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妈妈很快就出了霁月斋,上官璎珞看着消失在院子口的袁妈妈的背影,心不在焉的执笔低头抄了两行经文后便佯装不适的起了身。
    屋里,有值守的小丫鬟见她脸色微恙的从书房走了出来,便关切的上前询问。
    而上官璎珞却把病装得浑然天成的和那小丫鬟说道,“许是方才我来以前贪凉吃了半杯冷茶,这会儿肚子竟难受了起来。”
    “要给您唤个大夫来吗?”小丫鬟闻言便慌张了起来。
    上官璎珞摇头道,“没那么金贵呢,我去趟净房就成了。”说罢便在小丫鬟的目送下匆匆的出了屋门。
    霁月斋的里里外外,上官璎珞是最清楚不过了,南边那净房后头的偏门,她昨儿就已经探过了,所以当她出了主屋走到了净房门口绕了一圈后。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开了那扇偏门,利索的从门后取出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件下人穿的灰袄斗篷,上官璎珞径直将斗篷披在身上,又戴好了帽子遮住了大半个头,随即便快步的朝着竹意堂走去。
    说起来几个屋院中,竹意堂离了霁月斋是最远的。但这最远的两个院子中间却隔着一大片竹林,竹林往西绵延,由宽变窄,一直种到了竹意堂的门口。
    平常这竹林不过就是供人观赏息凉的,眼下正值隆冬,竹叶泛黄,盎然不负,这儿便没了人气,但却因此很好的成了上官璎珞的掩护地,让她能更加顺利的避人耳目,直入竹意堂。
    因为早有芍药提前喊走了守值的一众丫鬟,所以当上官璎珞神色匆匆的踏进竹意堂的时候,前院、中庭和内宅的门口全是空无一人的。
    竹意堂其实不算大,同是三进的屋子,却比睦元居要小很多。因为之前她就和宁氏套了近乎来过几回,所以上官璎珞一进小院,未做犹豫细辨,就轻车熟路的绕过了中庭直入内厢房。
    刚一推开门,一股热气就迎面冲着上官璎珞扑来,这冷热骤然交替的感觉激得上官璎珞连连的打了好几个哆嗦后方才凝神镇定了下来。
    屋里自然也是空无一人的,不过炕桌上有一个精致小巧的炭炉,炉子上煨着一个小小的瓷碗,碗上有盖,隐约的从盖碗的细缝中透出了薄薄的热气。
    这一小盅东西,便是每日午后宁氏必吃的燕窝羹。
    宁氏之前告诉过她,以前这碗羹一直都是大厨房做好了送来的,如今因为林婉清的事儿宁氏长了心眼儿,这羹的材料还是大厨房准备的。可熬却是宁氏吩咐了丫鬟在竹意堂里亲自动手的。
    想到自己左右筹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耗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上官璎珞的眼里就透出了一丝激动。
    不过在路上其实她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是以她清楚眼下自己是不能在竹意堂里多呆的,因此就在这感叹的心思闪过的瞬间,上官璎珞已经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纸包。
    踱步向前,掀开碗盖。拆开纸包,倒入药粉……这一连串的动作被上官璎珞做的行云流水的,不过眨眼间,她就收起了那空空如也的纸包,随即轻巧的合上了碗盖。
    但就在这个时候,屋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轻笑,笑声薄凉,似从墙中透出来的一般有一股子诡异劲儿。
    上官璎珞瞪大了眼睛,吓得猛一后退,径直就坐在了罗汉床边。是幻觉?她脑中嗡嗡作响,屏着呼吸都不敢多喘一下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斜长的影子从架子床边的屏风后头探了出来,随着那道渐渐明显的身影,一个苍白虚弱的声音顿时就响彻在了上官璎珞的耳畔。
    “你也是这样在我那碗羊汤里下的毒吧?”从屏风后面出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本该好好的躺在睦元居里头养身体的林婉清。此时此刻的她坐在一把四轮木椅上,身后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豆蔻。
    上官璎珞的神情如同见了鬼一般,瞠目可怕,“你……你、你怎么……”
    “为什么?”林婉清笑的苦涩,嘴角抽搐,“为什么你要对我下药,为什么……”她身子还是羸弱,此刻撑着一口气本就勉强,是以这般激烈的追问,喊到最后,竟只能哑了嗓子,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是啊,我也想问一问九弟妹。为什么?”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又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便悉数的出现在了上官璎珞的眼中。这打头站在第一个的便就是三娘子,而三娘子的身后则站着眉头紧锁满眼惋惜的宁氏。
    “你……你们……”上官璎珞心中开始发了慌,总觉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好像如同一场梦一般格外的不真实。
    “单妈妈。”见上官璎珞面若呆鸡的愣坐在那儿。三娘子便轻轻的喊了一声。
    单妈妈应声上前,径直走到了炕桌边就想去端那碗燕窝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上官璎珞却忽然好像回过了神一般,一个转身就扑了过去,一边狠绝的打开了单妈妈的手,一边挥起了手臂就打翻了桌上的炭炉。
    “哐当”一声,炭炉翻落。瓷碗碎裂,浓稠的粥铺洒了满地,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甜糯的粥香,肆意沁脾。
    眼看着碗破了,粥洒了,上官璎珞这才猛的站起了身,伸手直指着三娘子冷笑道。“许孝熙,你算计我!”
    三娘子没有说话,只冷冷静静的看了怒红着双眼的上官璎珞一眼,搀着一旁大着肚子的宁氏侧身站到了一边。
    “夫人!”众人的身后,是跪在地上哭着的芍药,她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媳妇子给钳制住了肩手,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上官璎珞心里一怔,满腔的羞忿顿时就戛然而止了。
    “单妈妈,拿个杯子,装一点地上的残粥,妥善存管好,我回头会找人来验的。”见上官璎珞不说话了,三娘子先是让宁氏坐下了身,然后才淡淡的吩咐了单妈妈一句。
    单妈妈闻言。二话不说就照做了,一边做,一边还吩咐小丫鬟赶紧把地上的碎碗炭炉给收拾干净了。
    眼见单妈妈的麻利劲儿,三娘子便放心的将目光重新挪到了上官璎珞的脸上,淡然的说道,“你说我算计你,那你将林婉清小产的事儿算计到我的头上,难道我就该任由被泼这盆脏水么?”
    上官璎珞冷冷的一笑,目光一一扫过了三娘子和宁氏的脸,心中这才恍然大悟,“你们为了给我下套,这戏也是演的够深情并茂了,别说是我,便是母亲也以为你们两个真的是面和心不和了。”
    “和不和是我和宁姐姐的事儿,可如今人证物证全齐了,九弟妹,你说这事儿是你自己去同母亲坦白,还是我帮你去说个清楚?”三娘子其实也不是怕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来挑拨自己和宁氏之间的关系,只是这件事前后她和宁氏都奉陪上官璎珞太久了,三娘子觉得自己都有些疲乏了,当即便不愿再多听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
    “呵……许孝熙。你且不用假惺惺的装好人,是我低估了你的能耐和心思,智不及人,我甘愿受罚。”成王败寇的滋味自然不好受,若不是眼睁睁得看着芍药哭跪在自己的面前,上官璎珞还觉得这会儿的一切都和一场梦似的,一场噩梦!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想问,九夫人想怎么被罚?”可就在上官璎珞话刚说完,三娘子还未曾开口呢,一旁的林婉清已恶狠狠的问出了声。
    “怎么,难道林姑娘还想让我一命抵一命不成?”上官璎珞嘴角噙着笑意,转头看向了一脸忿怒的林婉清,神色从容道,“林姑娘,恕我直言,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没名没分的人,竟要让我杀人偿命?你且去报个官试试看。看看这件事儿若是捅大了,到底是我没了颜面,还是靖安侯没了颜面。”说到最后,上官璎珞已重新看向了三娘子,脸上竟没了之前的惶恐和震惊。
    “你……”林婉清闻言,气的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大喘气,整个人都瑟瑟发着抖。
    “豆蔻,你带着林姑娘先回去吧,她还在做月子,若不休息好,吃再多汤药都是白补的。”三娘子见状,叹息之余倒也惊讶上官璎珞这活络的脑子,在这种时候竟还能抓住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给自己讨一个台阶下。
    可一听三娘子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话,林婉清以为她这是要息事宁人了。当下便冲着三娘子大喊,“许孝熙,你说过只要我来了就能知道真相,可如今我知道真相了你却要我忍气吞声。许孝熙,你真的以为我小产这件事和你就半点干系都没有了?若不是为了对付你,她上官璎珞又怎会对我下这个毒手!”
    急切的愤恨怒吼让林婉清费尽了全身的力气,顿时让她那本有些苍白的脸涨了个通红。
    三娘子见状,冲她摇了摇头,言之凿凿道,“你放心,这件事就算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公平的说法,侯爷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九夫人躲的过国法,也是躲不过家规的。杀人偿命,这话没错,不管怎么样,侯爷都不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白白没了的。”
    林婉清闻言,怔怔的看了三娘子片刻,最后终于软了腰身,瘫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许孝熙,我信你这一次,可你若要敢再随意的糊弄我的话,那九夫人这件事我拼了这条命也会告到官府去的。”
    “你不用告去官府。”三娘子冲林婉清笑了笑,“她在家中犯了错,自有侯爷定夺,在这靖安侯府里头,侯爷就是天,就是法,她谋害侯府子嗣,这罪名是坐实了的,侯爷不会不予理睬。更何况……今儿她这药,是下给五夫人的,就算回头侯爷真的想要息事宁人了,五爷也不会答应的。”
    三娘子说着。目光微移,随即缓缓的凝在了上官璎珞那张渐露慌张的脸上。
    是啊,上官璎珞之前说的没错,她是堂堂侯府九爷的嫡妻,而林婉清不过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她们两人的身份相差太悬殊,虽孩子没了是事实,可为了一个遗腹子,要将侯府内宅这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别说老夫人不会答应了,便是陆承廷也未必会点这个头。
    可是,谁都没有说过置办上官璎珞,是要动用国法的啊。内宅出的事儿,宗妇犯了错,在三娘子看来用家法惩戒也是足够了的。
    ☆、第159章 云翻影?不负君心(二) 快来看加更!
    老夫人是万万没想到,查来查去,竟会查出这么个结果。
    当一众人带着上官璎珞神色严肃的来到霁月斋的时候,老夫人突然有种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子的感觉。
    “母亲,杀人偿命,您说过,大哥遗腹子的这件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三娘子看着面前震惊不已的老夫人,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悲鸣,所谓“无背无侧”,应该就是老夫人现在这般模样了吧。
    “你……”面对三娘子冷静的咄问,老太太先是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一旁被两个丫鬟钳制住的上官璎珞,忽然生出了一丝力气怒言道,“放肆!她好歹是侯府的九夫人。岂能容你们这几个奴才随意拿捏。”
    上官璎珞本还垂着眼帘的,当下一听老夫人这句话,她顿时就抬起了头,眼露希冀之光,巴巴的看着老夫人。
    三娘子在两人的视线中来回的掠过,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悲鸣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忙活了一个早上了,宁姐姐先回去歇着吧,下午我带云嫣过去陪你说说话。”其实方才三娘子就不想再让宁氏跟着来的,这半个月以来,为了要给上官璎珞下套,宁氏是真费了劲的,有好几次三娘子都怕她吃不消,可宁氏倒很从容,反而总是笑着安慰她让她放宽心。
    想到这里,三娘子不禁又吩咐身边的知音道,“马上去前院找余管事,让他今儿务必让裴太医来给五夫人把个平安脉。”
    “是!”知音闻言应声点头,顺势便并了宁氏一起出了门。
    看着几人渐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三娘子方才转头和单妈妈说道,“把九夫人带去祠堂,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去见她。”
    “许孝熙,你敢!”
    “许氏,你休得放肆!”
    三娘子话音刚落,上官璎珞和老夫人就异口同声的冲她直吼。
    老夫人说完,一旁就有袁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冲了上来要护着上官璎珞,单妈妈见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就不顾尊卑的一把拉过了上官璎珞,横身挡在了前面,和袁妈妈怒目对视在了一块儿。
    一时之间,偌大的堂屋里站满了剑拔弩张的丫鬟们,乱哄哄的场面尤为可笑。
    三娘子冷眼旁观,想着今日左右是要关上门撕破脸了,便上前一步对老夫人说道,“母亲说现在让九弟妹吃些苦。晚上侯爷回来了母亲还能替九弟妹开脱开脱,可若是现在母亲还要护着九弟妹,那剩下的事儿,可就不是由我这个好说话的来和母亲周旋商谈了。”
    三娘子这句话并非是危言耸听的,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把已经将上官璎珞抓了个现行的消息递出去让宫里的陆承廷知道。
    老夫人闻言一愣,可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上官璎珞的求救声,“母亲,您别信她的,她这是要把璎珞往死里逼啊!”
    三娘子是真的有些被上官璎珞是非颠倒的本事给惹恼了,当即就厉眼扫了过去冷笑道,“九弟妹,我若真的要把你往死里逼,方法可多的事,却决计不会就这么渐渐当当的让你去祠堂罚跪这么简单了!单妈妈,把她带下去!”最后一声,三娘子的怒意乍现,眼里露出了少见的不耐和阴鸷。
    众人噤若寒蝉,即便是霁月斋里头的丫鬟,也没人多吭一声。毕竟是人都有黑白之分,而所有人都知道,九夫人确实是犯了错被抓的。
    单妈妈见状,自然也不敢多做耽搁,当即就扭着大呼小叫的上官璎珞出了门,还连同如画一块儿,将屋杵着的所有下人都清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如画也铁着脸面,出手带走了屋子杵着的一众丫鬟。出门的时候,她还反手轻轻的合上了门扉。
    外面冬日高照的,可是老夫人却觉得周遭瞬间阴冷至了谷底。
    屋里,婆媳俩对视而望,“许氏,你想怎么样!”
    “您多年前开始掌家,这些年您一个人独撑侯府内宅。比起刚接手主持中馈的我,您一定更知道中馈不易,主母难为。我觉得事到如今,不是您来问我一句到底想怎样,而是应该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来问您一句您到底想怎么样?”
    三娘子一张口,就丝毫没有给老太太再说话的机会,毫不遮掩隐瞒的就将周襄王联手霍家想暗中陷害陆承廷的事儿全告诉了她,最后冷笑道,“母亲,人人都说人心肉长,可我看着母亲的心却从未向着侯爷过,都是亲生的,都是生养的,母亲竟能做到如此心狠意绝。儿媳也是好生佩服!”
    “你说什么,周襄王?”老夫人也是震惊,忍不住微微的后退了一步。
    “母亲何时能把对九爷的这份纵容略微收回一点儿放在侯爷的身上,儿媳怕是要感激涕零了。”三娘子冷笑,径直撕破脸道,“可惜,母亲偏是个铁石心肠的,认准了对侯爷不亲,这辈子侯爷都好像翻不了身了。”三娘子说着,收回了恨意乍现的目光,忽然喘了口气道,“您是笃定了侯爷舍不得和您的母子亲情,此生不会对您不忠不孝的,可是母亲。我不是您的女儿,我一个做媳妇的,能面儿上对您恭恭谨谨的,也能背地里给您使全了绊子。”
    “你敢威胁我?”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笑的犀利又可悲。
    三娘子摇了摇头,“我在和母亲谈条件!”她说着,顺手拉过了一张高背椅。缓缓的落座后又轻启朱唇道,“许家本非贵宅,素乃一介清流,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家父家兄能有今日的荣耀,仰仗的全是侯爷的鼻息,侯爷好了。我母家才会好,所以,侯爷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知道,母亲心里始终疼的是大哥和小九爷,可母亲蒙心自问,大哥如今已经走了,您最疼爱的小九爷的媳妇下手把大哥的遗腹子给害了。母亲不觉得世有因果,不是不报,只是之前时机未到么?”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阵惨白,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宠子不发,宠子不发,直到今天我才格外的庆幸,因为母亲对侯爷不顾母子亲情,所以才有了今日顶天立地皇恩浩荡的靖安侯,大哥的愚孝害了两个女人,小九的浪荡差点让侯爷背上贪赃的叛名,这些都是母亲亲眼所见,母亲难道真的想眼睁睁的看着这偌大的侯府败在您的手上么?”
    三娘子说着站起了身,竟轻轻的搀着老夫人坐在了她方才落座的位置的上。和悦的笑道,“我自认没有侯爷这般好的脾气,可偏如今在内宅的事儿上侯爷都是愿意听我的。母亲年纪大了,这内宅纷乱琐事细杂,确也是不适合母亲礼佛念经寡欲修行的,之前我清点家产的时候,发现禅云寺南边的山脚下有一户庄院。我让余管事去看过,背山面水,风景独好,特别适合母亲您打坐念禅,静心养老……”
    “你……”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三娘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恐惧就从她的脑门心直窜入了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整个人都如石头一般僵在了椅子上,“你……你不怕人言可……”
    “何来人言可畏?”老太太话声颤抖,还没说完,就被三娘子笑着打断了,“母亲,我之前和您说过,打狗也要看主人,自从我掌家以来,您明着也从未给我好脸色,如果今天,您出了这侯府的大门,要移居别院的话,咱们对外的说辞也只会说是您不待见我这个儿媳妇,毕竟不管是蕙太妃娘娘、宁姐姐、云嫔娘娘、大姑奶奶、侯爷。九爷还是这侯府的一众下人,只要长了眼睛的,瞧见的可都是我对您的百般讨好和您对我的百般布满。您说,若您真的被另辟宅院单独住开了,谁会信是我这个儿媳妇逼着把您赶出门的?”
    三娘子说完后便缓缓的直起了腰身,她的唇边一句挂着一抹薄凉的笑意,可只要细细看去。便不难发现她的笑意中带着一丝不予被拒的坚定和绝情。
    其实,她向来都并非善男信女,对老夫人,三娘子也从来都是亲厚不起来的。毕竟重活一次以后,她比谁都更珍惜眼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不管是现在的生活还是不善情话却对她体贴入微的陆承廷,三娘子都心存感激的。
    可正因为心存感激。她才会舍不得看到陆承廷这样的难受,这样尴尬的夹在忠孝之间,这样的被并不亲厚的母亲给拖住了前进的脚步。
    这府里,始终要有个人站出来做恶人的,陆承廷不来,就她来。反正她不用面对朝廷的腥风血雨,不用面对言官的百般刁难,解决了一个老夫人,侯府的内宅就能太平一阵子了。
    诚然,这念头是大逆不道,这举措是万般不孝,所以当天晚上,在面对披星戴月从宫里赶回来的陆承廷的时候,三娘子是做足了夫妻俩要大吵一架的准备的。
    “说完了?”静静的坐在桌边。凝沉着一张脸听完了三娘子的话以后,陆承廷神色无波的问了一句。
    三娘子深吸一口气,僵着脊梁骨点了点头,“说完了。”
    “上官她人呢?”
    “还跪在祠堂。”三娘子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一听陆承廷提及上官璎珞,她心里底气便足了许多,“到底是一条命,我之前告诉林婉清的时候她左右不信,如今眼见为实,她对侯爷对我的恨意也能少一些,不过上官……我拿捏不准侯爷到底准备拿小九怎么办,所以只能让上官一直待在祠堂里等侯爷发落。”
    “小九……”陆承廷闻言若有所思的用指尖敲着桌沿缓缓的说道,“我要让他跟着小武将军去一趟南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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