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的何等情深义重,叫人个普通人听了不得不湿一回眼角,只柳淮扬同温方一般,早就知道眼前这狐狸是个甚物,任他话说的千般叫人感动,倒了也是淡淡一笑,并不捧场。
    又饮下那茶碗中的养生茶,自顾自的续上一杯才淡淡搭一句话茬:“四爷素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有事儿便直说了罢。你我相识数年,谁又不清楚谁?虚礼繁文那一套朝堂之上,相信四爷听的也够多了,在我玉林轩能省则省了罢,听多了叫人觉得的牙碜。”
    整个兴业统共也只眼前这一人敢同他这般说一回话,他却是一点不恼,若是换个旁人,明面上不好做,背过身过宫字辈里随便知会一声,还不是手起刀落的事儿?
    眼下也只瞧着崔四爷轻咳一声,脸上并无尴尬之色,甚至那一脸的笑意减也未曾减上一点半星,却又是正了正神色:“日前有探子来报,漠北迁阳节度使常庆年似有通胡之态。迁阳同胡地比邻而居,国之边陲重地,那常庆年又是手握重兵,若是此报作得真,后果不堪设想。”
    崔四爷忧心的有理,常庆年两朝老臣,盘踞漠北多年,迁阳一带称一句地头蛇土皇帝也未有夸大之嫌。
    且不提他中的兵力,只届时胡兵来犯,他只需开一开城门,再作一回壁上观,也管叫漠北这个商业重地轻易易主一回,只失地复收却是难上加难。
    柳淮扬沉吟一瞬,微微皱眉冷哼道:“日子到底过得顺遂了倒还起了那不臣之心,越老竟是越不甚为用。”
    崔四爷饮了口茶,顿了顿才笑主:“这两年只一门心思的顾着料理朝廷一应顽固,倒是疏忽了这个老东西……有道是山高皇帝远,唉!”说到最后竟是叹息一句,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却未逃过柳淮扬那双无甚表情的黑眸。
    “常庆年盘踞漠北多年,一应党羽更是盘根错节,其势力不可小觑。”柳淮扬言罢将手中的茶碗放至一旁,抬头瞧了崔四爷一眼接着道:“若是遣了月影的人去,杀一人不足惜,灭一门也不在话下。怕只怕不能一网打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举又是个打草惊蛇……再往后便有些投鼠忌器了。”
    “便是扬弟道得这般理儿,为兄自打得了信息思量许多时候,发现身旁竟是没可可以交付的人……”说罢便拿个笑眼只瞧了柳淮扬等着回应。
    他是何意,柳淮扬自是心中明了,若不是当真腾不开人手如何不会摆到他面前一回。
    “可是心中有了法子?”
    听他这般问,崔四颔首道一句:”若是怕打草惊蛇,便需从长计议。眼下还是你身子要紧,且养好些再言也可。左右胡地那边的国情也容不得他现在动一回干戈。等缓上一缓,一为你把个身子养一养,二要求好个时机。”
    说到此处崔四爷便顿了下来,瞧着柳淮扬似笑非笑的盯着瞧了一会才又言说:“听闻你得了个心头好,整日宝贝似的藏着,怎么为兄过来一回,也不叫人过来见上一见。”
    柳淮扬不为所动,一惯得的淡漠:“知四爷才失至爱,定是心中不快的紧,怎好叫四爷再眼酸一回。”
    便是这般损个人才能说出这般损的话,也叹一句崔四爷好定力,也不急不恼,只依旧淡淡一笑又将个话题转了回去:“那常庆年有个孙女,十分得他喜爱。恰巧将将十七正值待嫁的年岁,为兄已差人打听的清楚,那女子生得身段翩然且貌美。倒是巧,眼下你身子眼瞧着越发见好,可谓天赐良缘。”
    说这话的人,一副喜庆的保媒模样,听这话的人却是脸黑的差上一点赛个锅底。
    只还没容柳淮扬发作一回,却叫崔四爷压了下来:”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中秋过后,为兄亲会请太后亲自下一道赐婚的玉旨,届时你便往漠北迁阳城里走上一朝,亲自上门求娶。先帝爷亲封的大理寺少卿,又是当朝一品太尉嫡子,他一个不入流的武将便是做梦也攀不上的好亲事儿,况且我扬弟又生的这般仪表堂堂。”崔四爷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只其中隐意再明确不过。
    一道赐婚的旨意砸了过去,管叫那常庆年作何决定一定三思一番,换言之也不是过为柳淮扬去漠北寻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结了姻亲,许多事儿上常庆年自不会百般提防,若真查起来定是容易许多。
    第56章 哦哦
    柳淮扬何等聪明之人,如何会想不到这一层呢。
    沉吟片刻也只淡淡的开一回口:“我自认未有四爷当日那般魄力,四爷已然晓知我这里得了个心头好,又如何指望我会应你这回?”
    崔四爷闻言依旧笑容浅淡,奇兰白芽的香气在鼻间拢绕,心头上的人儿却是相隔天涯……不止是身,难得却是心间的距离……
    半晌也只惆怅的道一句:“谈何魄力,当日为兄为大局连纳四位高门之女,眼睛未曾眨上一下,不过是时局所迫罢了……她不理解便一走了之,只任她如何怄气,除了名分上有所亏欠,旁得我这里却是未曾有一点对她不起。”说完便及时慎重的看着柳淮扬道一句:“现在依然是这个理儿,常庆年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眼下这般也只是无更好的法子罢了,只得先委屈你身旁的那位姑娘一回,待边陲解了眼下困境,为兄自会代你同那位姑娘解释一回。”
    怄气?柳淮扬有些不以为然,当日她那般决绝姿态离开,哪里又是怄气这般简单?
    只面上未带,抬了抬手像是谢绝他最后一句话似的:“我心悦的女人,如何需劳烦四爷去哄。”声音越发的清冷。
    这便是应了,崔四爷一颗心算是放下一半,这般说自是有其中道理的,柳家二爷素来是个不肯白白做事儿个人,何况又是这般吃力不讨好的。
    果然待他那里思量了一会儿,复又用个沉不见底的眼眸淡漠的瞧着他道一句:“这件事儿需得有个周详计划,漠北那边除了常庆年的手底的下的几万兵马,再余下的,最近也在百里以外,一旦事发,且不提远水解不得近渴一说,单单能不能支使得动还需得另说一回。”
    崔四爷点了点头,缓言道:“不错,为保稳妥为兄已经派了四位宫字单数开头的影卫过去再探一回虚实,顺道再试个深浅,日后你若真是动身前往,也好有个底。”
    “四爷忘记了,淮扬三叔柳敬承所在之地便是漠北迁阳城。”
    “哦?”崔四爷恍然,倒是忘记这一碴儿,只经柳淮扬这厢一提,才想起柳三老爷其人。
    淮南沈随风,漠北柳敬承,赫赫大名,兴业王朝有谁不晓?
    便是一南一北两个最大的商贾巨头,哪一位都是个日进数十斗金的主儿。且看兴业有名的钱庄银号皆也出不了此二人的名下。
    “这般便是最好,有柳三老爷照顾,为兄也可放心扬弟前往。”
    对于他这般客套的话,柳淮扬也只是淡淡的略了过去,若真是不放心,大可不提这一回便是。
    只又想起沈鱼那里该如何开口言说一回,这些日子相处,姑娘的脾气倒是瞧的清楚,并非是个大度的人儿呐!
    却是眼下这碴儿,事关朝堂也不便同她说个明白,若是委婉三两句也是说不明白的,怕只怕越抹越黑,便真真误会了去。
    柳二爷如是一想,便又觉得崔四实在是可恶的紧,这般头疼个问题装回可怜便丢给了他,叫人烦心一回。
    英明神武的柳二爷头一次限入了纠结之中……
    崔四瞧着有趣,忍不住开心逗上一回:扬弟可是在想,待事实有个明确该如何同你心悦的那姑娘解释一回?”
    叫人说中心事儿的柳二爷只抬头冷淡的瞧上一瞧,越发觉得素来没如此时这般觉得的眼前这人竟是如此碍眼。
    眉头微微敛一敛,薄唇吐出的话却是不留半分情面:“该说的不该说的四爷这里也说个差不多了,若是再无其它事儿,请恕淮扬不便远送。请”手一抬作一个请出的姿势。
    饶是崔四爷素来知晓他的性子,此时也只能摇了摇了头起了身,又瞧的时日不早,是该到了回宫的时辰了。
    敛了一脸玩笑之色,真心道一句:“眼下这些事儿皆可放上一放,只你先将身子养好为重。”
    柳淮扬淡淡颔首,沉默一瞬才不情愿的拱一拱手言一句:“慢行不送。”
    崔四爷也是抬手拱了一拱,含笑的眼睛转上一转,走入那多宝阁入口才回身又道一句:“为兄恐扬弟独处寂寞,得了空定会常来常往,待过上一两日来时,御书房里金龙案上的奏折也搬上一些过来,给扬弟权作打法时间。”
    柳二爷闻言一瞬眼黑。
    温方若在定是大为解气,自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崔四爷笑得一脸愉悦,渐渐隐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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