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浩轩很快被同事们抬到了值班室,他在值班室昏昏沉沉地躺了整整一天。等他捂着脑袋睁开眼睛时,来接他上晚班的同事已经到半天了。大家都知道了早晨煤场的群殴事件,都从内心佩服他的勇气和胆量。那么多赶也赶不走的偷煤人,他用一把铁锹全都给吓走了,不说他是英雄吧,也算做是一条好汉,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已经不多了。大家见任浩轩安然无恙,都围过来问长问短,都为他暗暗捏了一把汗。
    任浩轩揉了揉眼睛,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笑着穿上自己的方头凉鞋,走到窗前,用一条湿毛巾擦掉身上的血迹,笑着说:“你别看他们都挺横的,个个都贪生怕死。到码头随便偷东西,以前也没有人管过,就像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那能行吗?做贼心虚,做贼心虚,他们见有人来抓脏,能不心虚吗?我朝他们喊话的时候,他们以为我不敢管他们,就想群殴我一顿,目的就是把我打趴下,好把到手的赃物拉走。谁也没想到碰上我这个愣大爷,结果都挂花了吧!他们打不死我,算我命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到煤场来偷煤了!如果再让我碰见他们,还照样用板锹拍走他们。我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到码头撒野!”任浩轩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同事们都竖起拇指说:“这帮人也真是可恶,就得像小任子这样的人收拾他们!要不他们都能把码头倒腾家里去,这些村民太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成群结队来这里偷煤,简直是无法无天,非得好好治治他们才对,不然能吃活人。”大家都手握拳头愤愤地说着。
    “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也没想把他们怎么着,撵走算了。我当时也没想动手打人。可是我不动手打他们,他们合起伙来打我呀。你们以后可不许乱来呀。都说小偷不犯死罪,也千万不要学我,家家都养老婆养孩子,给他们的教训就得了。他们再来偷煤能能撵走最好不要动手打人,还是都老实点儿吧,万一没轻没重地闹出了人命来,谁惹的事儿谁去挡,都脱不了干系,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任浩轩说完,穿上外衣就往出走。
    他来到外面,从腰间取出钥匙,将车锁打开,然后把头盔往脑袋上一扣,两腿跨上摩托车,一踩油门,摩托车飞快地离开了码头。回到家里,他怕爸妈担心,没有把早上的事情告诉他们。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第二天下午,孙晓红下班回家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了他衣服上血渍。
    “喂,你这衣服就穿一天咋就弄脏了,这上面咋还有这么多的血迹呢?你是不是在码头跟谁打架了?”孙晓红把衣服从洗衣机里面捞出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也没见过任浩轩跟谁打过架,这衣服上的血到底是从哪来的呢?就对着躺在炕上的任浩轩大声问了一句。
    “我哪知道啊!在码头刮刮碰碰是常有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任浩轩漫不经心地说。他不想让孙晓红知道这件事,就是不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现在听她这么一问,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孙晓红再问他的时候,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身疲惫地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想跟孙晓红说。
    “喂!跟你说句话咋这么费劲呢!你说你下班以后啥活儿不干也就算了,连句话也不愿意和我说,不知道你在外面都搞什么鬼?你不想说就拉倒,你以为我愿意理你呢!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码头那边什么人都有,谁都惹不起,你在那里再混两年,都能把人混成鬼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再啰嗦一句,码头那边很乱,啥事儿多动动脑子,不是我非得跟你拌嘴。遇事的时候,可别那么鲁莽了,想想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别脑袋一热,啥都不管了。”任浩轩见孙晓红瞪着眼睛看他,也没什么话说。这些话也不出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再这么冲动的话,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码头上年年这个时候最忙,等这里的煤都被大车拉走就消停了!你就自己吓唬自己,也没村里传得那么邪乎!”任浩轩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怕孙晓红担惊受怕。
    “我都想好长时间了,要不你把码头的工作辞了吧!我也不去学校教学了,你看咱俩搬到城里去做买卖咋样?”孙晓红把眉毛和眼睛都拧到了一起,这样的决心,她在脑子里面已经想了好久了。这是她最坏的打算,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她实在是待够了,宁可不要工作,她也想脱离这个令她伤心的鬼地方。
    “你可别异想天开了。你以为城里的日子好过呢。你看你现在还怀着孕,等孩子出生以后你就不这么说了。咱是现在没去,去了就知道城里的日子有多难了。我看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在家里待着,我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这个问题孙晓红倒是没有想过,既然想离开这个村子,再苦再累她也认了。可是,孩子没有出生,她暂时还得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忍耐下去。
    想想自己也是挺幼稚的,她为了一个人下嫁,却遭一大家子的人进行打压。她就是不想委屈求全,也得忍气吞声地待下去,不然又能怎样。总不能像一个家庭妇女那样哭天喊地地发泄自己的懊丧吧。孙晓红不相信命运,她只相信自己。只要走出这片荒蛮之地,她的人生就会翻天覆地。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咬紧牙关所要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孩子,为了一个能属于自己的那个家,她除了隐忍,还是隐忍。
    “码头那边太危险了,天天都得加小心,你还是得多加点儿小心啊?”任浩轩默默地点点头,他想实话实说,又怕孙晓红替他着急,就把那些不该说的话全都咽在了肚子里面。这次群殴事件,给码头的治安状况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上级领导非常重视,他们考虑到事态的严重性,又在码头加派了人手,而且还在煤场周围设置了防护墙,对周边的一些不法村民进行督促教育。如果在煤场附近,再发现村民结伙出来偷盗,立即抓捕,并对他们按照赃物的多少,进行刑事制裁。
    这次事件以后,煤场也实施了很多防护措施,即便小偷前来偷盗,也没地方下手。码头上消停了很多,以后再也没有不良的村民,拉帮结伙擅自到煤场里面偷煤来了。码头那边平安无事,治安管理也比以前安全多了。孙晓红的心里也就不再惶惶不安了!
    初秋的风,在胡同里面徐徐地吹着,像一把悠扬的古琴,把村里的事儿都呜啦啦地挂在嘴上,盘旋在村子的上空,飘过来又荡过去,听似美妙,却并不尽美好。
    那天是双休日,孙晓红坐在院子里面洗衣服。任铁嘴兴冲冲地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进院,他见孙晓红在低头洗衣服,把脸一虎,快步走进了屋子里面:“老儿子快回来探亲!”就在婆婆愣神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他寄来的信,信上说他下周就能到家!你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说着,他从信封里面取出信,笑着递给了婆婆。他说得那么肯定,婆婆眉飞色舞地接过信,信还没有展开,她的脸上已经笑出一朵花来。
    孙晓红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笑过,以前以为她不会笑,现在觉得她对自己实在是太苛刻了,好像天底下,她除了那个爱贪小便宜的老姑娘,就是这个三年没见面的老儿子了。
    孙晓红心里一阵纠结,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不应该高兴。他们老两口在屋子里面喋喋不休地说这着老儿子的事情,似乎把门外的自己都忘个一干二净。他们这样自私,孙晓红早已经习惯了。贪上这样的老人,孙晓红也试图跟他们缓和关系,可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味,她说不得,也怨不得,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沉默不语。面对这么僵硬的关系,孙晓红没有办法应对,也只能闭口无言来求得心安理得。
    因为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孙晓红和公婆之间,也没有任何友好的交流。只能用熟悉的陌生人,来解释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俗话说,大姑姐多,婆婆就多。有这么多人在背地里出谋划策,公婆天天踩在她的头顶上指手画脚,也并不是稀罕的事情。可怜孙晓红的一片好心,最后换来的是兜头的一盆冷水。不用问,在婆婆的唆使下,这个小叔子也未见得就是一个好人。现在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孙晓红觉得自己间接又多了一个仇人。
    在婆婆的白眼里,看来,这个家她已经待不多久了。她就是弄不明白,在自己没有结婚之前,他们家儿子像儿子,爹像爹,妈像妈。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关系怎么都变了,变得像仇敌一样,满腹怨言的公婆,每天除了指责和挑刺,好像从来都没给过孙晓红一天好脸子看。难怪孙晓红总想要离开这个家。一个常人,整天面对这一张张冰冷的面孔,不得神经病,也得郁闷成精神病,就算是一个铁人也受不了这样的家庭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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