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沛霖上网查了查那个牌子,下班之后开车去了城中的柜台。他一连去了三个,前面都排上了好长的队。这都还不是周末,要是到了周末,该有多少人啊。
    杜沛霖在外面看了一眼,转身去了另一个商场。那个商场倒是人少,柜台前面一个人都没有,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这边没货了。
    难怪。杜沛霖不顾热情的导购小姐,转身出来到了对面的商场,老老实实地开始排队。
    他排了快一个小时,临到他的时候导购小姐还稍微惊讶了一下,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实在是没有想到,满身都是奢侈品品牌的男人居然会来做代购。大概有些人的脸是真的可以当卡来刷的,导购小姐看到杜沛霖,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先生想买什么?”
    杜沛霖把早就准备好的图片拿给导购小姐,“这个口红。”
    导购小姐并不意外,问他,“那你想要什么颜色?”
    杜沛霖想也不想地就问,“有什么颜色?”
    “今天我们这里刚到货,颜色都还齐全的。”导购小姐一边把他往柜台里面领,一边问他,“先生买来是送人还是......”她侧头打量了一眼身后男人的样子,觉得他实在不像是能干出敷粉涂脂的人,默默地把后面那句“自用”给咽了下去。转而问道,“先生是想送给谁?女朋友还是长辈,还是同事呢?”
    那句“女朋友”,好像一根针一样尖锐地刺进他心尖尖上最薄弱的地方,痛得杜沛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苍白着一张脸,对那个丝毫没有发现异常的导购小姐说道,“是我妻子。”
    说得郑重又珍视。
    导购小姐暗想道,原来天底下不是没有优秀男人,只可惜这些优秀男人都被人先下手了。她眼神当中带着几分艳羡,“那先生的太太可真有福气。”
    杜沛霖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有福气什么,是他有福气,可是他自己并没有珍惜。梁若耶碰上他,才是这辈子做的最没有福气的事情。
    导购小姐一边拿出三支口红,一边跟杜沛霖介绍,“这几种颜色,都是我们的大热色号,先生可以看一看。”
    杜沛霖看着那三支在他眼中完全一样的口红,感觉头上有乌鸦在飞。
    什么热不热的,他是完全不懂啦。
    导购小姐可能也发现了这个男人对什么“星你色”,什么“想你色”完全不知道,便说道,“不知道先生你太太平常妆浓还是淡呢?”
    杜沛霖想了想梁若耶,茫然地回答道,“没看出来她平常在化妆啊。”
    导购小姐千锤百炼,见过了不少奇葩,杜沛霖这点儿道行的她还不放在眼中。尤其是这个帅哥人长得好看,为他服务不管买不买都觉得赏心悦目。她笑了笑,拿着这三支口红,“这三支口红都还挺日常的,先生你要是觉得不错,可以一起带走。三支口红也才一千多,不贵又能哄你太太开心,何乐而不为?”
    杜沛霖看了看手中的这三支口红,虽然并不能理解卖点在哪儿,但既然那么多人买,肯定有那么多人买的道理。他点了点头,那个导购小姐心中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衣着奢华的男人的确是个肥羊。她连忙说道,“那我去开票了哦。”
    “等等。”杜沛霖指着一支土红色的口红问她,“这个呢?”
    导购小姐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个百八十年卖不出去、从未缺货的色号,嘴角抽了抽,“这款......比较独特,会撞款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会撞款吗?不知道为什么,杜沛霖此刻想到女性那种独特的“我有别人没有,别人有我一定不能有”的心理,就是觉得这款口红非常棒。他指着那支口红,对导购小/姐说道,“这个也来一个吧。等等。”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她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每个色号都给我拿一个。”
    那导购小/姐原本藏在心中的喜悦顿时控制不住,飞上眉梢,从杜沛霖一点头,“好。我马上开票。”
    果然是只肥羊啊。
    导购小姐在同事们艳羡的目光当中,去把小票开完了。
    杜沛霖静静等她把票开完,问她,“我听说你们这个可以刻字的?”
    “是。不过刻字的话要等等。先生想刻什么?”她心情很好,越发觉得杜沛霖那张脸英俊得不可方物,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甜美,“有好多男士在我们这里买了全套的口红,刻上字去求婚呢。可比单纯的鲜花钻戒有新意多了。不过先生你既然已经结婚了,这个想必用不着了。不过倒是可以刻个你们的结婚誓词什么的。”
    杜沛霖唇角的笑容微微一顿,想到他跟梁若耶那个被半路截胡的婚礼,心中有些哀戚。想了想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导购小/姐不知道哪里又把这个客户给惹到了,连忙补救,“你们天天在一起,也不用那些的。先生今天排队这么久给你太太买东西,就已经很难得了。”
    杜沛霖微微一笑,想,但愿。
    但愿是天天在一起才好。
    可惜从来都是天不遂人愿。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杜沛霖提着那一盒口红,开车去了梁若耶家楼底下。
    楼上亮着灯,她应该在家的。然而他却没有勇气上去敲开那扇门,把东西给她。
    曾经应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如今回想起来,连杜沛霖自己都感觉到心惊。
    此刻是夜晚,暑气已经退了,站在夜风当中十分凉爽。小区里面有花香飘来,闻之令人心醉。杜沛霖忍不住想起以前他们高中的时候,学校里面也有各种各样的花朵。这个时候黄角兰开得最盛,老远都能闻到味道。
    学校里面那棵黄角兰离他们班上最近,班上的女生总是喜欢围着树下转。只可惜树太高,旁边又有校工守着,她们也都是有心无力,只能觊觎一番,然后遗憾离开。
    那个时候,梁若耶在干什么呢?
    杜沛霖忍不住想,他高中时候,对梁若耶的印象十分模糊,只知道她成绩好,是理科班上每次考试排名维持在前十当中为数不多的女生。人瘦,白,总是沉默着不肯说话。以前还听男生讨论过,姚安安那种刺玫瑰一样的性格,就算娶回了家都无福消受,还是梁若耶这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好。
    温柔,端庄,大气,宽容。这似乎是不熟悉的人对梁若耶所有的印象了。他曾经也以为是这样,还要再加上一条,就是坚韧。如今看来,其实他们都错了。梁若耶,好像是一块鹅卵石包裹下的宝石,用看似圆滑的外表,维持自己内心的棱角。
    她很聪明。
    很聪明,是个很内秀的女孩子。
    这样的姑娘,不会轻易地把自己聪明表现出来,却能够让身边每一个人都感到相处愉快。
    实在是难得。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那盒口红,在底下回忆了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他竟然还是没有找到理由和勇气上门。
    口红金灿灿的一盒,杜沛霖只觉得非常具有暴发户的风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就像小周说的那样,既然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又占了个限量版的名头,那就肯定有它受欢迎的原因吧。
    杜沛霖想了想,给梁若耶发了个短信。他既然能找到她回国的目的,找到她的电话号码也不是什么难事情。他斟酌着字词,比当初给姚安安写那封情书的时候还要忐忑。有风吹来,车厢里凉爽一片,杜沛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青涩的年代,眼前的他不是坐拥财富的新锐富豪,而是一个面对喜欢的姑娘充满不安的少年。お稥冂第
    梁若耶正在整理文件,手边的电话却响了。她看了一眼,发现是条短信。这年头,能用短信通知的,除了电信诈/骗分子,就只剩下发出折扣信息的商家了。梁若耶不喜欢手机上有没有点掉的信息,拿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个她非常熟悉的号码。
    杜沛霖。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个电话号码她太熟悉了,因为就是她当初去办的。为了能跟他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她用了一切办法让自己能跟他产生联系。就连一个毫不起眼的电话号码,她都买的是情侣号。别人问起来,还欲盖弥彰地说是正好拿了,方便记。
    是啊,曾经的那种感情,多纯净,爱他简直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力量,她再也不会有了。
    不管是对杜沛霖,还是对其他人。
    即使隔着电话,她都能感觉出来电话那边杜沛霖的小心,“若耶,我有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下来一趟?我就在你家楼下。”不等她答应,马上又在后面写道,“当然,你要是因为累不想下来就算了,我等你到十点半,如果你还没下来,我就走。”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离九点半还差了几分钟,到十点半,他还要再等一个小时。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嘲讽来,觉得这世上有句古话说得可真对。风水轮流转,要不是她离开,可能永远只有她等杜沛霖的时候,而没有他等自己的时候。
    后来,他连自己等他的机会都不肯给了。
    倘若他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一天,还会不会再做出那样的决定呢?
    梁若耶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并没有回复。或许在她的下意识里面,她也想让杜沛霖尝一尝她当初的痛苦。虽然这连她当初痛苦的百分之一都赶不上,那也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儿。
    她将手机一扔,为了避免杜沛霖再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梁若耶还专门扔到了床上,被被子那么一隔音,不去注意听,根本就听不见。
    她转身就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过了段时间,卧室门被人打开了,看这动作就知道是她亲娘。跟天底下大多数妈妈一样,梁母进自己女儿卧室,从来不知道有敲门这回事,哪怕自己女儿都这么大了,也依然如此。
    梁母拿着块插在牙签上的西瓜,对梁若耶说道,“等我们把西瓜吃完了,你把垃圾拿下去扔一下。别扔楼梯间啊,天气大,瓜皮很逗苍蝇蚊子的。”说完了才想起问梁若耶,“你要吃西瓜吗?”
    这么大晚上了吃什么吃,梁若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你们吃吧,吃完我去扔。”
    她手上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干脆就从书桌面前起身,到了客厅里。等父母把西瓜吃完,然后趿拉着拖鞋出去了。
    天气大,为了附近住户的生活环境,楼梯间上的垃圾间一般都不放厨余垃圾了,厨余垃圾的垃圾桶专门设在单元门外面,反正有电梯,方便得很。
    梁若耶拿着垃圾下了楼,往单元门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下意识地朝单元门前面那条路看了一眼,果真在那里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杜沛霖也看到了她,但并没有出生,而是远远看着,眼睛好像一汪春水一样,带着不尽的哀思。
    梁若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看到他好像也不意外。但要是他走了,她想她也会失望的。
    跟喜不喜欢他没关系,只是单纯觉得,好像希望又一次落空了。
    现在距离十点半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杜沛霖还在这里,梁若耶既然下来了,也不好不上去打个招呼。她走近了,看着他,“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杜沛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是想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走不掉。”他低头,艰涩一笑,“时间到了,我总想着再看看再看看,万一我一走你就下来了呢,那我不是更加见不到你了吗?所幸,没有白等。”
    他朝梁若耶走近,低头看着她,“若耶,你总是这么善良。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你在心里都下意识地在想我走没走吧?看到我在你未必会高兴,但是我走了你一定会觉得失望。还好,我等来了。”
    梁若耶没有否认,“人之常情而已。”虽然杜沛霖短信上面说等到十点半,但是谁不想矫情一下呢?就当她矫情好了,反正她这么多年,也没有矫情过。
    不过,梁若耶有些话还是要跟他说清楚,“我下来扔垃圾,顺便来看看。”并不是想见他下来看看,“你没走我固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你走了,我也觉得很正常。”毕竟,她对杜沛霖已经没有了希望,毕竟人家都说了等到十点半。
    杜沛霖脸上泛起淡淡的苦涩,“幸好你来了。”她不来,连杜沛霖自己都说不清楚要什么时候才离开。
    倘若他真的舍得离开,那也会是第二天早上吧?现在,哪怕是梁若耶家里的一盏灯光,他都觉得无比温暖。
    梁若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找我说什么?”
    梁若耶刚才在想,其实她继续跟杜沛霖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人总是要走出来的。她虽然内心深处依然被困在那段感情当中,但是起码在表面上,她希望不再跟杜沛霖有什么联系。
    既然是这样,就算她在国内待不了多长一段时间,有些话依然还是要对杜沛霖说清楚的。
    杜沛霖想了想,开了个头,“您在国外,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梁若耶淡淡说道,“生活上是有一些不习惯,也的确没人能照顾我。但是我习惯了,本身就没谁照顾过我,有的时候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还挺干脆的。”
    是啊,杜沛霖的脸色不可避免地苍白了起来,以前他跟梁若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梁若耶来照顾他。自己不在她身边了,梁若耶没有牵挂的人,一个人自由自在。
    他顿了顿,又问她,“你离开之后不久,我就跟姚安安分开了。我......发现了一些事情......”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梁若耶自己已经知道当初帮他垫钱给他写信让他走出阴霾的人是梁若耶。但是考虑到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这种状态,杜沛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梁若耶浑然没有留意到他咽回去的那句话,而是依然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杜沛霖轻轻哽咽一声,续道,“我发现......我并不是真的爱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追寻的,不过是自己臆想中的那个影子。”
    开口说了第一句,后面的好像就很自然地来了,“我把姚安安,往自己臆想中的那个模子里面套,方方面面都把她设想成为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然而到了真正跟她接触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并不是真的爱她。”
    “所以你就跟她分手了?”梁若耶丝毫不惊讶,她仿佛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杜沛霖,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她眼中满是失望,“你不爱我,要在请柬都已经发出去的情况下还要跟我解除婚约,去追寻你自己的爱情。这我都认了。谁让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呢?但是你现在告诉我,你跟姚安安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她跟你想的不一样,于是你又跟她分手了。难道,难道我们的感情,我们女孩子的感情,在你眼中就是你拿去试验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伴侣的试金石吗?”
    梁若耶问他,“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杜沛霖?”
    “不,不是这样的......”杜沛霖急急忙忙地要解释,然而梁若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截口道,“虽然我对姚安安没什么好感,但是你这样做,是不是对她也太不负责了?你已经辜负了我,还要再去辜负另外一个。我以前认为,你虽然不跟我结婚,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没想到,”她嘲讽地笑了一声,像一记耳光一样打在了杜沛霖的脸上,“你对你喜欢的姑娘,也是一样的对待。”
    “你这样,真让我觉得,这些年都看错了你。”
    她眼中到底是不可抑制地升起浓重的失望。以前杜沛霖虽然说不喜欢她不跟个她举行婚礼了,她都认为那是因为杜沛霖还有真正爱的人。但是他现在这样说,让梁若耶觉得,以前真是爱错了人。杜沛霖这个样子,才是真正不值得她去爱。
    不负责任到了这种程度,她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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