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朝宁又生了些许希望来:“可是还有别的消息?”
    谁知顾莲池重新戴上银盔,却是挺直了背脊:“没有,我昨天晚上梦见了,她不理我,想必还是在生我的气。”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李朝宁怔怔看着他的背影,酸涩难忍,不禁泪如雨下。
    而此时在距离临水有很多个临水城那么远的赵国京都,四季如春的永安城里,此时正是一年一度的团圆节。一处紧闭的二层小楼里,这家夫妇都没有心思过什么团圆节,因为有个人闹腾得厉害。
    屋里,七八个人围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不断抓着眼前的一条白绫,挣扎着非要下床要出去,一对自称她爹娘的老夫妇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叫着她的小名,囡囡囡囡地叫着。
    被她们称作囡囡的姑娘已经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三个多月。
    起初,是昏迷,全身都是伤,就连眼角也曾撕裂,大夫来看过,只说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什么时候醒过来却是未知。她是在一个月之后醒过来的,当时眼伤未好,什么都看不见,还头疼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力气恢复了不少,黑暗的恐慌与脑中的空白让她惶恐,谁也不叫靠近。
    她自高空坠落,双腿已断。
    为了减轻她的痛苦,大夫特意给她服了镇神的汤药,一日当中,多半都在睡。
    如此反复将养了三个多月,骨折的地方都养好了,偏偏她的眼睛受不了强光,白日一睁眼双眼便刺痛流泪,撕裂的眼角受不住泪水,可不敢叫她哭泣。
    任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都得疯,即使有丫鬟天天陪伴,即使有爹娘日日关心问候,即使好吃好喝的天天被人像个宝似地供着,她也不愿意再躺下去。隔着白绫能看见些许人影,今日起来便觉双腿有力,这厢才推开眼前的丫鬟毓秀,双脚着地了,多日不下地的腿酸劲一软,当即摔倒在地,坐在了地毯上面。
    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凤起进门便是这一幕,他一招手,窗边丫鬟立即拉过厚厚的帘子遮住了光亮,屋里顿时暗了下来,左右连忙退下,就连这对老夫妇都侧立一边,不敢言语。
    天旋地转间,头痛欲裂。
    姑娘双手捂头,一把扯下了眼前的薄薄白绫。
    她皮肤白皙,眉色如望远山,眸光似水含波,圆润的脸上本有娇憨之气,俏皮之美,只不过左眼角连带额边有伤,之前为了遮掩做了装饰,如今疤痕才去,不规则的零星散乱往上图案,既像是一根小扇形羽毛,又似凤凰展翅,一眨眼便觉妖娆妩媚,风情无限。
    屋里略暗,即使这样,她也连眨了几次眼才适应。
    凤起到了她的面前,单膝跪地。
    她不喜欢他靠近,便也不敢真的轻易碰触她,只柔声道:“我来过几次了,你还记得我吗?”
    她的目光,就落在他眼底的那颗泪痣上面:“凤……凤什么?”
    他笑,似乎对她忘了他名字很不以为意:“又忘了是吧,没关系,那你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她是不记得。
    但是她身边的人每日都在重复着,清歌小姐长清歌小姐短的,如何能忘。
    于是她坦然道:“我名清歌。”
    他听见,眉眼间全是笑意:“嗯,我名凤起。”
    第179章 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男子身形颀长,站在书架边上。
    他指尖掠过架子上面的古书籍,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身后的老者一边在桌子上面挑拣着药材,一边也翻着一本杂记,药童仔细分好药量,门口还站着两名带刀侍卫。过了好半晌,拣药的药童去熬药了,老者才走了书架这边来:“今日多加了一味药,或许能缓解小姐头痛。”
    凤起自书架上取下一本古医书来,伸手翻看了两页:“我再三试探,她的确是不记得从前了,按道理说她如果记得,见了我也假装不来,现在她多是懵懂无知,可是摔坏了?我问了几个太医,都说从未听闻过这样的病症。”
    老者沉吟片刻:“许是摔落伤了脑中经络,也许是在深潭中溺水事件太长,也或许是未清醒时候灌得镇神汤伤了神了,都说不准的事情,公子可观察她举止言行,和从前一不一样,想要治愈得从长计议。”
    治愈,从长计议?
    凤起勾唇,回眸轻笑:“不必,记不得从前了,这便是天意。”
    说着放下古医书,示意他侧耳上前,他在老者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老者听罢低头称是,又捡药去了。凤起回身走了窗前,明媚的日光从窗外映照进来,暖洋洋的。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张开双臂,抻了个懒腰。
    舒展了下筋骨,浑身都舒坦,正是错着筋骨,外面又有人来报,说福郡有动静了。
    他冷笑一声,回身坐下。
    很快线报进门便跪:“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福郡东山的坟头已经被人动过了。”
    这每个月初六可是不白去。
    凤起扬眉:“什么人动过,可曾抓到?”
    他在福郡留下的障眼法,还有天罗地网,只为顾莲池所设,那坟头就在东山上,陷阱重重。线报听见他是问起,顿时支吾起来:“没有,是来人了,但是我们怕打草惊蛇未敢惊动。”
    说着,生怕凤起怪罪,慎重道:“来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齐国有名的李大夫,公子曾吩咐过,不许伤她,是以不敢动手。更何况她并没有挖坟什么大动作,就是在坟前烧了点纸,哭了好半天,又给坟头的草除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是这样,凤起点头:“知道了,留意顾莲池动静即可。”
    他揉着额头,想着战事,顾莲池早已接旨,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受齐国天子重用,他齐军势如破竹,已经犯赵。赵国天子也是个老糊涂,底下几个儿子只为夺位,对于战乱丝毫都不关心。在这个时候回来,他几乎一下颠覆了他们对质子的看法。
    他身份特殊,赵国国君亲自赐命凤起,为朝中群臣所拜。
    然而,因为宝儿他临时改变策略,提前进了晋阳城,没能窃取到更深一步的信息,是为其一,其二便是连失两城,赵王对他很是失望,一时间见都不愿见他了。
    不见也好,他刚好有时间休息一下。
    赵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还不如他,如今他手握兵权,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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