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奶奶怀有身孕,沈鱼不敢多做停留,早早的便告了退,大奶奶怕也是乏了,又逢玉墨端着碗养胎的药进来,只唤人将沈鱼送出门去。
    却是才出了霜枫院的大门,没走上几步,便瞧着常在二夫人身侧出没的婆子过来恭敬的道一句:“老奴恭候已久,原是二夫人那里得知姑娘回府,特来寻了姑娘前去叙一叙话。”
    沈鱼心道自家何时同她那里有了这般交情,又想着去林府时,便是三爷柳淮鸣亲自送上一回,免不得去当面谢上一回。
    只回身笑着同德叔道一句:“不若德叔先行一步,奴婢去二夫人那里请个安便会回去。”
    德叔微微一沉吟,便点了头,只说二夫人那里请沈鱼前去叙话,他跟着着实不便。
    便先回栖意园去了,又怕二爷那里担心,倒是没忘叫白术晚些去二房接了沈鱼回来。
    沈鱼跟着那嬷嬷一道去了二夫人住的翠竹园。
    庶小姐柳贞也在,沈鱼大大方方的上前见了礼,便叫二夫人热情的把人让到坐上。
    “昨日便在慈安堂里见着二爷,知姑娘定是也跟着一道回来了。怕是姑娘舟车劳顿的便未叫人过去打扰一回。小鱼姑娘现下可是歇了过来?身上还乏不乏了?”
    瞧着二夫人这般殷勤的模样,沈鱼便觉得定是有事儿,却是面上不得不谢她这一副似假还真的关心之情:“劳烦夫人关心,奴婢一切都好,原也是皮糙肉厚的,那里这般娇气。”
    “小鱼姑娘不在的这些日子,贞儿可是挂念的紧,如今见了可是要好好叙一叙话才好。”
    柳贞一句话说得竟让沈鱼生出同她关系原便是这般亲近的错觉出来。
    只客气的一笑:“谢大姑娘记挂,沈鱼不盛感念,姑娘想听什么只管吩咐,这一路上的见闻,奴婢自是愿意同夫人与姑娘念叨一回的。”
    二夫人叫人过来自然不是为着扯这些闲篇儿,却又不好直接开口,同柳贞使个眼色便推托后院又些琐事须得亲自处理一回,只叫柳贞在这里陪上一回。
    沈鱼在心里嘀咕一回,把人寻了过来又弄这一出,也不知闹的什么夭儿。
    只小心一点子应付罢了。
    却是二夫人将将离开,柳贞便言说屋子里怪闷的,只叫着人去屋子后头辟出来的小花园里赏一赏将将移植过来的几盆子菊花,权当消遣。
    依着沈鱼的意思便想现在告退了好,却是柳贞牵着人手不放,又说若是二夫人那里知晓她将一离开,她这里便将人打发了定是要怪罪一回的。
    她这般说一回,到叫沈鱼推托不得了。只能耐着性子到那园子里游上一游。
    小园子收拾的倒是不差,格局花木皆是花了心思的,沈鱼仔细瞧上一回,也有些兴致缺缺。
    柳贞自是瞧出来的,却依旧拉着人去那几盆将开的大丽菊旁瞧上一瞧。
    东拉西扯的话说上一通,沈鱼实在无心应付,正了正神色,便要告退。
    柳贞一瞧她去意已决,实在不好再拦了人,便陪着一道出了那园子。
    却是才至那月亮门出,便瞧着个四五岁的婆子急急奔了过来,生生停在沈鱼面前定定的瞧了片刻,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小姐……”
    第76章 呵呵
    却是才至那月亮门处,便瞧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急急奔了过来,生生停在沈鱼面前,定定的瞧了她片刻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小姐……”
    这突中其来的状况,只把沈鱼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柳贞见了只唤了人将那婆子拉住,那婆子只拼命的挣扎一边苦苦的唤朝着沈鱼连连呼喊:“小姐小姐,您不记得老身了……”
    柳贞瞧了一眼沈鱼犹疑的神色捂嘴一笑:“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疯婆子,瞧这样子,竟是妄想要同小鱼姐姐攀一回关系。”
    沈鱼定下心神淡淡一笑,抬手止住了那欲拉那婆子下去的人,那婆子这才跪着挪至她身前,抬起来哭着道:“小姐不记得了老身了,老身是您的奶娘呀……”
    奶娘?沈鱼一愣,敛神仔细瞧了一瞧。
    当年她叫奶娘儿子卖到清平坊里时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依稀记得奶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慈详妇人。
    沈鱼的母亲原也是个商人,府里生活自是不差,便是个奶娘也养的珠圆玉润,带几分富态出来。
    现下打眼一瞧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这十年来一身福态相退得尽了,人一消瘦的厉害便显得老态的严重起来。
    沈鱼凭着十多年前的记忆同眼前这张过度苍老的脸终于重合起来。
    弯身将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倒也没显现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出来。
    瞧着沈鱼微微讶异之后恢复平淡的脸,一旁的柳贞竟是有些微微的失望,这原是同二夫人那里料想的并不想同。
    原想着沈鱼见了十多年未见的故人,又是一桩旧事儿在那里摆着,总该闹出点动静出来。介时她便也好出来帮着解一解围,便是要发落也定是帮着沈鱼将事儿做得漂亮些。
    现下却是瞧着沈鱼这副淡定的模样叫躲在一间厢房里看戏的柳二夫人倒是不好贸然出场了。
    那地上无比激动又是满脸泪痕的奶娘总算叫沈鱼搀扶着起了身,才站起来便要抓着沈鱼的手好生瞧上一回,却是叫沈鱼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
    奶娘一时有些尴尬,只默默的搓一搓手半晌才言语一句:“当年终是老身一家子对不起小姐,让那个不孝子做下了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出来……只后来任老身百般询问那混账愣是一字不提,老身一个妇道人家也未出过一次远门,只能在就近的地界寻了几圈,却又是无果……”
    沈鱼淡淡一笑,抬头瞧着那奶娘似乎才将打开那叙旧的话匣子,她这里已经没了耐心,从前种种,不问因果不问原由,终于不过只是过往事,再美好再不堪也已经枉然,现在提又有什么趣味?
    她这些年受的罪吃的苦也已经成了事实,现在说这些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也叫人没有听下去的*。
    她敛了笑意,缓声出言打断了奶娘絮絮叨叨忏悔之意:“我素来记得日子里的好,那不好的也请嬷嬷恕沈鱼记不得事儿,嬷嬷实在不必再提醒一回……今日得见故人很是欣喜,只嬷嬷若是叙旧的话,还是算了罢。”
    那奶娘瞧着沈鱼的脸色,又瞧着她如今的穿着打扮,连那柳家二房里的小姐似乎都对她礼敬三分,便知她定是自这府里有些身份的。
    又想着自家那仍旧叫关在牢里的孽子,禁不住又是湿了眼框。
    她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儿便是这生下这么个不孝子,又为其娶了个素来没个好心眼的婆娘。
    当年若不是她那个刁钻的儿媳出下的主意……她抬眼又瞧了瞧面前的沈鱼,她怎么又会叫她那儿子卖了呢……
    这些年她更是受尽那黑心媳妇的搓磨,原也是报应,当年自家主子娘将个家业交到她手中,只嘱咐将不过才将五岁的小姐养大成人罢了,却哪里成想……
    唉,原也是她造下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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