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听我说”,扬帆远走到书桌前,企图说服父亲。
    “出去吧,顺便叫遥遥进来”,扬振民坐回椅子,按着太阳穴说。
    扬帆远脸上淌着血走出书房,在走廊等候的舟遥遥吓了一跳,指着他的额头惊呼,“你流血了,怎么搞的?”。
    “我没事”,扬帆远一瞬不瞬地凝视舟遥遥,“你告诉我,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对吗?”
    舟遥遥垂下眼睛,躲开他灼灼的目光,没发生这件事之前,她还能假装不在乎扬帆远长达九年的感情史,还能厚着脸皮忘记他们结婚的初衷,不再想起促使他们结合的那个不堪的夜晚。
    除了皮皮和球球,她和扬帆远之间几乎没有一件美好的事可供回忆,网上那篇帖子有一点没说错,他们是交易关系,充斥着金钱的气息,有什么好争辩的,她确实得到了补偿,车、房、珠宝、甚至ts的股份,在外人眼中,她就是在出卖自己。
    也许因为网络暴力尊严扫地,才让她意识到自尊心的存在,她悚然惊醒,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扬帆远执拗地问她,“遥遥,我们可以的,对不对?你介意简素怡的话,我会解释的,从头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
    舟遥遥抬头,正视扬帆远,“你不觉得咱们的关系很扭曲吗?头没开好,然后一路走歪,处处都是漏洞,全凭拥抱和亲吻很难对付过去。签君子协议前,你对我说你有未婚妻了,显然在委婉地提醒我不要对你有想法,至少那时你仍旧忠于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和简素怡在一起九年,一度谈婚论嫁,想必是爱情吧。我们相处了两年,或许有点感情,但与你曾经的九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不是计较,我是想说咱们都问问自己的心,看到底想要什么,最好不要再错下去”。
    扬帆远的心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眼睁睁看着舟遥遥走入书房。
    徐阿姨拿着药箱过来,怜惜地为他处理伤口,“扬先生下手太重了,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父子间有什么隔夜仇呢!”。
    扬帆远木然地看着书房的门,在心中祈求一切安好。
    舟遥遥走进书房,大气儿不敢出,心虚地垂下头。
    扬振民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缓和神色,温声说:“帆远做了混事,连累了你,我代扬家向你说声对不起”。
    这让她怎么回答,没关系?舟遥遥抬起眼睛,鬼使神差地说:“我错了”。
    “那么现在有一次修正错误的机会,你会接受吗?”,扬振民笑着说。
    舟遥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什么机会?”。
    扬振民向她招手,舟遥遥走到书桌边。
    “这是股权转让协议,只要在受让方签字,你就会合法拥有盛泰地产2%的股权,你不必推辞,这是你应得的,即使离婚,也能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所以不要犹豫”,扬振民笑容温和,循循善诱。
    “离婚?”,虽然婚前协议到期后,她会考虑要不要续约,但离婚,无论扬帆远还是她本人都没想那么远。
    舟遥遥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帆远父亲的态度。
    扬振民推心置腹地对她说:“帆远处理不当,把扬家置于风口浪尖,只要你和帆远捆绑在一起,大家就会想到契约婚姻,会猜疑你们结婚的动机,你、帆远,包括两个孩子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不能让孙子孙女生活在流言蜚语中,我不允许他们的身份被质疑,也不允许任何不负责任的传闻伤害他们,孩子们就快进幼儿园了,我希望他们的生活平静幸福,相信作为孩子母亲,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舟遥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杨帆远父亲的话正中她的死穴,网上有恶言攻击孩子,说他们是金钱的产物。
    倘若她行得正坐得端,又怎么会经历风波,带累子女?
    她没有理由为自己辩护,眼睛慢慢湿润。
    股权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同时摆在眼前。
    “孩子,签吧”,扬振民把签字笔递给舟遥遥。
    舟遥遥迟迟不下笔,“那皮皮和球球呢?”。
    “请放心,我们扬家不会剥夺你的抚养权,我的意思是你和帆远共同抚养,这样对孩子影响也不大”
    “好吧,我签字”
    ☆、第七十九幕
    扬振民屈指敲击桌面,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你答应帆远结婚,多半是他用孩子做借口劝你的吧?所以,为了孩子,你也同意离婚?”。
    “如果我离开,孩子们可以不被人指指点点,别说离婚了,让我做什么都行!”,舟遥遥发自内心地说。
    被流言攻击,公众人物都难以忍受,更别提普通人了。
    扬家向来低调,外界舆论波及家人,说一千道一万,她非常理解扬振民保护家人不受伤害的心情,至于让她和扬帆远分手,还不是自己作的?
    长辈们郑重地为他们举办盛大的婚礼,他们却私下另有图谋,完全不把父母看在眼中,也不考虑他们的感受,直至发生了种种不像话的事,难道长辈们没有权利发火吗?
    扬振民非常满意儿媳妇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欣慰地点点头,“我一早就看出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你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那个口是心非的浑小子,说到底是他太自私了,分明是为了自己方便,随意插手你的人生,这方面令我尤为不满,他这种做法,让我怎么有脸见你父母!”。
    舟遥遥在心里嘀咕,情绪变化太快了吧,这种情况是不是叫喜怒无常?
    扬帆远煎熬地走来走去,看了眼书房紧闭的门,再也忍不住,闯了进去。
    扬振民的表情一秒切换,板着脸问:“我喊你进来了吗?给我滚出去!”。
    扬帆远走到书桌前,把舟遥遥拉到身后,“错都在我,您为什么要为难她?”,视线不经意扫过桌面,焦点落在两份协议书上,他一把抄起离婚协议书丢进碎纸机,怒不可遏地砸桌子,“离不离婚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您为什么要干涉?”。
    “你跟谁撒野呢?”,扬振民厉声呵斥,“竟然在长辈面前大喊大叫,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骗遥遥协议分手在先,我不过是遂你的愿,怎么能算干涉!?”
    “爸,我和遥遥说好的,我们会一起过日子,一起养大孩子,这不就是结婚吗?就像你和妈那样!”,扬帆远试着和父亲说理。
    舟遥遥从他背后探出头来,争取一点存在感,扬帆远总喜欢替她代言,也不问她愿不愿意。
    说结婚的是他,要求签婚前协议扮假夫妻的也是他,然后建议谈恋爱处一处的还是他,好像这个过程中,她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再怎么说配合度高,一点儿主见都没有真的好吗?
    想到这里,舟遥遥震惊了,一辈子彷佛能望到头,太可怕了。
    扬振民瞥了儿媳妇一眼,尴尬地咳嗽了声,目光看向儿子,“别提你妈,我和她纯属凑合,以前没办法,不像现在,你们有充分的选择余地,你们之间,孩子不是问题,别动辄把孩子挂在嘴边,你们能不能过好跟孩子无关,换句话说,没有你们,皮皮和球球有我在,照样能幸福快乐地长大!”。
    扬帆远不想再兜圈子,直接问父亲,“您到底怎么想的,坚持让我们离婚?先说一句,我不会同意的!”。
    扬振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你怎么光想着自己,遥遥你也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并不在意,从头到尾你都是无辜的,我不会责怪你,站在你父母的角度,知道真相的话一定很心痛,如果是我女儿,这种婚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结的,相信你的父母和我的心情一样,所以不要把离婚协议书看成是惩罚,就当作长辈的善意,送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应该好好享受人生才对!”。
    她没听错吧,这么一番暖心的话,简直太帅了!舟遥遥双手交握,露出星星眼,“真的可以吗?”,也就是说她还有寻找真爱的机会。
    扬帆远急了,“可以什么?总之我不同意离婚,离婚协议书只要我不签字,就是废纸一张!”。
    说一句我离不开你很难吗?扬振民看着儿子闹心至极,“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在我这儿你们的离婚协议书是有效的,帆远,即使你不签字,我也能帮你们把离婚办成,你如果想和遥遥过日子,就让人家看到你的真心,别总扯理由,也别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当然,无论遥遥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出去吧”。
    相比走进书房时的沉重,出去时,舟遥遥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她哼着小调,连续几天阴郁的心情拨云见日,不管怎么说,长辈原谅她了,其他的都不叫事。
    “你很开心?”,扬帆远在背后冷不丁地出声。
    舟遥遥转过身,和他面对面,明朗地说:“嗯,开心”。
    瞬间受伤的额头更痛了,扬帆远靠在墙上支撑身体,生气后又涌起深深的无力,“因为爸说给你机会重新开始,所以开心?”。
    “那不是最主要的”,舟遥遥凑近他,寻求同感,“咱们做假夫妻这件事一直让我很有压力,生怕什么时候露馅了,这回好啦,爸知道了,相当于地雷引爆了,咱们就安全了,况且爸给了我自由选择权,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我能不高兴不开心吗?”
    看着舟遥遥欢天喜地的模样,扬帆远一阵心酸,“你要离开我?”,话到这儿打住配上他生无可恋的表情没准儿能博得舟遥遥的同情,可惜老毛病又犯了,后面的话很难听,“你找别的男人,岂不是坐实我们婚姻有问题的传言?你不要名声了吗?”。
    本想问他伤口疼不疼,这下省了,舟遥遥甩他白眼儿,“反正拜你前女友所赐,我现在声名狼藉,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扬帆远眼睁睁地看她走远,扶住额头,感觉身体在旋转。
    下午有位衣着嘻哈的小哥造访ts,钻石耳钉闪到前台妹子的眼睛。
    她怀疑地问:“你说老板和你有约?”。
    “不信问你们老板”,嘻哈小哥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说。
    前台问过老板,老板只说了一句话,“让他进来”。
    嘻哈小哥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走进ts办公大厅。
    他推开扬帆远办公室的门,看到早已赶到的邹律师,打过招呼后,环视一周,“扬总呢?把咱俩叫来,他怎么不在?”。
    “杨总开会呢,咱们先等等吧,过来坐吧,ts的现磨咖啡比星巴克好喝多了”,邹律师极有分享精神。
    “ts财大气粗,用加勒比海的顶级蓝山咖啡招待客人,要是不好喝那也太没天理了!”,嘻哈小哥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顺手拿了一块点心,自来熟地吃喝起来。
    视频会议结束,扬帆远回到办公室。
    两位客人看到他苍白的面色和额头处理过的伤口吃了一惊。
    “扬总,你这是跟谁动过拳脚啦?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告诉我他是谁,保管替你把他告到内裤都当掉!”,邹律师开玩笑。
    扬帆远坐到他们对面,淡淡地说:“伤是我父亲的杰作,你要告他吗?”。
    邹律师干瞪眼儿,接不上话。
    嘻哈小哥爆笑,“盛泰地产老总的身价全国排到前三了,老邹你可以试着挑战,打赢官司你就赚翻了!”。
    邹律师紧急转移话题,“扬总,你叫我们来,有事吗?”。
    扬帆远单刀直入,“我希望以诽谤罪控告简素怡,你们两位要做的是从专业角度搜集诽谤罪证据”。
    闻言,邹律师和嘻哈小哥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迟疑了一下,说:“扬总,诽谤罪名一旦成立的话,将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处罚的力度是不是过于严重了?我之前提起诉讼的方向是民事性质的名誉侵权行为,这临时……”。
    嘻哈小哥替邹律师说出他担心的部分,“简素怡是你交往过九年的女人,你告她诽谤罪是不是太绝情了?”。
    扬帆远冷冷地说:“是她背义在前,就别怪我绝情在后!辛苦二位了,按我说的办吧”。
    商场和餐厅提前营造圣诞气息,空气中回荡着铃儿响叮铛圣诞颂歌。
    舟遥遥独自吃过午饭,经过街边小店,给皮皮和球球一人买了一个印着圣诞老人和圣诞树的马克杯。
    可以给姐弟俩喝牛奶用。
    回到单位,接受众人的注目礼,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她都出名了,作为一名新晋网红,舟遥遥十分淡定。
    蜚短流长,任他们说去吧。
    卫生间是八卦中转站,上班族在这里倾倒情绪垃圾,诅咒倒霉的上司,也散播热腾腾新出炉的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时尚制造的简素怡设计师从节目下车了”
    “真的吗?她最近很红啊”
    “也许她有事难以兼顾”
    “什么呀,有人告诉我,说上面的人对她不满”
    “是有这种说法,她本来就是靠关系进来的空降兵”
    “她靠谁的关系?”
    “一个老外的,名字叫,在时尚圈也算呼风唤雨的人物吧”
    “看来靠的是男女关系,哈哈”
    补完妆,几个人走出卫生间。
    舟遥遥推开厕所门,不禁感慨,这才几天呀,情况就反转了,轮到简素怡尝尝被人非议的滋味。
    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内线电话打来,goldmiss有请。
    来到频道总监办公室,敲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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