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愈恚怒,他攥紧了拳头,良久才道,“我想见尊夫人。”
    就见一面,有些话总要当面说清楚。他这么对自己说。
    “很遗憾,她并不想见你。”路征的神情丝毫看不出遗憾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她不愿见你,我才来的。”
    宋愈身子微晃,真的连见一面都不肯了么?
    “宋探花,见或不见有什么区别?她现在很好,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你若是对她有一丝怜悯,就该跟她斩断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登门拜访,给京城百姓提供谈资……”
    “我……”
    路征又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不会对她的名声造成很好的影响。或许你不担心这些,可是我担心……”
    宋愈没有接话,他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是不是真的想过再让她名声受损,夫妻失和……
    “她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请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路征放下茶杯,施施然离去。
    重活一世,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却不去好好珍惜。
    宋愈一言不发,默默地在路家正厅坐了许久。直到月华初上,他才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离开了路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似乎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大脑混混沌沌一片。
    到了家门口,他才惊觉脸上湿漉漉的,他用手摸了一摸,竟然是泪。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那泪竟止不住,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他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哭了。
    前世是个错误,这辈子又是个错误。本以为重活了,就有机会修正这个错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其实,他早知道的。他不够果断,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只是不知道,老天肯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宋愈病了,很严重,终日昏迷,不得清醒。
    泾阳侯虽然对这个孩子感情不深,但还是请遍了名医,为其诊治。
    所有的大夫都摇头,称自己本事低微,请侯府另请高明。
    泾阳侯急了,年纪轻轻的孩子,怎么会这样?病的这么严重?他不喜欢这个孩子是一回事,可是看这孩子孩子终日昏迷,生死不明,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也不去计较妻子为了儿子掉的泪了,只要宋愈能好起来就行。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泾阳侯与妻子商量,林樾蓉知道宋愈的心病,可是说不得。泾阳侯甚至想到了冲喜。
    他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竟然为了儿子破坏自己的原则。
    行,冲喜,那就冲喜。
    泾阳侯想到的头一个人就是忠勇侯府的那个三姑娘。可惜,话刚递过去,就被拒绝了。
    宋家反复无常,姜氏只当是再一次的羞辱,怎会同意?周忌倒是知道这回是真的,可是听说那宋愈命都快没了。他还真不想女儿嫁过去就守寡。
    泾阳侯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见周家不行,就火速订下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快快地娶了进来。
    待周一柱听说宋愈回来时,那个罗氏女已经嫁给宋愈三天了。周一柱气急了,却毫无办法。
    她是想成为宋愈的妻子,可是宋愈娶了别人。罗氏女不可能得病死去,她也不可能做人妾室。
    所以是今生无缘了吗?
    周一柱哭了许久,才辗转得知宋愈得了重病,匆忙娶妻,是冲喜来着。
    她也顾不得伤心难过他娶妻了,而是担心他的身体。
    他可一定要早些好起来,他不可以有事。
    可能是冲喜有了作用,也可能是那罗氏女照顾周到。
    宋愈娶妻后,身子果真一天天好了起来。
    刚清醒过来时,宋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甚熟悉的房间,红色的床幔,陌生的女人……
    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又重活了一世?那这是他多大的时候?这个女人又是谁?
    “相公,你醒了?”
    充满惊喜的声音让宋愈悚然一惊:“相公?”
    这个女人分明不是令仪啊……
    “你是谁?”宋愈道,他自己又是谁?
    罗氏羞答答垂下了头,用手绞着衣带。
    家中继母不喜欢她,父亲也不大关注她,对她的婚事并不上心。这一回甚至让她冲喜,来不及准备,匆忙出嫁。
    人人都说她命不好,娘亲死的早,继母薄待,还要嫁个短命郎君守寡。
    没想到,老天待她还是不薄的。
    相公醒过来了,她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宋愈的心却渐渐凉了。他隐约猜到了眼前人是谁。
    儿子醒过来,身体一天天好转,泾阳侯也松了口气。儿子如今已经娶了妻,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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