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知乐走到台前, 在严安身边站定。
    台下的拍手观众,很配合地给出雷鸣般的掌声,也有高举荧光棒,宣传牌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应援牌里,她看到了严安的名字, 也有《焉知》这首歌。
    侧面的男主持笑着和她打招呼:“知乐小姐, 你好。”
    于知乐看向他,颔首道:“你好。”
    男主持煞有介事地点头,望向台下:“我终于知道严老师为什么对于知乐小姐念念不忘了,我要是有过这么漂亮的女同学,应该也会想要……嗯,我不会写歌, 可能会给她写本日记吧,哈哈。”
    女主持剜他一眼:“怎么会是同学,我还有故事的女同学呢。知乐是严老师的学生吧?”
    严安认可。
    “跟他学过什么?”
    于知乐回:“吉他。”
    “是今天带来的那把?”
    “对。”
    女主持见他们俩保持距离,生硬地站着,扬了扬一边手:“你们俩就这么站着?不抱一下?”
    严安闻言, 侧眸瞥了于知乐一眼, 仿佛在询问她意见。
    女人倒是不假思索,旋即小幅度敞开两臂。
    严安诧异少倾,拥抱了她,一个短促的拥抱,也引起了台下成片尖叫。
    接下来就是两位主持人的唱和,针对目标也多为严安。
    于知乐只有寥寥数语,但主旨始终围绕在于知乐的单曲上。
    女主持:“听说《焉知》这首歌的词曲都是严老师亲自创作?”
    严安:“对,是这样。”
    男主持拿起面前一块板子,瞄了瞄:“我看过歌词,非常美,也很有画面感,眼前能自动浮现一个漂亮生动的女子形象,是否也代表了严老师对知乐的一些印象呢?”
    严安甚是随和:“当然,毕竟是写给她的。”
    女主持:“严老师这么说不怕女粉丝伤心么?”
    严安只是笑,并不回话,似在默许。
    男主持催促:“再聊就要说到节目结束了,不如我们先听歌,相信下面观众也非常感兴趣了。”
    女主持望向一直缄默的于知乐,示意她可以唱歌。
    通明的棚里瞬间暗下去,按照台本要求,于知乐怀拥吉他,坐上高脚凳,非常尽职地唱完了整首歌。
    水蓝色的光漫遍全场,一袭白衫的于知乐,如海底鱼人,拥有皎洁的肌肤和鳞尾,淋着月光,低吟夜唱。
    严安立于台边,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舞台中央的女人,眼底沁满柔情和骄傲。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严安上前迎她,于知乐依旧微微笑着。
    两人一道坐回皮质沙发,开始接下来的正式互动谈话流程。
    主持开始暧昧不清地问话,刻意制造噱头。
    字里行间都在造话题,带节奏。
    中途严安还被要求哼了一小段曾经那首《归处》,两人当日关系,显而易见。
    这足以在节目播出后,引起轩然大波。
    于知乐坐在一旁,话的确少,偶有问题,依样画瓢,简单附应。
    直到女主持八卦地问于知乐,“知道严老师为你写了《焉知》后,知乐有没有一些回到当初的感觉呢,从徒弟到师妹,两个人会不会觉得距离更近了一些?”
    于知乐并不知道这里的台本,她只是稍稍低了低头,而后掀眼,莞尔否认:“没有。”
    主持面色微变。
    但于知乐仍是平和模样,往下回应:“事实上,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首歌是严老师为我写的。直到刚刚在后台,我才得知一切,想必这一定是老师给我的惊喜吧。”
    这一回,连严安都惊讶地望了回去。
    女人并未受影响,唇畔弧度未变:“所以上台前,我即兴创作了一首歌,想用来感谢我曾经的师长,严先生。”
    台上众人面色惊疑,摄像师回头,冲导演使眼色。
    这样出其不意的变动,并未让身经百战的导演感到不妥,相反燃生兴趣,想接着往下看。
    他抬了抬右手,示意各方继续,稍安勿躁。
    女主持飞快跟上:“知乐是清唱吗?”
    于知乐瞥了眼靠在沙发旁的吉他:“我可以边弹边唱吗?”
    男主持抬手:“当然可以。”
    于知乐走回去,取了自己那把吉他,她翘腿放琴,回首看身边的严安一眼,“班门弄斧,你们随意听听就好。”
    两位主持都笑了,直道:“怎么能随便呢,我们偏要认真听。”
    严安也未料见,但他还是为于知乐搬来立麦,压到适合她的高度。
    于知乐道了声谢,动指拨弦。
    令众人意外的是,她启唇的第一句,还是与《焉知》当中一模一样的词曲:
    “焉知你白天黑夜春夏秋冬……”
    但下一刻,弦音陡转,换为另一个调子,和与上一句对称却相异的歌词:
    “焉知我日落日升潮退潮涌……”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但还是选择继续聆听。
    女人仿佛度入无人之境,目空一切地弹唱着:
    “
    焉知你曾几何时腼腆懵懂,
    焉知我今非昔比芳华正浓;
    焉知你眼如繁星都住其中,
    焉知我胸怀大海辽阔有容;
    焉知你淡妆浓抹别样娇红,
    焉知我不枯还荣立如青松;
    焉知你风姿绰绰犹惊鸿玲珑,
    焉知我漫道萧萧盼葳蕤峥嵘;
    焉知你手舞足蹈能拉扯彩虹,
    焉知我缄口少言在悄燃火种;
    焉知你笑泪如清水一泓叫人想拥,
    焉知我爱恨似细沙一捧扬手皆空;
    ……
    ……”
    直到此刻,大家才彻悟过来,与其说是即兴创作,倒不如说是刻意改编。
    反客为主砸场子,把严安原本的作词,一句句怼了回去。
    可又不尽然是改编,因为属于女人自创的那些句子,都比原先的更为辽阔大气,干净豁达。
    那些调子,又能与原曲的旋律巧妙融合,毫不突兀。
    高下立判。
    严安如坐针毡,勉力维持着笑容。
    此刻,于知的弹唱已来到副歌部分。
    这一段,完全被她改了,与《焉知》迥异:
    “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子非我,焉知我有天空,
    广袤苍穹,不甘平庸,挣破牢笼,我已乘风。
    啊……乘风……
    数九寒冬,笑望相送,
    春光融融,醉卧花丛。
    子非我,焉知我之乐,
    子非鱼,焉知鱼有天空,
    北冥有鱼,化而为鸟,其名为鹏,破浪乘风——
    啊……乘风……我已乘风……”
    于知乐闭上了眼,动情地轻哼着。
    她声音清淡绵长,悠远缥缈,也格外迷人。恰似微风,也如白浪,鸥雀振翅长啸,海天湛蓝一色。
    现场鸦雀无声。
    导演一直听到她唱完,才回头问身旁抱臂而立的陶经纪人:“你们真没商量好啊?”
    陶宁望向台上,鲜见地笑出了声:“没有。”
    ——
    回到公司后,得知此事的林有珩,没有计较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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