,在新年的倒计时里|拥|吻|彼此。
    之后就是惊涛骇浪。
    容蔚然亲她的脸,鼻尖,郑重其事道,“以后每年所有的节日都要过。”
    施凉把手放进他的头发里,从额前穿梭至脑后,“儿童节也要过?”
    “要过。”容蔚然的唇贴在她耳边,“阿凉,我们去造人吧。”
    施凉看一眼窗外的阳光明媚,“吃完饭再造。”
    “造了再吃。”
    容蔚然抱她上床,结果刚亲了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刘老的喊声。
    “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容蔚然整理了衣裤去院里,“爸,怎么了?”
    刘老把手里的小包裹拿给他,“不知道哪个放门口的,这上头写的名字是阿凉。”
    容蔚然不动声色,“我看看。”
    他拿走,将包裹拆开,里面是一种子。
    小元看到说,“是白翎花种。”
    容蔚然捏住一个种子,放到眼前看,“白翎?”
    “那是一种白色的花,夜里会变色,它能给人带来幸运,安康,快乐,是世间所有美好和吉祥的化身。”
    一阵漫长的缄默后,容蔚然说,“拿去种院子里吧。”
    小元跟小邱都很诧异,同样也震撼。
    她们原来只看到萧先生对施小姐的无微不至,和难以理解的宠溺,以为那就是爱,后来离开岛,看见施小姐跟这个人的相处,才发现那不是。
    施凉是从刘老那里知道的,院里种了一批白翎,貝岛独有的一道风光。
    她出岛后不久,貝岛就断绝外人的踏足,那里变成一个孤岛。
    岛上的人不会出来,外面的人没办法进去,也许将来有一天会取消禁令,也许一辈子都不会。
    究竟会有怎样的改变,取决于那座岛的主人。
    国庆前两天,黄金殊跟王建军带着儿子出现在码头。
    “这地方真美。”
    黄金殊把丝巾拿掉,随手塞包里,“建军,等豆豆上大学了,我们就来这儿住吧。”
    王建军有必要提醒他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婆,“豆豆幼儿园还没上。”
    “那叫憧憬懂不懂,”黄金殊哼哼,“跟你这人过日子真没意思。”
    王建军怒目圆睁,“那跟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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