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买烟。”随意摘了个借口,于知乐往外走。
    袁慕然叫住她:“你等会。”
    于知乐回头。
    男人拎起椅子上的男士挎包,从里面取了包软中给她:“我这有,别买了。”
    于知乐一愣,“不用……”
    “拿着吧,我也不抽。”他还掏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一并递过去。
    袁师娘回头瞧他俩,也劝:“都是街坊邻居,你别跟他客气。”
    于知乐没再推辞,双手接过,往电梯走。
    住院大楼下面,有一条曲折延绵的长廊,正值早春,那些缠绕的藤蔓还未见动静,但苗圃里的白色小梅花,已经争先恐后地张开了瓣。
    许多犯了瘾的家属就坐长廊里抽烟,有不语犯愁的,也有高谈阔论的。
    于知乐把烟含在嘴里,一面低头点烟,一面目不斜视往里走。
    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突兀出现在这,不少男人都止了声,抬头瞟她。
    暮色四笼,那零星火光,也变得鲜明起来。
    于知乐缓缓呵出一团白雾,把香烟夹回指间,而后望向远方。
    “好抽吗?”
    倏然,耳边浮出男人的嗓音,似曾相识的问话。
    心跳陡增,于知乐惊慌地侧目,看清来人后,她眼底的波动,才一点点平息下去。
    是袁慕然。
    心头发苦,又想自嘲。
    本来就不是那小子的声音啊。
    她这些剧烈的反应又是缘从何起?
    留意到女人的神态,袁慕然问:“你怕我?”
    “不是。”于知乐敛目。
    “我也在想,我长得应该没这么可怕。”袁慕然单手插兜,也看向别的方向。
    于知乐不再说话。
    静悄悄并排站了会。
    “你……”
    “你……”
    拿人手软,于知乐不太好冷着他,准备随便聊点什么,把这吸烟的当口熬过去。
    不料袁慕然碰巧也开了口。
    他笑:“你先说吧。”
    于知乐垂手,抖了抖烟灰:“你和我朋友怎么样了?”
    袁慕然回:“张思甜?”
    “嗯。”
    袁慕然说:“没再联系了。”
    于知乐颔首,不再多问。
    袁慕然见她沉默,颇觉这女人与众不同:“你不好奇?”
    “嗯。”于知乐承认。
    袁慕然鼻子里溢出一声笑,他真以为她会接着往下问。
    再无对话。
    于知乐抽完手里的烟,把烟盒和打火机都还给了袁慕然。
    男人接过,拢在掌中:“你明天会来吗?”
    于知乐看他一眼,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看情况。”
    “好,早点回去。”
    于知乐停在回廊口:“我和师娘说一声再走。”
    “不用了,”到底在政界混了些年月,袁慕然察颜辨色的本领了得:“你状态不好,回去休息。”
    于知乐一怔,答应:“好,再见。”
    正要走,袁慕然再次喊住她:“于知乐。”
    她回过头,发丝在细微的风里颤抖。
    袁慕然径直走过去,停到她身边,他步伐是快的,可并不见喘:“你信命中注定吗?”
    于知乐皱眉,不解。
    “今早在手术室外面看到你的瞬间,我想起了过年第一次碰面的时候,”男人的语调一如既往清晰稳定,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你会和我在一起,是命中注定。”
    ——
    第四天,景胜如约回公司上班。
    一整天,他心不在焉,文件上那些整齐清楚的铅字,全都成了鬼画符,一个都认不得,看不进去。
    他不时拿出手机,给于知乐打电话,给于知乐发微信。
    也不知道发什么,图片,表情,乱码,标点符号,心灵鸡汤,反正什么都发。
    全是空号。
    全是拒收。
    全部石沉大海。
    从此杳无音信。
    她真的不要他了?
    景胜心痛得像被削尖了的木桩反复插,难过得想死,他一头磕在桌上,再不动弹。
    宋助听见了“咚”的一声,循过去看,只见他们小景总魂不守舍地闷在那,双手垂在两旁。
    蒋秘对他使了个眼色,在imo上给他发消息:怎么办?
    宋助敲字:时间良药。
    蒋秘:不然给他倒杯咖啡?
    宋助:你给他打一百支兴奋剂他还这样你信不信。
    蒋秘:我信。
    只能继续关注,景胜的一举一动。
    一会,男人终于软趴趴地支起了脑袋,继续看手机,打开扛把子基友群。
    一个死人:。
    全黑的头像和诡异的微信名,瞬间引起林岳注意:这谁啊?谁混我们群里来了。
    他点进去看:我靠,居然是我们胜。
    好几天没见这逼在群里放屁和自恋,林岳火速私敲他:胜子,你怎么了?
    终于有个人回应和搭理自己了,景胜慢吞吞回复:死了。
    林岳是过来人:……失恋了?
    一个死人:。
    看来是了。
    林岳头一回见他这么惜字如金,不不,连字都不愿打,一个标点符号贯穿全部。
    他只好问:于知乐?这有什么啊,不就一个女人嘛?你赶紧把头像和微信名字改了吧,真几把晦气,跟你说话都怕传到自己身上来。
    一个死人:岳子。
    林岳:嗯。
    一个死人:晚上。
    一个死人:陪我。
    林岳:……????老子直男!!!
    一个死人:喝酒。
    林岳:……行,你能不能一口气打完整句?
    当晚,考虑到景胜情绪极差,林岳没带他到多喧闹的地方,就拖着半死不活的男人,去了家清吧。
    随意点了两瓶酒,服务生才开盖,就被景胜迫不及待要过去,对嘴吹。
    服务生目瞪口呆。
    “喂喂喂,”林岳去抢他手里酒瓶,“这不是啤酒啊!”
    景胜手里一空,旋即耷下脑袋,脖子仿佛没了骨架:“哦。”
    “你什么情况?有那么念念不忘吗?”林岳不能理解,“于知乐到底有什么魅力啊?”
    结果景胜把问题推回来给他:“你告诉我吧,我也想知道。”
    “我怎么知道?因为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林岳为他倒酒,以为说点风趣话能让他开心点。
    “反正故事里没我了。”景胜小酌一口,落寞接话。
    “……”
    林岳忘了,失恋的人只会钻牛角尖,根本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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