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个三角眼的,你总偷瞄我干啥。砸冰柜那事儿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敢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啊?”被抓了个现行的三角眼同学一脸懵逼,“什么冰柜?”他只是好奇这俩人在嘀咕啥,不自觉多瞅了两眼,怎么就横空出世一个冰柜?
    宋斐一脸嫌弃:“别装,乔司奇都指认了,砸玻璃冰柜的就是你!”
    “怎么可能,”三角眼同学眼中的错愕和无辜都是那样的真诚,“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哈,”宋斐嗤之以鼻,“那你对什么有印象?”
    “我就记得我往宿舍外面跑,再然后就已经在这里听广播了,真的。”
    “……”甩锅宋斐见多了,但甩得这么简单粗暴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失忆的同学,你赢了!
    “哎,那膀大腰圆的,你把脑袋低到地底下我也能认出你后脑勺。刚才就是你捅的何之问,我都给你记着呢。”
    努力想隐藏在人群中的粗壮同学被此不实指控刺激地拍案而起:“操,我他妈根本没捅着!”
    宋斐也横眉立目:“你还想捅着?!”
    男同学的气势在心虚中瞬间弱掉,虎背熊腰也不自觉有些佝偻,但还死撑着嘟囔:“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亮刀了,大脑都是空白的,但后来真往下捅的时候手也抖,不然你以为他能有机会拿面粉袋挡住?”
    “这就是重点。那面粉被你祸害一地,还能吃吗,比捅着何之问更不可原谅!”
    “宋斐……”不远处传来何同学温柔的呼唤。
    “啊,”宋斐一个激灵,弱弱转头相望,“小何,呵呵,你也在啊。”
    “对啊,”何之问摊手,保持微笑,“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那个,你,坐下!”缩缩脖子,宋斐结束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虎背熊腰的男同学迷茫地坐下,继续在面粉和人命的天平里纠结。接二连三的遭遇已经基本摧毁了他的价值观念体系,刚才听广播的时候稍稍重建了点,现在被宋斐一搅和,再度坍塌成废墟。
    黄默忍俊不禁地拉拉宋斐袖子:“行了。”
    宋斐磨蹭半天才坐下来,颇有些意犹未尽,小声跟黄默咕哝:“不吓唬吓唬,我总不放心。”
    “现阶段应该问题不大了。”
    宋斐知道,黄默的语气越淡,越说明有底,但:“现阶段?”
    黄默沉吟片刻,才轻点了一下头:“嗯,有粮,有新闻。”
    “可吃的……总会吃完。”谁都不想面对的现实,乐观如宋斐,也说得很艰难。
    黄默无奈笑笑:“那就只能到那天再看。”
    是啊,眼下这种情况,能过好当前就算命大,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斐甩甩头,成功丢掉对前路的黯淡展望,结果却带回了过往的不堪记忆:“你说,如果在超市遇见于梓晟他们的时候,我们能像今天这样打一架,是不是后面的事情都会不一样。”
    “没有这样的如果。”黄默目光柔和地看着宋斐,“只要于梓晟不先动手,你们永远都不可能跟自己的同学拼命。而且退一步讲,那时的你们只有六个人,打架经验也远比不上现在,真动起手,寡不敌众,必死无疑。”
    “所以离开超市是对的,”宋斐嘚瑟地露出雪白大牙,“我们才有机会成为现在的我们。”
    黄默莞尔:“嗯,脱胎换骨,斗战胜佛。”
    目光重新扫过二十九个不速之客,宋斐觉得有必要让他们也知道:“告诉你们,谁也别想又起歪主意,我们再也不是只会用水果刀折叠刀美工刀瑞士刀剪刀寿司枪韩式筷八卦扇军体拳打丧尸的软糯小白兔了!”
    二十九名同学:“……”
    这他妈哪里软糯啊啊啊!!!
    该汇报的汇报了,该恐吓的恐吓了,宋斐功成身退。
    “哦对,”黄默拉住要起身的他,嘱咐最后一句,“和johns说一下,人都病了,就别总惦记一线的战斗了。”
    宋斐乐出了声,知道黄默说的是乔同学病中还不忘记住冰柜杀手的事:“行,我劝劝。”
    告别黄默,宋斐又小蜜蜂似的整个后厨兜一圈,把从丁识渊那儿得来的信息传递给了四海八荒的小伙伴,最终才落回戚言身边。
    可即便落回,他还是先查看了三位病中战友的状况,然后才龇牙咧嘴地撩起衣服,让戚言帮忙看看后背上的针眼。
    “嘚瑟完了?”戚言的视线就没从宋斐身上离开过,又心疼又心累,最后就都成了郁结之气。
    “我不得稳固一下胜利果实嘛。”
    “现在稳固了?”
    “绝对稳。我敢保证咱们的花式灭尸敢死队形象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巨大阴影影影影——疼啊大哥!!!”
    “不是帅哥了?”
    “帅哥也疼啊!你给我擦的什么玩意儿!”
    “酒精。”
    “你连酒精都带回来……不对,我真的感觉像浓硫酸啊!”
    “针头太粗,针眼太大,酒精都流进去了难免刺痛。”
    “你一定要用这么冷酷的语气进行这么凶残的细致描述吗……”宋斐一把辛酸泪,“我今天晚上已经够倒霉了,又撞玻璃又挨扎,谁能比我惨!”
    戚言叹口气,轻轻帮他把衣服放下来,顺势从后面揽他入怀,既温柔又无奈:“你以后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别冲动,多想想,不用三思,一思就行。”
    这不是戚言第一次说他毛躁,但确实语气最和缓,姿态最低微,拥抱最温暖的一次。
    宋斐的刺软成了面条,坏脾气化成了一汪水。
    “不冲动,多想想,”宋斐轻声呢喃,“像你一样?”
    戚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到,只能谨慎地应着:“嗯。”
    宋斐回过头,眉毛轻挑,不怀好意的笑:“我像你一样,还要你干嘛?”
    “……”他就知道这里面有坑!
    戚言与宋斐难得有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光。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如白驹过隙般短暂。
    “戚言……”病中三友之一,也是从头到尾最有精气神的乔同学,发出微弱呼唤。
    维持着环抱bf的姿势,戚言皱眉看向旁边躺着的战友:“你怎么还没睡着?”
    乔司奇一口老血,顿觉病情雪上加霜:“我也不知道……我越来越困越来越迷糊,可就是睡不着……我是不是活不过去了呜呜呜……”
    宋斐挣脱开戚言,飞快凑到乔司奇身边宽慰:“吃药犯困是正常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别想,一觉到天亮。信我的,明天太阳一出来,你就生龙活虎了!”
    “真的?”乔司奇带着哭腔的声颤得厉害,听得出是真心害怕。
    宋斐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真的。”
    乔司奇:“呜呜我不信……”
    “……”要不是病重,这种从头到脚都是槽点的战友根本没有躲过胖揍的任何理由!!!
    “如果你真觉得还不行,”戚言忽然开口,“就挂吊瓶。”
    乔司奇愣住。
    宋斐也有点懵:“你还带回了输液瓶?”
    戚言点头,同时拿起乔司奇的手,开始摩挲手背血管。
    乔司奇连哭都忘了,颤巍巍地问:“你、你会输液?”
    “不会,”戚言想也不想,“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就找静脉血管呗,最开始可能掌握不好力道,容易刺破血管壁,但一次不行就多扎几次,只要输液管里有血液回流,就证明扎到血管里了。”
    “……”
    “不过你这手背怎么看不清血管呢。”
    “会不会是你技术不……”
    “算了不要手背了,咱们换手腕。这里皮最薄,血管看得最清,输液针戳进去你隔着表皮都能把针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那些自杀的都喜欢割腕……”
    “戚哥!”乔司奇忽然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用力把手从戚言魔爪里抽回来,深深藏进被子,“你拿回来的药好像开始起作用了,我身上不那么冷了,体力也有点回来了,我感觉我还能再活五百年!”
    戚言赞许地点点头:“加油。”
    乔司奇用力闭上眼睛:“晚安!”
    戚言根本没带回什么输液瓶,这是宋斐在乔司奇开始打呼噜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
    戚言学坏了,并且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滑向无耻的深渊。宋斐不知道该悲伤哀悼一个正直青年的消逝,还是喜悦迎接一个宋斐二号的到来。
    但问题是他没让戚言学他啊!
    想让人学的,比如戚言要求他做事多思,永远都失败。
    不想让人学的,比如他身上的“闪光点”,戚言无师自通。
    老话果然都是真理——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哒哒哒……
    咣当……
    “啊……”
    扑咚……
    不知从哪溜进来的贼风,将凌乱嘈杂一并送到。
    那声音很远,远到听起来都没有太多真实感。
    但后厨里所有清醒着的人都听见了,而且声音越轻,越让人的心往上悬。
    起先小伙伴们从百叶窗缝隙往外看,但一无所获。
    好在武生1班最初来食堂时,误闯到屋顶的宋斐和小地雷留下的绳索还在,虽然末端只停留在2班韩餐后厨窗口的中间,但2班后来频繁往返一二层时,就在1班的协助下把绳索加长了,平时为防止丧尸借此攀爬,2班都会在使用完后把绳索的后半截捞回窗内,若像现在这样人都在一楼,则会把绳索末端绑上重物扔回去,用的时候再拿长枪勾出来。
    夜已深,窗外丧尸早散了干净。
    戚言勾出绳索,顺利爬上屋顶,又飞快把绳索收上来后,远方喧嚣仍在。
    那是宿舍西区的方向,隔着一定距离,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认是很多人在跑。月光下,逃命大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戚言他们所在的宿舍,包括食堂、超市在内的这片生活区,大范围上都属于东区,也是大部分院系本科生集中的区域。而西区则以研究生为主,同时还住着国际教育学院和继续教育学院的同学,以及极少数因东区这边满员而不幸被分到西区的其他院系本科生。
    西区没有学生食堂,但有园丁餐厅和一个饺子馆。
    园丁餐厅名叫餐厅,其实也是食堂,共两层,规模大概是他们所在主食堂的三分之一,同样窗口刷卡就餐,与这边无异,故而消费主力仍然是西区的同学,辛勤的园丁们往往是万绿从中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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